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死而不亡,神力依然保佑着大地的说法是女娲为了安抚民心散布出来的谣言?
虽说从上位者的立场来看,也不是不能理解女娲这么做的用意,但这种治标不治本的行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不是吗?黄帝沉睡,神农猝死,少昊逐渐失去五感,随之而来的还有降临在颛顼和帝喾身上的天谴,如果不能制止天谴的降临,最终五帝仍然会陆续死去。
更何况这“治标”的手段,似乎也不怎么灵验了,碧崖山的环境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一会儿风沙,一会儿冰窟,接下来还不知道会遇上什么呢。
第一武思索着道:“我猜女娲石一定就在山中,风沙和寒冰都是为了阻挡人们探索的脚步,否则换做人人都能进得来,女娲石也早早被人挖走了,说不定先祖的坟也……嗯,不说了。”
他的推理虽然有些牵强,暂时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撑,但却是现阶段最靠谱的猜测,三人商量过后,决定明天一鼓作气走进碧崖山深处,找到症结。
当晚,三人分别睡下后,一团白色的光晕飘忽飘忽地从黑暗中飞了过来。
小日光鸟警觉地醒了,咕咕两声,那白光倏忽化作人形,头带花环,身穿白裙,正是女娲。
女娲竖起食指轻轻比了个嘘的手势,小日光鸟又把脑袋埋到翅膀下睡了。
“竟然找到这里来了,果然不愧是崆峒印选中的人。”
女娲取出昆仑镜,轻轻放在了唐小棠的帐篷前,双手合十做了个揖,笑嘻嘻地说:“就拜托你啦!”又化作白光飘走。
第二天一早唐小棠打着呵欠钻出帐篷,险些一脚踩在昆仑镜上。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儿?”她惊异地捧着昆仑镜翻来覆去地瞧,“女娲来过?什么时候来的?啊啊啊错过了!”
第一武叼着牙刷笑道:“她要是愿意见你还会再来的,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唐小棠翻转过去给他看:“昆仑镜。”
第一武差点连着牙刷一起吞了下去,赶紧洗漱完毕,过来接过昆仑镜翻看,惊叹不已:“昆仑镜何时到女娲手里去了?传闻当初她与伏羲为借昆仑镜的事还吵了一架呢,女娲气得当场翻脸,最后也没讨到。”
唐小棠和小悦都是见过昆仑镜的人,早没了新鲜感,只有第一武捧着它稀罕地看了又看,只见那镜面光洁莹白,不能照出人的倒影,倒是能看到小悦是一团鸟形的烟雾,而她旁边的唐小棠同样没有映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方白玉印。
看来昆仑镜可以显示出崆峒印碎片的下落,第一武恍然有所悟,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如果女娲早就知道昆仑镜在手找崆峒印会方便许多,为什么一开始不给唐小棠呢?
“女娲娘娘特意留下昆仑镜,莫非碧崖山中的妖怪非常厉害?”小悦不无担忧地问。
“很有可能,所以我们一定要小心行动。”第一武将昆仑镜装进随身背包里,仍然打头阵,三人出了封印,继续朝洞窟深处走去。
经过一个晚上,洞窟里又开始结霜结冰,但量远不及昨天的多,走了接近两个小时后,一拐弯,前方终于出现了光。
“伟大的神农永远庇佑我们!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呼。
“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无数的声音应和,群情激奋。
听到洞窟外传来的这动静,里面的三个人一起停下了脚步。
碧崖山中竟然有人居住?这实在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就连第一武这个神农后裔也完全没想到,祖先的陵寝附近居然会有村落。
洞窟外喧闹不休,除了人们的“嘿嗬嘿嗬”的呐喊声外,还有敲锣打鼓吹唢呐的声音,似乎是在庆祝,又或者是在祭祀。
唐小棠小声问:“我们这时候走出去,会被他们当成神么?”
第一武摇摇头,说:“他们如果是长期生活在这里,必然思想保守且异常排外,我们就这么出去,多半会被当成妖怪,争执起来反而不妙,还是等他们走了再悄悄出去。”
于是唐小棠回封印里取了小板凳和果汁、鼓浪屿肉松出来,三人坐在洞窟里打着电筒野餐。
外头足足闹到正午才逐渐安静下来,等唐小棠从洞窟口探出头时,已经只剩一个梳着双髻的少女在清扫地面,眼角瞥见洞窟里爬出三个人,差点吓得跳起来。
“嘘——!”
唐小棠忙示意她别出声,然后双手举过头顶,朝她走去:“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少女脸色苍白,扔了笤帚就要下跪,唐小棠只得又去扶她:“不不不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算了说不清楚,总之就是……别把看到我们的事声张出去,行不?”
少女盯着她的脸,慌乱地点了点头,小悦将笤帚捡起来还给她,她一接过来就落荒而逃了。
“这里真是个世外桃源,”第一武深深吸了吸鼻子,这里的空气没有一丝工业杂质,全都是大自然最淳朴的味道,花香,草香,还有瓜果成熟后的甜香,“也不知道那些人的祖先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寒冰洞窟贯穿了碧崖山的左翼,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是碧崖山的怀抱之中,层层盘盘的梯田、一排排整齐的杨柳,放眼皆是葱翠的绿色,令人倍感耳目一新。
数不清的民宅掩映在绿树之中,像是住着上百户人家。
距离他们最近的一户人家黑瓦黄墙,门前扎着木篱笆,白发的老人坐在院子里,身边围了一群听故事的小孩儿,院中更有绒黄小鸡崽满地跑,正午日头虽辣,然而山中温度不高,倒是颇为惬意。
刚才那双髻少女沿着梯田边的小道已经跑得没了影儿,唐小棠看看脚下的泥泞,猜测昨天那股水流应该是被这里的居民误认为是神迹了,所以今天才会跑来祭祀。
这时有小孩儿注意到了他们三个,忙扯了扯老人的袖子,指着门外说:“阿公阿公,外面有不认得的人在看。”
既然被发现了,总要打个招呼,唐小棠于是礼貌地走上前去鞠了一躬:“您好,我是从外面来的,请问……”
白发老人看上去年过八十,古铜色的脸上满是褶子,浑浊的双眼一眯,毫不客气地驱赶:“回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们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我们不是来……”“回去!统统回去!我们有自己的宿命,不用你们这些外人来插手!”
沟通失败,唐小棠耸耸肩走开。老人干瘪的嘴动了动,又对身旁的小孩儿们说:“都回家去,今天不说故事了,改天再来。”小孩们个个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含着手指退出了院门外。
第一武说:“我去试试。”说着走向老人:“老人家,我是神农后裔第一武,是特地来寻找祖先陵寝的,请问您知道神农陵的位置吗?”
孰料说这话的下场更惨,老人眼一瞪,顺手抓起一旁的笤帚就抽过来:“让你眼红,我让你眼红!我今天非抽死你们这些用心险恶的家伙不可!”第一武腿上挨了一下,顿时呼痛,连连后退,老人不依不饶,一路追着他打,第一武不熟悉地形,更不敢对一个老人还手,唯有一路踉跄地逃跑,样子狼狈不堪。
“三阿公!请住手!”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从山坡上传来,老人停下来回头去看,第一武马上趁机躲到了树后。
山坡上走下来的姑娘和刚才吓跑的那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也梳着双髻,只是刚才那个穿红裙,这个穿绿裙而已。
说她是走,或许有点勉强,她两边腋下都拄着拐杖,裙摆下看不到鞋尖,似乎是双腿残废了。
残疾姑娘用双拐走到他们跟前来,先是和那老人飞快地说了几句,老人不情愿地走了,她方才又对从藏身之处出来的第一武等人歉意地说:“真是对不起,三阿公他的脾气就是这样,特别暴躁,你们是从外面来的吧?来,请跟我来。”
这丝毫不惊讶的态度,证明在他们之前就已经有人进来过,而且好像还是常来,如果常有人来,带来外面的稀罕事物,讲外面的新鲜故事,难道他们就没想过离开这里?唐小棠心中存了个疑惑。
“要扶你吗?”小悦问。
那姑娘爽朗地笑着摇摇头:“不用,从小到大都这么走,同样的路来来回回几万次,摔不了。”
“姑娘请恕我多言,你的腿……”第一武医者本能作祟,忍不住发问。
“生下来就是废的,没什么,我早就想开了。”姑娘轻描淡写地就带过了这个话题,似乎并不想多说,事关别人的隐私,第一武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姑娘将他们领进了一栋小屋里,屋子不大,但很干净,简陋的桌椅用了许多年,边缘处磨得格外光滑,一堵墙将房屋隔成两半,帘子背后应该是她的卧室。
姑娘招呼他们坐下,又说:“自己倒水喝,别客气,村里的老人都很排斥外面来的人,你们别往心里去啊。”
三人自然连声说不会不会,唐小棠问:“你知道神农陵寝的事吗?”
姑娘脸色忽地就变了,警惕地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