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雀儿已死,倾心相许(万更2)

茯苓万万想不到,自己闯进花圃本来是要找人的,却一眼看到了秦述陪着一个蓝袍俊脸的男子在赏花,茯苓只在去巍山之时以及在秦朝羽大婚那日远远见过燕彻,彼时的燕彻都穿着太子冕服,华服宝相高高在上,此刻换了常服,整个人的气质都有些不同。

而茯苓又是个忘性大的,这时候只觉得有些面熟,并认不出来这个人是谁,而她贸贸然出现在秦述和燕彻跟前自己先慌了,楞了一下才朝着秦述行礼。

“拜、拜见侯爷——”

她跑的气喘吁吁,鬓发有些不整,行了礼之后便开始发抖。

秦述是一家之主,更是大周的忠勇候,虽说她跟着秦莞回来京城快一年了,可秦述还没和她和颜悦色的说过话,茯苓看到他就开始害怕。

秦述本来心底就存着几分疑窦的心思,此刻一看到茯苓,心底那火气便有些隐不住,眉头一皱,对她果然就没有好声气,“不知体统!你家小姐如何教导你的!”

燕彻本来不在意这个忽然闯进来的小姑娘,可一听到秦述这话,燕彻不由得心思一动。

你家小姐……

秦朝羽出嫁,而另外一位秦氏堂小姐也嫁人了。

如今的侯府,只有一位秦家小姐还在。

燕彻打量了一眼茯苓,忽然冷声道,“见到本宫竟然不行礼?”

秦述一听顿时心中暗叫不好,燕彻不是个多话的人,他的身份高高在上,又怎么会和一个小丫头计较,秦述本来打算斥责一句两句的就让茯苓消失,却没想到燕彻竟然开了口。

他这般一开口,秦述剩下的话便不好说了,一时给茯苓求情也不是,继续斥责也不是,而茯苓茫然的看了燕彻一眼,那目光分明就是在问燕彻是谁……

秦述皱眉,火气四冒,“这是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噗通”一声,茯苓跪了下来,“拜、拜见太子殿下……奴婢,奴婢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请太子殿下给奴婢治罪——”

茯苓一颗心跳出了嗓子眼,太子!竟然是太子!难怪她觉得有一丝丝面熟!可她只以为是哪位年轻的大官,哪里想到会是太子呢?!

茯苓又害怕又后悔,早知道就让小姐扎两针了!

为什么非要跑出来呢?!

茯苓苦着一张脸,眼底湿漉漉的,是真的要哭了!

也不知道这个太子殿下会怎么给她治罪!

“叫什么名字?”

茯苓一愣,下意识的瞟了燕彻一眼,待对上燕彻那阴沉沉的眸子之时仿佛如遭雷击,又立刻的垂了眸,“奴婢叫……叫茯苓……”

茯苓……是药材,果然符合她。

燕彻沉着脸打量着茯苓,也不知道自己这发作是为何,一个奴婢而已,他又能如何处置,何况秦述还在这里,燕彻抿唇不语。

秦述便道,“让太子殿下见笑了,府中的奴婢不懂规矩,冲撞了殿下。”

燕彻又看了一眼茯苓,秦述有些无奈,“不如叫人将她待下去好好教教规矩。”

燕彻闻言还是没说话,倒好像在等什么似的,秦述眼珠儿一转,眉头越皱越紧,而茯苓吓得额头生出了薄汗,双手都开始发颤。

过了片刻,燕彻才摆了摆手,“侯爷自己处置吧,倒也不碍什么。”

秦述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古怪,正要发话让茯苓消失,一抬眸却见秦莞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秦莞面上带着明显的着急,大抵是刚得了消息,然而秦莞哪里知道燕彻在这里,一看到秦述和燕彻站在一起,立时意外更甚!

“拜见太子殿下——”

秦莞扫了一眼茯苓,“大伯——”

秦述打量着秦莞,又眼风扫过燕彻,心底的古怪越来越强,因为他发觉,自从秦莞出现,燕彻的目光就直晃晃的落了过去,这……

“郡主不必多礼。”

燕彻开口,语气已经轻松多了。

秦述,“……”

秦莞是为了茯苓来的,立刻便道,“茯苓是我的奴婢,不知是不是冲撞了太子殿下和大伯,若是有失礼之处,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茯苓泪汪汪的看着秦莞,感激涕零!她家小姐终于来救她了!

燕彻蹙眉,“没什么,不知者不罪。”

秦莞松了口气,不管秦述复杂的目光,一把将茯苓拉起来便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

“小九那只金雀在何处?”

燕彻忽然打断了秦莞的告退之语,然而这话一落,秦莞和茯苓都是面色一变。

尤其是茯苓,受过惊吓的她根本毫无掩饰之意。

便是秦述都皱了眉头,那只九殿下的鸟儿被墨意捏死的事,他是知道的。

秦莞很快垂眸道,“那只金雀儿伤势已痊愈,已经飞走了。”

秦述松了口气,看着秦述的目光却更为复杂了。

然而燕彻却看着茯苓,“你来说,是何时飞走的?”

茯苓“啊”了一声抬起头来,面白心慌,眼神更是四处飞散,那模样,显然是将做贼心虚四个大字写在了脸上,燕彻的表情顿时变了。

他又看向秦莞,“开来其中有什么隐情,是不便告知我的。”

燕彻直直的盯着秦莞,秦莞也不明白为何太子忽然这么执念燕绥的雀儿,正有些犹豫的不知如何回答,秦述在旁苦笑一下,“太子殿下,实不相瞒,这事侯府处置的不好。”

燕彻转眸看向秦述,秦述无奈道,“那雀儿其实已经死了。”

“死了?!”燕彻的语声瞬时沉了下来。

秦述感到怪异,九殿下在宫中素来不受重视,他的雀儿算什么宝贝玩意?

当初说是瞒下来,也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如果燕彻不追究倒也罢了,如今燕彻既然发现了不妥,倒也不必瞒着他,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秦述这般想着,继续苦笑道,“是啊,死了,此事殿下知道便可,九殿下那边,还望殿下莫要说破,莞儿怜惜九殿下年纪小,害怕他知道之后伤心,一直没说。”

燕彻脸色森寒,好半晌,才语声轻渺的问道,“怎么死的?”

秦述轻咳了一声,“被一个不懂事的小婢……给……摔死了。”

远处秦莞眉头皱着,表情也不是很好看,燕彻看看秦述,又看看秦莞,心底的怒气快要压不住,他本以为那金雀儿落在秦莞手中,必定自在快活,而他亦不打算叫秦莞知道那雀儿本是他的,这是一种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和秦莞之间隐秘的联系,他求而不得,于是这一份隐秘被他存在心底深处,偶尔想来得一分慰藉,可没想到,那雀儿早就死了,这份隐秘的联系早就断了,可他却不知道。

见燕彻许久没说话,秦莞也道,“还请殿下莫要告知九殿下此事。”

秦莞的语气满是心疼,似乎十分怜惜燕绥,生害怕他知道了此事伤心难过。

燕彻心底生出荒诞的苦笑来,真正应该伤心难过的人就在你面前,你却不知,却还要叮嘱他三缄其口莫要叫燕绥那小娃娃知道……

燕彻心口满是苦涩和不知像谁发的火,半晌才点了点头。他甚至没问那雀儿被摔死的细节,只沉声道,“你对燕绥……倒是很好。”

燕彻说完这话,再没任何赏花的心思,再看着秦莞,只觉秦莞离她仿佛有十万八千里的遥远,而他的尊严,也决不允许他多解释哪怕任何一个字。

燕彻呼出口气,寒着脸道,“赏花赏够了,本宫先回宫了。”

说了这话,燕彻转身便走,秦述有些意外,不明白燕彻的怒意从何而来。

他又看了一眼秦莞,急忙追了过去。

他们一走,茯苓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给您惹事了……奴婢这就回去,您想扎多少针就扎多少针……呜呜呜……”

秦莞想到刚才燕彻那神色只觉有些奇怪,片刻摇了摇头,在茯苓额头轻点了几下,“以前还抱怨我没有带你入宫,你这性子,岂非要闯祸!”

茯苓红着眼眶,“奴婢以后再也不敢说这话了,奴婢就适合待在院子里哪里也不去,小姐,侯爷会不会叫人来处罚奴婢?”

秦莞朝秦述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叹气,“应该不会了吧。”

说着转身朝回走,“这几日,咱们院子里的人都小心谨慎一些。”

毕竟才惹了秦述这一次又碰了燕彻。

……

……

上了马车,燕彻的脸就彻底的沉了下来。

想到刚才秦述那轻描淡写的脸,和秦莞满是对燕绥的怜惜,他这心底就一寸寸的冷了下来,闭上眸子,再睁开,再闭上,来回几次,他的神色才镇定了几分。

他是大周的太子,若叫别人知道因为一只雀儿就这般盛怒只怕要叫人笑掉大牙。

他的母后不止一次的和他说过,克制是一个人最好的修养,而将一切都隐于面皮之下,则是一个上位者必备的伎俩,很显然,他还做的不够好。

宋希闻的尸体出现的诡异莫测,坤宁宫首当其冲被牵连,现在的他,没那份心思伤春悲秋,更不应该因为这一件小事去挑起什么,不能,不该,也不值当。

只是他心底缺了口子,有另外一个自己在对他嘲讽的笑。

燕彻心想,给他两盏茶的时间,从忠勇候府到正华门,进了正华门,他心底的一切波澜都回归于平静,在高高的宫墙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燕彻一路上都没再说话,跟着的侍从看出太子殿下心绪不佳,更是不敢多言。

马车入了正华门,从那黑幽幽的城门洞之下走出,燕迟背脊一挺,活生生将自己变回了太子,他冷着脸,肃着眉目,任是谁看到他,都觉得他高深莫测威势慑人。

有些习惯养成了,就很难改变,就好比他的神态,好似一张面具戴在他脸上,因为戴的太久,有朝一日他自己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时候,却发现这面具怎么也摘不下来了,他享着无上的尊荣,可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万分悲哀。

“殿下,可是要回东宫?”

燕彻回过神来,“不,去见母后——”

侍从得令,太子车架往坤宁宫去。

到了坤宁宫之前,燕彻一眼就看到了从宫门之中走出来的燕绥,燕绥身边的小太监背着一个布袋,看那形状,里面大抵装着笔墨纸砚的东西,而燕绥迈着小短腿,正面色懵懂而天真的朝外走,一看到他,燕绥明显的瑟缩紧张了一下,然后低头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他们是兄弟,可是如今,除了燕蓁,已经没人喊他太子哥哥了。

他不说话,燕绥就不敢抬头,燕彻心底忽然生出一股子冲动,如果,此时他告诉燕绥,那只金雀儿已经死了,他会是什么表情?

燕彻心底诡异的生出一抹快意,可很快,他回神似的苦笑起来。

他竟然和一个小孩子较真,他真是着了魔了!

“来坤宁宫做什么?”

燕绥缩了缩脖子,“给母后看临的帖子。”

燕绥在念书了,他如今已经有五岁多,听说只能堪堪写几个最简单的字,而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被皇后逼着背长篇经典了。

燕彻“唔”了一声,绕过燕绥进了坤宁宫。

赵淑华没想到燕彻这时候要来,笑道,“不是说你出宫了?怎么这么早回来?”

燕彻尽量敛下一切情绪,先看了一眼其他人,赵淑华会意,扬了扬下颌,侍婢门鱼贯退了出去,“怎么?有事要说?”

燕彻道,“母后,当初您为何要杀了宋希闻?”

赵淑华唇角笑意微散,“今日,是去见秦述,还是去见郑白石?”

“秦述。”燕彻从善如流的作答,只要是他的母后问,他极少有不开口的时候。

赵淑华嗤笑一声,“我就知道,若是郑白石,他不敢问的,这就是世家勋贵的不好之处,一点点甜头,就能让他们生出更多的念头。”

一转眸,赵淑华语声悠长的道,“宋希闻啊,不识抬举就杀了。”

“母后——”

他的母后,做任何事,都会有自己的理由。

不识抬举就杀了这种话,明显不是他母后的风格。

赵淑华看着燕彻,“彻儿,这个缘故重要吗?晋王出事,这个人是唯一的人证,当然是他死了比他活着对我们有利,唯一的遗憾是,我用了朱于成这个人。”

燕彻有种说不出来的无力感,他的母后习惯了掌控一切,更习惯将一切阴暗都隐匿在他面前,而很显然,这不是他在等的答案,“母后,王翰虽然跑了,但是成王或许会找到其他的事,万喜的事不可能再来第二次。”

赵淑华看着燕彻,一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放心,我有数,只要王翰没被抓住,那这些都很简单。”

燕彻看着赵淑华的脸,心知她不会将去岁的细节告诉他了,只得闭了嘴。

赵淑华打量了他片刻,到底有些心软,“去看你妹妹了吗?”

燕彻抬起头来,片刻后点了头,“前日去看过。”

赵淑华叹了口气,“多去看看她吧。”

燕彻欲言又止,“母后,其实……”

赵淑华手一抬,“彻儿,不要心软,你这个位置,心软是大忌,等有一天你坐上了那个位置,等天下在你手中,你可以有一丝丝的不忍,那将是天下百姓之福,可是现在,你不能退却,我会安排最好的给你妹妹,她是皇家的公主,她有她的命数。”

燕彻艰涩的吞咽了一下,“是……儿臣明白了。”

顿了顿,燕彻继续道,“这件事,父皇那边不是特别满意……”

“相信我,你父皇不会特别追究这些事。”顿了顿,赵淑华继续道,“成王要闹,就让他闹吧,你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你还在储君之位,他便翻不起浪来,他若真是狠角色,大可起兵谋反,到了那一日,我高看他三分。”

燕彻瞪了瞪眸子,不知为何,近日他的母后说话越来越耸人听闻,什么如果他坐上那个位子,起兵谋反……这些话若是传到了父皇耳朵里,他想象不出父皇会是什么脸色。

“母后慎言,即便是在坤宁宫中也并不安全。”

赵淑华笑笑,毫不在意,“整个皇宫,若是我在这自己宫中都没办法自在说话,那这些年,我只怕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燕彻欲言又止的看着赵淑华,赵淑华挑眉,“还有什么疑问?”

燕彻便抿着唇角道,“母后……去岁沈毅最后为何会牵扯到晋王的案子里?当时他虽然和朝中主流的意见不同,可还不至于就是包庇徇私……”

赵淑华眯眸,似乎觉得今日的燕彻有些不同寻常。

然而她没问出来,只是道,“沈毅……或许只是个意外。”

赵淑华言语不详,燕彻干脆道,“母后觉得,李牧云这个人可能用?”

赵淑华眸色微沉,显然陷入了思考之中,“他近日和你示好了?”

“他这些日子和郑白石走的很近。”

赵淑华站起身来,目光阴沉沉的好似有冰封,“我不看好他。”

燕彻挑眉,“为何?”

这么一问,赵淑华就知道燕彻心底已经有想法了,可她却警告的看着燕彻,“这个人看不出志向和目的,可是行事却不计后果,我不建议你用他。”

燕彻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知道了。”

燕彻素来听话,赵淑华点了点头,“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妹妹吧。”

燕彻知道自己该告退了,等出了坤宁宫,心底一动,往景宁宫去,八月末了,而燕蓁十月就要离开大周,他心底是真的不舍。

景宁宫安安静静的,好似冷宫一般,燕彻走到了中庭才有人看到行礼,摆了摆手,燕彻语气有些不善的问,“公主呢?”

侍奴忙道,“公主在后院——”

燕彻便大步往后院去,刚进了第二道月洞门,燕彻就看到了坐在秋千上的燕蓁。

深秋的天气早就凉透了,燕蓁坐在秋千上,脑袋微微仰着,一晃一晃的望着天穹,她四周的樱花树全都凋败,枯黄的叶子落了满地,燕彻心底一痛,他忽然觉得燕蓁也被那枯败的气息沾染了满身,可她才十五岁啊……

“蓁儿——”

燕彻唤了一声,燕蓁反应很慢,片刻才缓缓的将目光落下来,看到燕彻,她唇角扯了扯,眼底一层稀薄的光,连笑意也无,“太子哥哥。”

少女的语声有些嘶哑,人也恹恹的,燕彻心底有些发堵,想到赵淑华的叮嘱,又知道该去怪谁,于是走到燕蓁身后,轻轻将秋千荡了起来。

“小时候哥哥就是这样帮我推秋千,其他人害怕我荡的太高摔着,只有哥哥敢让我高高的飞起来……”

燕蓁好似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声音悠远而轻渺。

燕彻笑了下,“现在我也能。”

说着手上便用了劲儿,秋千果然回荡的幅度更大。

可他到底没让她飞起来,现在的燕蓁一旦飞起来,便是他都留不住了。

“哥哥,皇嫂呢?”

燕蓁忽然问,燕彻闻言眉峰都没动一下,“自然在东宫的。”

燕蓁回头看了燕彻一眼,忽然叹了口气,“原来哥哥也一样。”

燕蓁没说什么不一样,燕彻心底却忽然发堵的厉害,片刻他摸了摸燕蓁发顶,“你怎么不去东宫玩?别这样愁眉苦脸的,其实我们都很好,外面的百姓才叫苦。”

燕蓁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弯,“哥哥以后,一定能做好皇帝。”

燕彻心底发酸,燕蓁往旁边让了让,让燕彻陪着自己坐了下来,这一坐,燕彻便又想到了侯府的事,他们的母后那般强大,可他们兄妹二人的性子却软弱多了一些。

这放在皇室,实在是致命的。

……

……

怡亲王府,秦莞解下了燕泽眼上的药巾。

“殿下,睁开眼睛来——”

燕泽躺在矮榻之上,闻言将眼睛睁了开。

他生的一双十分清亮好看的凤眸,晃眼看过去,仿佛三月暖阳的明光,然而秦莞看了半晌,燕泽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眼瞳定定的落在眼珠正中,一动不动。

秦莞叹了口气,用手在燕泽眼前挥了挥,燕泽眨了一下眼睛,瞳孔却还是不动。

一旁孙慕卿皱眉道,“有点奇怪,感觉到了瓶颈了。”说着看向秦莞,“如今只能依靠郡主的施针之术了,汤药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燕泽的脉搏气血都无异,唯一有可能还有问题的便是经络,可惜眼周的经脉无数,且脆弱,这一点她们没法子验证,秦莞点头,“正好我改了针法套路,今日给殿下试试。”

燕泽仍然睁着眼睛,目光毫无焦距的飘散在空中。

岳凝和孙慕卿散开来,秦莞便取出了银针来。

秦莞坐在一旁的高凳之上,倾身,动作细腻的落针,寒芒森森的针尖在燕泽眼皮之上一滑而过,仍然激不起他眼底的一丝波动,轻轻的一点疼痛散开,燕泽下意识将眸子闭了上。

秦莞及时的道,“若是觉得疼痛难忍殿下便说出来。”

燕泽“嗯”了一声,继而便一言不发。

秦莞因为施针的缘故离得燕泽极近,于是能看到落针下去之后燕泽眼角细微的抽动,她皱了皱眉头,一时没说什么,等全部施针完毕,便见燕泽额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这是她在自己身上试过的施针套路,自然是比之前疼的。

岳凝见状忙上前来给燕泽拭汗,秦莞便道,“让殿下喝了药休息一下吧。”

岳凝连忙点头,等汤药送过来,燕泽似乎也有些筋疲力尽,喝了药之后靠在矮榻之上假寐,岳凝有些放心不下,便在内室守着,秦莞和孙慕卿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莞道,“刚才施针的时候我看到世子殿下眼周的感知已经十分敏锐,却不知道为何还是不能视物,虽说我能施针,不过孙神医知不知道还有无别的施针之法?”

孙慕卿苦笑一下,“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我猜还是时间的问题,照这个进度,年后总会看见的吧,我从前还见过眼睛看不见了,寻了许多大夫都不得好,最后都快放弃了却忽然又好了的,我猜会不会咱们也缺个契机。”

秦莞有些无奈,“我还在想,会不会是世子殿下眼睛往里的地方,还有什么淤血余毒之类的没有清除……”

这么一说孙慕卿也面露严肃,如果是这样,那就太麻烦了。

二人坐在外面的花厅里,一眼看过去便是满园的兰草,孙慕卿看着秦莞,忽然道,“郡主,你们最近是不是在查去年晋王殿下的案子?”

秦莞回神,“……是,怎么了?”

孙慕卿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小师妹家就是和这个案子有关,敢问郡主,查出什么来了吗?晋王是真的犯了事?如果没有,我小师妹家就是被冤枉的。”

秦莞欲言又止,“孙神医,现在还没查出来,去岁的事……你还是不要随便和别人提起,你小师妹他们家是被冤枉的话,也不要和别人说,免得惹祸上身。”

孙慕卿便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的,我只对郡主说过。”

秦莞觉得心底生出了几分酸涩来,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二人在外面默不作声的坐着,气氛正有些沉默的尴尬,忽然,屋子里面传来了岳凝的一声惊呼,秦莞神色一变,立刻和孙慕卿齐齐起身对视了一眼!

二人一同朝着内室疾奔进去。

一进内室,秦莞便看到燕泽满头大汗的抓着岳凝的手,他眉头紧皱,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梦魇一般的满脸痛苦挣扎,双眸却是没有睁开来,岳凝的手被燕泽抓的青白,岳凝忍着痛却是不敢大声喊他,秦莞掏出银针,上前便扎在了燕泽左脚的厉兑穴和隐白穴上,两针下去,燕泽脸上的痛苦一点点散去,继而整个人平静了下来。

只是他仍然紧紧拉着岳凝的手不放。

岳凝眼眶发红,低声道,“三哥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梦魇了——”

跟着的孙慕卿意外道,“我在汤药之中加了助眠凝神之物,世子殿下怎会……”

秦莞摇了摇头,“也不一定,或许是殿下有什么心事,又或者,有什么心结。”

她这话说的并不确定,可是岳凝面色却是微变。

秦莞发现了,可眼下燕泽还在休息,却是不好细说。

秦莞在燕泽另外一只手腕上给他问了问脉,片刻后点头,“没事了,让他睡吧,你若不放心,就让他抓着你,你守着。”

岳凝点点头,秦莞和孙慕卿也等了片刻才又出去。

孙慕卿似乎对此十分疑惑,秦莞心底有些意外,孙慕卿的药她看过,喝了有凝神之效,燕泽的病在眼睛上,平日里最好便是多睡觉休息,因此睡眠也十分重要。

而喝了这药的人,轻易不会做梦,就更别说像刚才那样,陷入了梦魇之中。

且刚才燕泽的面色十分的痛苦,显然是噩梦。

秦莞叹了口气,燕泽表面上看着光风霁月,可谁知道心底藏着多少苦楚呢?

这一次他们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燕泽才醒来,醒来之后的燕泽显然将梦全都忘记了,岳凝有些急切的问,“三哥觉得如何?”

燕泽揉了揉眉心,“这次感觉有些累。”

刚刚梦魇过,自然会觉得累,岳凝没说,只道,“眼睛呢?眼睛可痛?”

燕泽摇了摇头,尝试着睁开眼睛,秦莞和孙慕卿定定的看着她,却见他睁开眸子之后,眼底依旧是清亮一片,却还是瞳孔一动不动的不见焦距,秦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眼中仍然是分毫不变,秦莞叹了口气。

孙慕卿强打着精神道,“没事,或许等哪日,殿下一睁眼就能看见了呢?”

燕泽定了定神,也笑,“我也觉得,许是明日我就能看见了。”

秦莞的心境倒也松快两分,燕泽更是不觉有何值得悲伤的,“叫人准备茶点。”

几人到了花厅小坐,燕泽和没事人似的问道,“听岳凝说这几日朝中不太平?”

他朝向秦莞的方向问道,秦莞苦笑一下,“是,晋王府的那件案子还没查清楚。”

岳凝对着秦莞眨了眨眼,“外面的事我都会告诉三哥。”

秦莞理解,燕泽回来多日,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在外面也就罢了,在京城,一旦他出门,对着他指指点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前几日牵扯到了皇后,后来没审问出什么来,这两日成王那边还在追查。”

这些事秦莞不说,岳凝也能知道,索性她就不隐瞒了,燕泽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次回来就见不到晋王了,当年……”

燕泽很有几分感叹,看到燕泽如此,岳凝也受了影响,“其实当时那件事传去锦州,我们都是不信的……晋王怎么会杀人呢?!还杀的是……”

岳凝欲言又止,燕泽继续朝着秦莞这边问道,“现在还没查到去岁的案子吧?”

是的,就算宋希闻的尸体出现的诡异,却也不能说明什么,宋希闻又不是杀瑾妃的凶手……

“还没有,眼下就差晋王府的命案是怎么回事。”

燕泽“唔”了一声,叹道,“真是多事之秋。”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王翰还没到成王手中,暂时案子还没有新的进展,临走之时,岳凝来送秦莞,二人走在怡亲王府的小道上,岳凝道,“刚才……刚才三哥梦魇的时候,我听到他很痛苦的喊了一声,然后他抓着我的手并不是一开始就抓着我的,他最开始好似要用手扣眼睛似的,吓坏我了,我才一把将他抓住,可他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反抓住了我。”

岳凝手背和手腕处都有红痕,是被燕泽抓出来的,她红着眼眶道,“我觉得……三哥一定是梦到了当年眼睛瞎的时候,都是因为我……”

燕泽得眼疾的时候已经年岁不小了,他记得那个场景,并且成为他的噩梦是很正常的,秦莞拉住岳凝的手,掏出随身带着的药膏给她抹上,安慰道,“现在不要去想从前的事,我们所有人都在帮殿下,他一定能重新看见的。”

岳凝还是摇头,“可是这十年,还是我对不住他……”

秦莞叹气,“他也不希望你对他满是愧疚,将来你再弥补他不好吗?”

这么一说,岳凝立刻顿住了脚步,她看了秦莞一眼,不知怎么面颊竟然有一丝微红,“你觉得……三哥此人……如何?”

秦莞一愕,反应了片刻才知道岳凝说的是什么意思,“殿下……我和他相识不久,不过感觉殿下是温润如玉的人物,温柔耐心,细腻有度,这么多年的眼疾没影响他的心性,足见他是个坚韧而心胸博大的人,嗯……倒是十分适合你。”

这话一出,岳凝面颊更红,可秦莞所言却是戳中了她的心事,她低声道,“我和祖母说过,也和母亲说过,还没告诉父亲,等年底父亲和大哥回来吧。”

秦莞看着岳凝,“可是……我要多一句嘴。”

岳凝“嗯”的一声,“你说……”

秦莞斟酌了一下,“你是真的喜欢世子殿下,还是只是为了弥补他?”

岳凝听得一愣,随即轻咳了一声,“我……当然是……三哥自小便对我好,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更是不必说,现在我看到三哥,也觉得三哥比别人亲切,你放心吧,我仔仔细细的想过了,我大概……对三哥什么感情都有,兄妹,救命恩人,他也是我十分儒慕的人,我觉得三哥身上处处都是优点,他对我也好……”

看她双颊通红,秦莞心底的担忧沉了下去,笑道,“原来你对他……好,那很好!等他眼睛看得见了,正是你们大婚的时候,太好了!”

岳凝又咳一下,颇为不好意思,“还没那么远呢,还要等父亲和大哥……对了,大哥在朔西军,最近的来信说的是……”

岳凝迟疑着,显然来信说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秦莞笑意一消,“说了什么?”

岳凝叹了一声,“说三分之一能带兵的老将领都被下了大牢了,足有十多个人,幸好大哥有父亲和祖母做后盾,旁人绕过他去动那些人,他想帮忙却是帮不上。”

秦莞一颗心沉甸甸的,心知岳凝眼下满心都是燕泽,便没打算多说,很快便告辞离开了怡亲王府,出了府门,秦莞让白樱驾车去睿亲王府。

睿亲王府之中,燕迟正收到朔西传来的书信,这是三日之内,他收到的第二十八封书信,这些书信有从黔州来的,有凉州来的,还有朔西军中来的……

有齐先生送来的,有虞七送来的,消息亦有好有坏。

信件由信鹰送到洛州,再由他手底下的人快马送入京城,雪片一样的书信飞速涌来的时候,睿亲王的死也一点点的重现在了燕迟的眼前,秦莞验尸所得的推论再加上他抽丝剥茧的设想在此刻得到了证实,这些白纸黑字,几乎让所有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罪恶都浮出了水面。

到了这一步,燕迟骨子里的血性和狠辣被彻底的激发了出来。

他那做了一辈子英雄统帅的父王,最终还在栽在了忠义二字之上。

当真是可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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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5章 秦莞不见了(一更)第585章 凶手查明,不甘之心第239章 上元宫宴,四面楚歌第213章 新案内情,侯府看诊第195章 府衙奸细,宫中来人第234章 等了半生,定下亲事(万更)第064章 关键线索,肩现齿痕第309章 燕麒之谋,青楼玄机第065章 保护她,不容有失(求首订!)第400章 坦诚相待,缠绵悱恻第263章 寻人无果,失踪之谜(万更)第307章 重返现场,道场玄机第318章 沈毅录集,仿制画作第453章 殿下,对不住了第256章 夤夜相约,公主恼怒第513章 夜归西临第531章 增援吴州,诱敌之计第556章 消息传来,不敢置信第245章 上元灯会,执手同游第271章 将军之死,大营验尸第050章 教训霍甯,传言为假第552章 准备南下,留下救人第089章 案定救腿,疑凶畏血(万更)第086章 凶手的伪装,知府拿人(万更)第355章 婚事之忧,诸方博弈第394章 卖个破绽,旧事疑云第295章 死者查明,教义杀人(万更)第158章 中州四海最好的莞莞!第012章 请帖第021章 出手第245章 上元灯会,执手同游第150章 寒夜旖旎,相依取暖第324章 秦霜出嫁,凶手未动第406章 母女离别,公主传话(万更1)第213章 新案内情,侯府看诊第266章 狠毒心肠,凶案迷踪第142章 神秘疯子,回百草园第436章 贵妃发疯,执剑伤人第328章 最新线索,风雨降至第153章 夜半哭声,燕离之惊第220章 家法处置,展扬之殇第538章 三军会盟,姐妹相见第270章 病情好转,夜宴血人第514章 事难两全第317章 画像无果,陈年悬案第331章 凶手现身,抓个正着第426章 婉拒赏画,贵妃之异第064章 关键线索,肩现齿痕第116章 疯狂的复仇,火场救人(万更)第050章 教训霍甯,传言为假第153章 夜半哭声,燕离之惊第070章 燕迟亲自来接(二更)第545章 夜半受袭,皇后中箭第364章 王府验尸,诡异骸骨第396章 军粮贪腐,太子牵连第319章 画馆试探,磨坊出事第371章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万更)第240章 宫宴设局,将计就计第192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第158章 中州四海最好的莞莞!第469章 王妃和殿下还没圆房呢!第516章 皇帝之怒第200章 得见燕迟,太后病发第443章 计划离京,提醒岳凝第196章 皇帝之邀,案情转机第187章 完美伯母,破局的办法第195章 府衙奸细,宫中来人第467章 惊变自保第174章 眼皮底下的虐杀第351章 遗物相托,侯府亲事第291章 青山过府,锦绣良缘第533章 浓情蜜意,意欲联手第136章 九姑娘和我小师妹有些像!第518章 军营验尸第453章 两具死尸第223章 剖验父子,线索频出第199章 宫宴百态,凶案得破(万更)第548章 深夜求救,真相难明第217章 皇后之心,发现线索第158章 中州四海最好的莞莞!第249章 送礼之争,春猎将行第385章 易容之术,吃醋缱绻(三更)第053章 九妹妹,有人要害我(二更)第546章 原野埋伏,诡异大火第408章 皇后之心,匕首何在第385章 易容之术,吃醋缱绻(三更)第049章 扑朔迷离,路遇秦莞第199章 宫宴百态,凶案得破(万更)第197章 赴宴入宫,碰见仇敌第146章 情深入魔,一吻定情(万更)第066章 你是不是对迟殿下动了心思?第291章 青山过府,锦绣良缘第428章 再见展扬,幕后之人第209章 后宫之争,脑子有病第438章 燕迟,留不得了第138章 凶手查明,危险呼吸第046章 诡异嫁衣第293章 旧案详情,剥皮地狱第052章 非议之源,秦府来人第410章 入宫探问,聪颖燕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