第298章 第二死者,岚州陆氏(万更)

“台阶上的痕迹看不太出来,不过死者的鞋子后跟处却有台阶上的深褐色泥土,应该是被人从上面拖拽下来无疑,死者的舌头不在口中,却不知被凶手扔去了何处。”

秦莞和燕迟说着话,转眸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妇人哭的嗓子都哑了,人也虚软的站不起身,此刻,正被两个衙差驾着往岸上扶。

尸体不可能一直留在此处,眼下周围都勘探完了,尸体要送往义庄,秦莞也得去义庄验尸,那妇人踉踉跄跄的被架上了台阶。

郑白石指挥了几个衙差将尸体搬走,然后又过来和秦莞道,“郡主,现在出发义庄吧,这里都查看的差不多了,留些人在此处走访,我们先去义庄。”

秦莞点点头正要抬步,眼风却扫到了尸体躺着的地方,她眉头一皱,快步走了过去。

燕迟和郑白石跟着她走过来,二人走到跟前,同时发现了地上的灰色痕迹,适才死者仰躺在地压着,此刻衙差将死者移走,这地面便露了出来。

地上是干硬的淤泥,外加些许血迹,而那灰色的痕迹十分明显。

秦莞蹲下身子抬手用指尖拈了拈,眉头一皱,“是灰烬,灰烬不多,应该是烧了几张纸的样子……”

拈了拈灰烬,秦莞忽然发现灰烬之下的地上有一抹朱红,那痕迹极其浅淡,不仔细看会叫人以为是血迹或者泥土本来的颜色,秦莞掏出袖袋之中的帕子,小心翼翼的将那灰烬抹开,顿时,那地上出现了一个有些模糊的图案。

秦莞侧了侧身子,“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燕迟和郑白石都上前来看,这一看,二人的眉头都是一皱。

郑白石道,“这是画的什么?有点像……像个什么字,但是也不是隶书也不是什么篆体,莫非是什么古文字?”

燕迟却沉眸道,“有点像祭祀的符文。”

秦莞心头一跳,也颔首,“殿下说的更像一些。”

郑白石抬眸望了望四周,“这里其他地方也没有啊,怎么就压在那死者身下的?”

秦莞站起身来,“劳烦大人将这个图案拓印下来,这些灰烬暂且不去管它,可惜了,应该是用朱砂画的,因为灰烬的缘故,模糊不清了。”

郑白石颔首,“好,我这就让人去做。”

燕迟便道,“六年前的案子乃是用教义杀人,既然扯上了教派,这些符文会不会是拜月教或者道教的东西?”

秦莞很是赞同,“可能性极大。”说着秦莞又看向郑白石,“郑大人,吴谦死的地方,可发现这样的符文和灰烬了?”

郑白石微讶,“这倒是没有的,当时吴谦身下颇多血迹,我们去的时候地上的血迹都干了,当时那暗巷很是脏乱,便没注意到。”

灰烬本就不多,混上血迹,再加上当时的环境不好,现在过了这么多日,便是去找只怕也找不到痕迹了,秦莞道,“我怀疑这个是凶手故意留下的,那张道士说过,拜月教的教义惩恶可赎罪,或许此人有什么特殊的目的,所以要焚烧符文。”

郑白石颔首,“我再让人去吴谦死的地方看看。”

秦莞点头,又仔细的看了一圈周围,没发现奇怪的痕迹之后方才离开,四周的百姓们仍然人山人海的围着,上了河堤,燕迟心知秦莞不可能与她同乘,便也放弃了骑马和秦莞走在一处,白枫带着燕迟的侍卫在前开路,这一次百姓们却是不敢放肆。

走出了事发的街口,秦莞这才上了马车,白枫牵来马儿,燕迟翻身上马,陪在秦莞的马车旁边,秦莞掀开车帘道,“你说,威远伯府的人可认识死者?”

燕迟闻言灵机一动,和侍从吩咐了一句什么,那侍从转身快马朝着郑白石而去。

到了义庄,死者的尸体滞后一步被送来,尸体送到了后堂停放,而很快,郑白石并着那嚎哭不止的妇人也一起到了义庄,当着那妇人不好验尸,秦莞便站在后堂验尸,而郑白石带着那妇人到了前堂。

郑白石看着妇人伤心的样子叹了口气,这才问,“你相公是被人所害,你且说说他是做什么的,平日里可有与人结怨?你多说一些,我们也好找害你相公的人。”

妇人伤心完了,哭的浑身脱力,此刻半靠在敞椅之上,刚一张口,眼泪又簌簌而落,她发怔似的想了一下,忽然背脊一挺,“是何文才害的我相公!是何文才,一定是何文才!他嫉恨我相公,大老爷,求您给我相公报仇啊——”

妇人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了郑白石的面前。

郑白石让两个衙差去扶,这妇人却不起来,郑白石叹了一声,索性落座在主位,“你先说说你和你相公,然后说说何文才是谁,务必说的清楚一些。”

郑白石一落座,就仿佛到了公堂之上,这妇人也不敢造次,抽噎了几声缓缓道,“大老爷,民妇赵于氏,民妇的相公叫赵嘉许,今年三十又五,相公他是个教书先生,在帽儿胡同魏老爷家的族学里面做西席,相公博学,擅长八股制艺和书画,那个何文才,也是魏老爷族学里面的先生,大概在两个月之前,那何文才偷了族学里面的纸墨银子,是相公看不过眼告诉的魏老爷,魏老爷知道了便将何文才撵了出去,就因为这个,何文才将我家相公嫉恨了上,来我家门上闹了好几次,每次都说是相公冤枉了他……”

赵于氏抹了一把眼泪,“一定是他,他好几次都说要杀了我相公,可我相公行的端坐的正,根本不怕他,我家相公平日里待人极好的,从来没有和人结过仇,就只有何文才一个人,所以民妇想不出别人会害我相公……”

郑白石听着却觉一阵心惊,拔舌地狱是专门惩戒犯了口舌之罪的人,如果凶手没有弄错,那这个赵嘉许多半犯过口舌之罪,难道说,是赵嘉许冤枉了那何文才,郑白石看向一旁的展扬,展扬立刻出门吩咐衙差,一队往魏老爷府上去,另外一队去寻那何文才。

郑白石点了点头,语声却十分严正,“你放心,本官已经知道了,这就命人去叫那何文才来对峙,你相公的死官府会查个明白的。”

赵于氏连连给郑白石磕头,想到自家相公已经变成了尸体,又忍不住哭起来。

后堂之中,燕迟陪着秦莞验尸,秦莞想着前堂还有那妇人,速度不由快了两分,等前面问完了,她也验的差不离了,便低声道,“后脑勺的位置也有一道肿起来的伤痕,应该是先受了凶手袭击之后才被拖到了河堤之下被害,致死原因是舌头被拔流的血进了气道造成了窒息,除此之外,他身上不见任何外伤,至于十指,应该是用锋利的刀削断的,看伤口和指骨的磨损程度,这把刀多半十分削薄。”

燕迟眯眸,“他虽然瘦,却也不会随便被偷袭晕倒……”

秦莞也有些不解,而前堂之中,郑白石又问,“你说你相公昨天晚上一夜未归,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是为何出去?”

赵于氏抽抽搭搭道,“相公自然是为了去教书,我们住的地方距离魏老爷的族学也不远,就隔了三天街,每天相公中午过去,傍晚时分回来,昨天却是一夜未归,他极偶尔会被魏老爷留在家中做学问,有时候会住一晚上,但是第二天早上他会回来的,可今日,民妇硬是等到了天光大亮也没见到人,正着急,官差大哥就上门了。”

郑白石蹙眉,“他寻常走何处去族学?”

赵于氏便道,“就是走靠近护城河的那条街,然后转弯入族学的那条巷子,那是直路,也是大路,相公每次都走那里……”

“你相公可和威远伯府的人相熟?”

郑白石一问,赵于氏却有些迷茫,显然不知道威远伯府是谁家。

“大老爷,民妇们就是寻常百姓,不认得什么伯府的。”

郑白石心中有数,又问,“除了何文才,没有别的人和他结仇?这几日他可有异常?”

赵于氏摇了摇头,“没有了大老爷,就何文才一个,异常……”

赵于氏想了一下,继续摇头,“也没有,这几日老爷回来的都比较晚,因为族学的孩子多了几个,那些跟不上的就要他单独教,相公是个十分尽责的西席……”

赵于氏断断续续又说了好些赵嘉许的好话,看得出她对赵嘉许情谊深重。

可惜的是二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却在前几年病死了,这几年二人一直为此事发愁,赵于氏却一直未能有孕,可即便如此,赵嘉许却从未生过纳妾的心思,就凭着这一条,赵于氏对赵嘉许死心塌地,赵于氏年至三十,虽然衣着朴素略生老相,言行也不够优雅温文,可看得出她年轻时模样十分秀美,郑白石问什么她答什么,也是个读过书的人。

“这事官府还要细细查证,你也节哀顺变,你相公的遗体暂时只能放在义庄,你不要担心,我们这里有专人看管,你家中应该还有其他人,不如眼下先回去奔丧,然后准备准备后事,等我们这边知会你了你再来领遗体。”

郑白石从三品大员,却对赵于氏温文有礼,赵于氏虽是不舍也不忍,却不好和官府抗争,和郑白石请求之后,又去后堂看赵嘉许,赵嘉许脸上的血迹被秦莞收拾干净,总算没先前可怖,赵于氏又狠狠哭了一场方才被郑白石派衙差送了回去。

赵于氏一走,郑白石便问秦莞验尸结果如何,秦莞复述了一遍,郑白石道,“可能肯定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人所为?”

秦莞道,“赵嘉许的十指被削断,看断口,凶手也是个用刀利落的人,赵嘉许死的地方发现了灰烬和朱砂图案,吴谦死的地方还没消息,如果只说用刀这一点,并不能完全肯定是同一人所为,不过联系起六年前的旧案,却能有九分肯定,至少两种杀人方式都不常见,也都能和教派扯上关系。”

郑白石也这么想,六年前的案子,第一个是被剥皮,第二个便是被拔舌,和如今一模一样,想到此,郑白石只觉脑仁儿疼的厉害,“再不查出凶手来,第三个人就要死了,这凶手是怎么一个一个找到这些人的,第一个人犯了罪孽,第二个也犯了……”

燕迟道,“凶手应该在京城多年,时间长了认得人多了,总会知道各家的辛密,一来二去,总有能和教义里面说的那些罪孽对上的人。”

郑白石苦笑,“那咱们可是要大海捞针了,先前那案子,凶手只在城南,如今却是城南城西都在下手,咱们连他的住处也找不出来了。”

此番验尸没验出什么关键之处来,死者的身份更是很简单便明白了,郑白石将秦莞和燕迟请到前殿,又说起了这案子和前面那案子的关联之处,“一般寻仇报复杀人的,都不会这般下手,剥皮,拔舌,寻常谁能想到这些?这个凶手知道威远伯府的事,威远伯府可是勋贵之家,而这个赵嘉许,虽然是平头百姓,可也在大家族做先生,凶手会不会是和这两家,或者说这两个圈子都有往来的人?”

“京城的勋贵和富户本就有许多来往,如此倒也不足为奇。”

燕迟如此说,郑白石想了一会儿心中便有了谱。

几人又坐了片刻,去带何文才的人回来了!

何文才是个四十多岁两鬓斑白的矮个男子,一身青色的绸衫直缀,整个人背脊佝偻神色木然,起来尤其显得苍老,被带到了堂中的他先对着郑白石行了个大礼,然后才茫然的看向燕迟和秦莞,燕迟摆了摆手,郑白石便没介绍,而是直接问道,“你就是魏老爷府上被撵走的西席何文才?”

何文才跪在地上,点点头,又道,“大老爷,衙差小哥说叫小人来是因为那赵嘉许被人害死了?”

郑白石颔首,“不错,我们查到你最近和赵嘉许有过争执,所以找你来问问,你昨天晚上子时前后在哪里?”

何文才愣了愣,然后面上竟然生出一丝快意来,“赵嘉许总算有报应了!”

郑白石皱眉,何文才这才道,“启禀大老爷,小人昨天晚上一晚上都在家中,小人的老妻患了重病,小人一直在伺候老妻,这一点,小人的儿子可以做主。”

何文才不慌不忙的,除了听到赵嘉许的死讯有些快意之外,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郑白石看了一眼展扬,展扬会意自然去求证,郑白石便继续道,“赵嘉许两个月之前跟魏老爷说你偷了族学的笔墨银子,可是真的?”

这问题一出,何文才顿时气笑了,“赵嘉许那个小人!那些银子小人没有动过一分一毫,可他却偏偏说是小人拿的,为的不过是这西席之争,魏家有几个孩子明年就不在族学读书了,到时候就不需要请那么多先生,小人和他都擅长八股和书画,两个人之中势必要留一个人走一个人,他不想走,自然会想法子赶我走,他不过是个少年举人,小人我却是同进士出身,小人资历亦在他之上,他不用这样的法子,被赶走的就会是他,可惜他这个人平日里便谄媚,魏老爷偏信了他……”

郑白石比何文才年轻了几岁而已,可看起来何文才却比他老得多,郑白石打量了何文才一瞬,却见他双眸清明无畏惧之色,说话亦是掷地有声毫无心虚之感,他叹了口气,只觉自己的猜测是对了,赵嘉许诬陷了何文才,凶手知道了这一点,所以将赵嘉许当做了猎杀的对象,可凶手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

“你说赵嘉许诬陷了你,可有证据?”

何文才苦笑,“那些银子好端端的出现在小人的包袱里,小人被抓个正着,哪里还能辩解什么,可小人没做过便是没做过,绝不可能认了这罪。”

郑白石眉头微皱,何文才这么说,便是所有人都觉得何文才的确偷了银子,那凶手又是从哪里知道赵嘉许是故意陷害的呢?

难道凶手是何文才熟悉的人?

郑白石便道,“此事你可告诉身边的人了?他们可信你?”

何文才苦笑,“家人自然都说了,其他人真信假信小人也无所谓了,先前小人去闹过,可发现无用小人便不去了,他做了亏心事自然会有报应,小人却不能为了闹他不过日子了,这不,他被人害了,一定就是遭了报应。”

若是凶手,哪敢当着知府大人的面这般诅咒死者的?!

郑白石听完了这些话,又问了些何文才和赵嘉许认识时间长短以及平时赵嘉许的人品,便让何文才暂时离开了,何文才一走,郑白石看向燕迟和秦莞,“殿下,郡主,我觉这何文才没有说谎,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燕迟转而看向秦莞,秦莞道,“我也觉他说的是真的。”

郑白石便道,“好,我派几个人再去查问查问,他这样说,那给他作证的人还不少,待会儿去魏府的人回来了,便知这二人所言真假。”

话音刚落,外面展扬去而复返,郑白石见他回来讶然道,“怎么就回来了?何文才那边你亲自去走访走访,也不能确保他说的就是真的。”

展扬却转身道,“大人,是魏府来人了,大人和殿下还有郡主都认得——”

燕迟和秦莞一听对视一眼,二人心底同时闪过了一个姓魏的人,而同时,门口一道身影一闪而入,魏綦之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罗缎暗纹绸衫走了进来!

秦莞和燕迟面无讶色,却也没想到赵于氏说的魏府就是魏綦之这个魏府。

“拜见世子殿下,拜见郡主,拜见知府大人——”

魏綦之笑盈盈的进门,恭敬有礼的给三人行了礼,郑白石一笑,“魏公子!怎么是你来了?所以这赵嘉许任教之处便是你们府上?”

魏綦之直起身来笑道,“这倒也不是,乃是叔父的府上,叔父家的生意做得族中最大,族学也在他那边,我今日正好在叔父那里,听说府上的西席出事了,便过问了两句,一听殿下和郡主都在查这个案子,便干脆过来走一趟,这个西席我也认得的。”

秦莞倒是没想到魏綦之会出现,也没想到两个魏府是同一个魏府,魏綦之如此说,郑白石便道,“你认得此人?那他和何文才的争端到底是谁对谁错?”

魏綦之面上笑意未消,“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不知道,不过叔父说,这个赵嘉许学问不错,人也有些精明,那事发生的时候他就十分诧异,因为何先生平日里是十分老实稳重的那个,何先生家中有个老妻重病在床,这么多年却从来没要多的钱银,而那笔墨银子只有十两,是放在族学书房之中,偶尔纸笔不够了让小厮拿去买的,他没道理如此。”

秦莞道,“可那赵于氏说,赵嘉许这么多年来待她极好,人品也十分不错,从不和人结仇,不仅如此,她多年来未诞下儿子赵嘉许也从不纳妾。”

秦莞是女子,对这一点印象颇深,在大周这个世道,女子为妻若是久久剩不下男孩,丈夫大都会纳妾,还有许多甚至要休妻再娶。

魏綦之便道,“那郡主是有所不知了,这个赵嘉许以前家里是极穷的,若非赵于氏,他别说举人了,便是书都念不起,他以前在于氏族中立誓,说娶了赵于氏之后终生不会纳妾,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如何。”

众人微惊,看赵于氏的说辞众人都以为赵嘉许必定是个好的,谁都没想到还有这层因果在,一旦有这层因果,那赵嘉许对赵于氏的包容就不那么纯粹了。

“所以魏公子觉得,何文才是被人陷害的?”

魏綦之摇头,“此事我没有亲眼所见,不敢妄下论断,只是说他二人平日里的为人罢了,不过要我说,我是不信何先生因为这件事杀人的,他现在已经在教别的学生。”

魏綦之算是何文才的主家,他这么说,自然是给何文才很高的评价,众人本来也对何文才没那么多怀疑,如此一来,自然更觉凶手不是何文才了。

“魏公子既然知道赵嘉许,那魏公子可知道赵嘉许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仇人?”

魏綦之闻言想了一瞬,摇头,“赵嘉许这个人轻易的确不会和人结仇,可他也并非对谁都好,不过是凡事留一线,有自己为人处世的道理罢了。”

魏綦之这么一说众人便明白过来,这样的人自有自己精明的处世之道。

见郑白石和秦莞三人都面色不好看,魏綦之下意识道,“怎么了?这案子很棘手?”

魏綦之和三人也算相熟,郑白石便道,“已经是死的第二个了,若还找不到凶手,便会生出第三个受害之人,所以衙门压力极大。”

魏綦之也知道京城之中的流言,然而这是衙门之事,他却是不好多说什么,“那就要辛苦你们了,魏府那边,若是还有要问的,只管来问便是。”微微一顿,魏綦之又道,“哦对了,叔父听说赵嘉许出事就叫了族学的管事来问了,管事说那一夜赵嘉许很早就离开了,大概是天色还没黑透就离开了……”

秦莞三人顿时皱眉,郑白石又道,“赵嘉许受害是在晚上的子时,而非傍晚时分,那他离开魏府之后的半晚上去了何处?”

魏綦之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燕迟忙问,“这一阵子赵嘉许有没有特别忙?”

魏綦之想了下,“没有吧,有几个魏府的小辈都准备去国子监念书了,他们几个先生十分轻松,五日之前我去叔父府上的时候还碰到过赵嘉许,那个时候也是傍晚,赵嘉许正准备离开魏府,如果你们要确定,我回去再问问叔父那边的管事。”

这话一出,秦莞三人的面色更是不好看了。

魏綦之觉得不对,“怎么了?有问题吗?”

秦莞便道,“适才赵于氏说赵嘉许这些日子一直十分忙碌,经常回来的很晚,赵嘉许和她说,魏府的族学来了几个新的学生,有些跟不上他就要留下单独教。”

魏綦之笑了,“这不可能,魏家的小辈我都知道,最近有几个人要准备去国子监才是真的,其他的小辈,可还没到上学念书的时候。”

魏綦之这话却是和何文才说的一样,反倒是赵于氏的话疑点重重,这赵嘉许分明是在骗赵于氏,赵于氏却都当真了,那这么说来,赵嘉许这些日子早早离开魏府之后又去了何处?如果能查明白这一点,或许就能有新的发现。

“多谢魏公子走这一趟,你这一说,我们倒是了解的格外多了。”

郑白石道了谢,魏綦之知道今日不是和几人相聚说话的时候,又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开,秦莞想了想,“我再去检查检查,他身上总会留下痕迹。”

验尸是个十分细致的活计,稍微遗漏了某一点就可能遗漏掉十分关键的信息,秦莞转身入了后堂,又仔仔细细的将赵嘉许的尸体勘验了一番,正在犹豫要不要剖验,秦莞却在赵嘉许的衣衫之上发现了一些痕迹。

“这里有新缝补的针线头——”

赵嘉许的绸衫外表看不出什么来,可是当秦莞翻过来,却能发现赵嘉许的衣袖肩膀处有重新缝补过的痕迹,原来的丝线也是白色,可因为穿的久了,颜色早已灰败,而此番最新缝补用的也是白色的丝线,可一看那丝线的崭新程度,秦莞便知道是才缝补上去的,秦莞看着那线头只觉怪怪的。

郑白石道,“他有妻子,有人为他缝补衣裳也十分正常。”

话音刚落,郑白石便先否定了自己的话。

赵于氏说赵嘉许没有别的嗜好,可赵嘉许却开始对赵于氏撒谎,若真是去访友会文,又有什么不能告诉赵于氏的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这不可告诉赵于氏的去处,是赵于氏不喜欢的不能接受的,既然如此势必让人想到了女人一道上。

郑白石立刻道,“我派人去问问。”

说着,郑白石便转身出了内堂,秦莞点点头,又仔仔细细的查看赵嘉许的衣物,待看到裤子的时候,秦莞忽然发现赵嘉许的裤子里面大腿的位置有白色的污渍,秦莞看的眉头微皱,片刻之后眸露恍然,“这是男子——”

她抬眸便望进燕迟的眸子里,于是那“精元”二字便怎么也说不出口了,验尸之人本就要勘验这些,可眼下内室只有她和燕迟,这些十分正常的话忽然就变得有些难为情,秦莞这一迟疑,燕迟还以为怎么了,他倾身一看,也看到了那白色污渍,燕迟一个二十二岁的大男人,哪里不知道这是什么,目光一下子就深沉起来。

秦莞躲了躲燕迟的视线,轻咳一声,“看来赵嘉许多半不是赵于氏想的那样。”

说着转身,又去检查赵嘉许的尸身去了。

燕迟见秦莞颇有几分落荒而逃之意,唇角微弯笑了。

郑白石再进来之时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而秦莞正在一旁书写自己看到的,她虽然没说,可那验状之上却还是将此记了下来,而郑白石着人去问那赵于氏缝补的事情,想来也能问出一二,等秦莞写完,今日的验尸便到此结束了。

外面天色不早,秦莞只觉有些饿了,她净了手稍作梳洗,余下的事便不好多参与了,于是准备告辞,郑白石本和燕迟汇总适才的几番证供,闻言郑白石道,“殿下,只怕还要劳烦您送郡主回去,我派了展扬去接的郡主,可这会儿展扬却出去了。”

燕迟哪里会觉不好,又和郑白石说了两句便带着秦莞出来了。

秦莞上了马车,燕迟随后掀帘而入,见日头西斜,燕迟便问,“是不是饿了?”

秦莞下意识想摇头,可燕迟话音刚落,秦莞肚子便生出一声响,那响动极大,秦莞自己都怔了,待看到燕迟眼底的笑意,秦莞眉头紧皱的望向自己的肚子,面上亦微微红了,燕迟看到这一幕委实忍不住了,径直笑出了声来,长臂一揽,将秦莞抱到了自己怀中来,秦莞轻哼一声,“有何好笑?我早就饿了!”

燕迟下巴靠在秦莞肩窝,笑的胸膛鼓震,“你那般早被叫过来,郑大人也想不到这些,难为你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喂饱你。”

秦莞转眸看着燕迟,“去何处?去醉香楼?”

醉香楼是京城最负盛名的,秦莞第一个念头便是醉香楼。

燕迟一笑,“你刚回来你三哥便带你去了醉香楼,今日我带你去别处,醉香楼那里人多眼杂,你若是想去,我也乐意。”

秦莞才不想去!而且燕迟怎么知道秦琰带她去醉香楼了,那个时候他可还没回来!

秦莞叹了口气,想到了外面的白樱便算得解了。

马车已不是官府的马车,燕迟吩咐了一句,很快马车便沿着东侧的辅道径直往城东而去,秦莞从前就不那么熟悉京城,如今看到去的这个方向,也不知燕迟要带她去何处,然而燕迟说的地方,自然是让她放心的。

马车一路往城东去,很快就偏离了城中繁华之地,城东乃是贵族民坊,然而在最东边,却又边缘化了,零零散散的民坊坐落在那里,期间偶尔可见几处酒家茶肆,这些地方住着的都是没落的世家,虽然没落了,可规矩大都还在,一路行来,门庭齐整森严,一路上亦看不到几个行人,而很快,马车进了一条十分狭窄的巷子,顺着小巷子一路往里去,马车径直走到了头上才缓缓停下。

马车一停,秦莞便颇有几分好奇的掀帘去看,却见四周都是粉墙灰瓦的低矮民宅,而面前这处门额却是一处后门的所在,秦莞不知里面是何处,白枫却已上前叫门,门一开,一个机灵的小厮朝外看了一眼,恭敬的对着马车行了一礼便转身跑了,秦莞不知所以,还在好奇之时,一道脚步声从里面快步而出,很快,秦莞看到了一道丰腴而风韵十足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的,竟然是个四十上下容色极好的妇人。

秦莞忙将车帘放了下来。

“拜见世子殿下——”

这中年妇人在马车之外行了礼,燕迟这才笑道,“下车吧。”

燕迟当先走下马车,这中年妇人看到燕迟高兴极了,见燕迟刚站稳就转身,然后车帘一掀,却是一道清妍高彻的身影走了出来,这妇人微微一愣,似乎十分讶异,待看到燕迟扶着秦莞走下来之时,一双眸子更是瞪大了,可很快,中年妇人更是喜不自胜!

“殿下,这位是——”

燕迟看了妇人一眼,语气倒是十分温和,“浔娘,这是永慈郡主。”

浔娘一听这话,眼底惊讶更甚,目光热忱而好奇的打量着秦莞,上上下下的看了三遍,浔娘笑的嘴都合不拢了,“这……竟然是永慈郡主,让郡主见笑了,拜见郡主……没想到世子殿下……哎,快请快请……”

看着激动无比的浔娘,秦莞一时有些茫然。

燕迟拉了秦莞一把,秦莞这才往里面去,进了门,便见门内竟然是一处莲叶田田的水塘,而水塘再往里面是一处荷塘建的水阁,四面窗棂都开着,一眼能看到里面布置的十分清雅矜贵,浔娘一边走一边笑道,“真是,正盼着殿下呢殿下就来了,没想到还带着郡主也一起来了,这些日子,城中到处都在说永慈郡主呢,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秦莞只觉得浔娘这话不像只是说她会医术又会验尸,而燕迟毫不避讳的带着她来此处,更是十分信任浔娘,这浔娘的年纪和她母亲差不多,她又是谁呢?

“这水阁是每日都打扫的,殿下和郡主现在就可入内,只不过菜式那些没有准备好,殿下和郡主得稍等片刻,我家那口子这就给殿下做。”

燕迟听着就道,“不着急,我没有提前说,你们慢慢准备就是。”

浔娘开心的应了,走几步又回头来看秦莞,面上喜滋滋的,越看秦莞越满意的样子,脚步轻快的和个年轻少女一般,浔娘径直将燕迟和秦莞领到了水阁之中,亲自去拿了茶具出来给二人泡茶,茶水倒好了,这才道,“请殿下和郡主稍后我这就去催我家那口子去。”

燕迟点了点头,浔娘又喜滋滋的走了。

浔娘虽然身材有些丰腴,却保养得当,银盘圆脸,眉眼秀丽,整个人近看远看都透着和气,再加上她看到秦莞便十分的高兴,那股子热情亲和更是扑面而来。

她一走,秦莞也不自觉微笑道,“这是谁?”

燕迟见秦莞十分放松惬意,便道,“是我母妃的身边的人,母妃去世之后她身边的人大都回了岚州,而浔娘夫妻留在了京城,原来是对我放心不下,现在却是习惯了,浔娘的夫君是岚州陆氏最好的厨子,我幼时不喜吃饭父王便会带我来此。”

秦莞惊讶不已,浔娘竟然是睿亲王妃身边的人,也就是说,是岚州陆氏的人。

她们留在京城不说,还住在这般偏僻之地……

秦莞下意识觉得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

燕迟见她若有所思便笑了,“岚州陆氏和父王不合,岚州陆氏的下人也是忠心护住的,以前父王带我来此,浔娘只做我爱吃的,是不管父王的。”

Wшw☢ tt kan☢ co 秦莞一听又有些哭笑不得,睿亲王那等高高在上威武煊赫,却要被浔娘在吃食上挤兑,这场面怎么想怎么有些逗人,然而想到这一切都是因为睿亲王妃的死,秦莞又笑不出了。

不对,浔娘刚才那眼神……

秦莞忽然面上微红,“等一下,所以你带我来,浔娘便知道我们……”

燕迟又愉悦的笑了,肚子饿的秦莞反应似乎要慢一些,他笑意柔柔看着秦莞道,理所当然的道,“她恐怕待会儿就要给我母妃烧香说我有世子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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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8章 决定验尸,义庄着火第512章 朔西自立第215章 前往验尸,燕迟的信任第470章 圆房第540章 瓮中捉鳖,乘胜追击第055章 说亲之议,管家有疑(二更)第084章 探牢房,大反转!(万更)第075章 秦莞不见了(一更)第139章 凶手毙,情思涌(万更求月票)第109章 下毒,罪孽深重的秦安(万更)第440章 国士相待,对峙燕泽第010章 竹林探查第536章 再得大胜,妙手仁心第453章 两具死尸第361章 不想找出凶手吗?第216章 首次验尸,守心由心(万更)第434章 燕泽之心,朔西密折第371章 旧案疑云,牵连皇后第183章 祭拜父母,偶遇太子第196章 皇帝之邀,案情转机第043章 怀疑第258章 情潮难抑,公主深谋第502章 再见故人,前往朔西(万更)第381章 和盘托出,借刀杀人第503章 初到朔西,战事将起第035章 首次验尸(上)第411章 线索繁杂,作画之谜第431章 奇怪工匠,请她帮忙第235章 探访旧宅,不许入宫(万更)第195章 府衙奸细,宫中来人第036章 首次验尸(下)第208章 燕彻的尴尬,囚鸟之伤第337章 青梅之谊,皇后逼嫁(万更)第536章 再得大胜,妙手仁心第057章 天黑了,可别乱跑(二更)第390章 马车缠绵,自杀而亡(万更1)第469章 王妃和殿下还没圆房呢!第269章 心痛之症,并非凶手第559章 发罪己诏第116章 疯狂的复仇,火场救人(万更)第409章 深陷泥沼,疑凶难断第156章 疑凶查明,护你周全第296章 古怪道士,扑朔迷离(万更)第271章 将军之死,大营验尸第300章 诛邪道场,神通道士第175章 定州家底,晴娘的戏法第304章 姐妹叙话,又死一人第375章 今晚留下,夫唱妇随第448章 嫁他为妻,太后病危第120章 相见不识,府牢再遇第102章 魔王治傻,奇怪的骨头(万更)第101章 拨泥验骨,生过孩子(万更)第153章 夜半哭声,燕离之惊第002章 诈尸(求收藏)第183章 祭拜父母,偶遇太子第100章 竹林验尸,连环凶案?(万更)第087章 设局,请凶现行(万更求月票)第399章 燕迟,我有一个秘密(万更2)第292章 扫墓偶遇,宫中对峙第504章 伤兵营第303章 旧案迷踪,入库寻查第155章 寿宴好戏,班主之死第164章 黄金大劫案,荷塘死人第367章 旧案疑惑,晋王杀人第239章 上元宫宴,四面楚歌第423章 燕泽说谎,利害关系第374章 禁军消失,怀疑有方第161章 乃是谋杀,曼陀罗毒(万更)第381章 和盘托出,借刀杀人第517章 又见死尸第088章 灰堆寻骨,手拼头颅(万更)第320章 第五死者,好色结仇第143章 陷入危局,换心之术第344章 疾风骤雨,案情曝光第271章 将军之死,大营验尸第259章 疯马之死,以牙还牙第479章 死因之谜,秦莞出手第069章 秦隶的暗疾(一更)第097章 有染者谁?自戕而亡!(万更)第339章 前尘旧事,过府看诊(万更)第248章 表明心志,宫宴开始第449章 深夜入宫,发现踪迹第293章 燕彻之怒,剥掉人皮第297章 屋顶观星,拔舌地狱(万更)第099章 诡梦指路,凶井藏尸(万更)第074章 秋夕游园会(二更)第352章 惊闻噩耗,请求赐婚(必看)第358章 心底之怒,不嫁旁人第420章 宫闱惊变,三人失踪第453章 两具死尸第412章 婚期将近,宫中寻画第268章 公主执念,皇子撒谎第112章 竟然是春宫图?(万更求月票)第056章 九妹妹在外面遇见五妹妹了?第378章 侍卫找到,活埋灭口第368章 权力博弈,复验尸骸第172章 最新线索,疑犯失踪第073章 善琴者谁?(一更)第334章 另有疑凶,城南取画第517章 又见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