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棠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在看到它出现后彻底断裂,眼泪扑拉扑拉就往下掉:“老师你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兔子大怒道:“爷在睡觉!”
“是你说的叫你一声就会来救我的!”
……靠!大半夜的吵醒我睡觉你还有理了!
虽然很想就这么骂出口,但眼前的小丫头实在不像还能承受住炮火轰炸,兔子七窍生烟地用爪子挠了挠脸,努力冷静:“到底怎么回事,别哭了!你是把我叫醒来看你哭的吗?快说到底怎么了!”
唐小棠抽泣着抹眼泪:“婷婷硬拉着我们来抓鬼,结果鬼没抓到,她们三个都不见了。”
兔子一听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抓鬼?!你们的脑子都有病吧?鬼在哪里?啊?你们也太不把十殿阎王看在眼里了吧,阳世间怎么可能会有鬼!就算有,那也是黑白无常的分内事,你们几个小丫头跟着瞎搅和什么?”
唐小棠知错地低着头不说话。
“……唉算了算了,就知道我一不跟着你就要出事,脑子被猪拱了,”兔子看她那一副可怜相就气不起来了,顺着她的腿往上爬,“走吧,我陪你去找她们。”
爬到了她肩上,兔子立刻就注意到对面飞舞的窗帘——没办法,实在是太明显了。金色的瞳仁一冷:“好强的妖力,不像是现世的妖怪能达到的境界。”
唐小棠掏出纸巾擦了鼻涕,小声问:“是妖怪,不是鬼?”
“鬼你老母!”兔子一肚子起床气,挥爪拍在她脸上,“过去看看,哪个兔崽子敢在爷的地盘上撒野,不想混了。”
兔崽子……唐小棠忍不住眼角偷瞄它。
既然不是鬼,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唐小棠忽然就振作起来,背着兔子快步走过去,伸手将迎面拍来的窗帘抓住,按在墙上,朝教室里看去。
教室里空空荡荡,一如司徒嫣之前所说,对面的窗户都被紧紧地关着,按理是不会有风的。
“有结界,”兔子指挥道,“靠近点,靠!这爪子太短了!”唐小棠都要扑进窗户里去了,兔子还是够不到那所谓的结界,一怒之下一个后滚翻跳下地,变成了人形。
朱槿抬臂一指,骨节分明的食中二指尖在虚空中一点,敞开的窗户里画面锵然碎裂开一个足够一人进出的窟窿,投出昏黄的火光。
唐小棠愣了下:“老师,你……已经可以变成人了?”
朱槿眉峰一挑:“最近吃了不少玉枕草,勉强维持一两个小时是可以的,不过你不要以为这就算大功告成了,在这对愚蠢的耳朵消失之前,”指了指脑袋上摇摆的兔耳朵,又去戳她的脑门,“你都得给我努力干活,知道吗?”
唐小棠一阵好笑,踮起脚尖去摸他耳朵:“知道了。”
朱槿恼怒地挥耳朵拍在她手背上,清脆地一声:“别给我打蛇上棍,快进去!”说着抱起唐小棠就往那窟窿里扔。
“哇啊啊!”唐小棠连滚带爬摔进去,还没爬起来,朱槿也钻了进来,差点踩到她脚,两人又摔成一团。
朱槿青筋暴起:“你是猪吗!”
唐小棠愤怒回敬:“你才是猪!”
“啊,真好,这下都齐了。”
吵架不得不暂时中止,二人一起看向那个陌生的声音的主人。
结界里的空间仍然是教室,只是少了固定在地上的那些桌椅,而是摆放了一张欧式宴会长桌,铺着白桌布,摆放着七副餐具,烛台上点着一排细细的白蜡烛,照得鲜花餐点都带着一种油画般的美感。
司徒嫣、温婷、秦萌萌三人坐在长桌右边的三张椅子上,脑袋耷拉着,应该都是昏了过去,在她们对面的三张椅子其中一张里,还有个从来没见过的青年——看那一身运动装,应该也是X大的学生,当然,也是昏迷的。
餐桌上唯一清醒着的人,也就是刚才和他们说话的女孩,坐在长桌尽头的椅子里,虽然光线不佳,但仍然可以辨认出就是上次在顶楼露台哭泣的少女,只是她一身酒红色的洋装,头发上还绑着蕾丝。
唐小棠眼也不眨地看着她,悄声问朱槿:“老师,妖怪里也有这么时髦的品种?”
朱槿脸色阴沉:“不,我想这回恐怕你是对的,这家伙不是活物。”
唐小棠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刚想说什么,洋装的少女就微微一笑,小提琴般好听的声音传来:“开饭了哟,爸爸,妈妈。”
纳尼!!
窗边的二人当场石化。
唐小棠摸摸脸,自言自语:“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朱槿一头黑线地把她推到身后:“你找错重点了!退远点,我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贬低我审美的小兔崽子。”“……你才找错重点了。”
少女坐在椅子里,神情温顺,仪态优雅,俨然是一个有良好教养的千金小姐,她笑眯眯地招呼:“快来坐下吧,大家都在等你们呢。”直接无视了朱槿腾腾杀气。
“老师,先别冲动,她手里有四个人质,打起来我一次扛不走那么多,智取,智取为上。”唐小棠一把拖住朱槿的袖子,小声说。
朱槿磨着后槽牙,不耐烦地道:“没心情跟她慢慢墨迹,这几个胆大包天的笨蛋死了活该。”
唐小棠眼珠一转,挑衅道:“是没本事吧,老师?脑袋不够用了么,要不换我来?”
朱槿顿时受激,突着眼道:“滚!爷最擅长智取了,看着!”大步流星地上前去,拖开一张空椅子坐下,回头看唐小棠还想笑不敢笑地站在原地,就大声道:“孩子他妈,还愣着干什么?”
唐小棠:“……”比了个拇指,乖乖挪过去坐下。
七张椅子都坐满了人,洋装少女率先拿起刀叉,开始切面前的牛排,边还微笑着说:“姐姐也吃啊,奶奶手脚不灵便,小姑帮帮她吧。”
唐小棠刚喝进嘴里的红酒瞬间喷了出来。
姐姐?奶奶?小姑?对面那三个人要是听到跨度这么大的形容,一准会哭出来的。
“丫头,你知道海洋之露吗?”朱槿一边心不在焉地单手乱戳热腾腾的牛排,一边问。
唐小棠摇摇头:“不知道,也是一种仙草?”她的仙草知识大多源自家里的几本入门教材,那是她刚刚萌发出要做炼丹师的念头时,磨着爸爸给买的,由于现在整个社会大环境都在破除封建迷信,仙草商人们不敢在书上写的太明白——也不愿意写的太明白,这不是跟自己饭碗过不去么,所以她看得再认真,也是知之甚少。
朱槿把剁得烂糟糟的牛排叉起来塞进嘴里嚼:“它还有个别名叫迷迭香。”
迷迭香,这个名字就耳熟了,然而不是仙草范畴的耳熟,而是在某些小女生会很喜欢的浪漫领域,这个词广为人知。唐小棠虽然从小到大都和周围的同学不太亲,但表面上的关系还是可以,中学时候班级里曾经流行各种香料,她多少听到一些。
迷迭香源产地在欧洲,地中海沿岸,是一种久负盛名的香料、花茶配料和抗氧化剂,传说可以增强记忆力,但是用多了也会中毒昏迷,还有种好听的花语叫回忆爱情。
“海洋之露不难种,但是有一个变异的品种据说是一定要长在海边,我猜八成是需要盐水灌溉,或者对土壤钙质含量要求比较苛刻。”
唐小棠佩服地点点头,想起之前东海龙王的话,老师应该是对仙草有非常深刻的了解,是个人兴趣所致,还是他的师父教的呢?
朱槿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径自说:“我在封印里的时候,通过冥想了解到这种变异植株曾经传到了华夏,但因为有一定程度的致幻作用而没能广泛种植,带着种子来的人似乎还被杀了。”
话音未落,洋装少女手中的刀叉当啷一声落回了盘子里,面色发白。
“我们现在看到的,吃的喝的,都是幻觉而已,”嘴上这么说,吃得依旧欢快,朱槿举杯向少女示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和那位将海洋之萃带到闽南的西班牙人有点渊源吧。”
少女恢复正常的神色,依旧微笑:“爸爸在说什么呢,再不吃菜可就都凉了,嗯?妈妈?”
唐小棠恨不得钻到桌子下面去:“不要看我不关我事!”
朱槿面不改色,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妖异:“你虽然以他们的家人自居,但其实不是这个家里的一员吧,让我猜一猜,你是他们的……”
变故就在这一瞬间突生,坐在最远处、唐小棠右手边那个本该昏迷不醒的青年突然睁开了眼睛,手在桌上一抹,抄起切牛排的刀就朝长桌尽头的少女掷去。
他的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唐小棠只听到咻的一声,银餐刀就插进了少女的咽喉处,瞬间鲜血喷溅出来。
朱槿最先反应过来,袖中唰地飞出一条青色的荆棘软鞭,卷住了他随后抛过来的数把刀叉,青年见一击不成,立刻向后掠,拉开距离,朱槿软鞭一抖,刀叉又朝他飞回去,直把他逼到了墙角。
少女的血这才落在桌布上,晕开大滩的鲜红。
“锵!”银餐叉带着一股强悍的力道深深插进了地面的瓷砖里,距离青年的鞋尖只有一分远,碎屑飞散,青年喘着粗气背靠在墙上,眼里带了几分惊讶之色。
朱槿单手提着椅子靠背,将吓呆了的唐小棠甩到身后,朝青年的方向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