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棠指着记事本上的那个抽象的“船”字问:“这次的事件里没有船吧?”
“重点不是船哟,”第一武笑眯眯地用笔尾指了指另一个字——独,说道,“我会搬到你隔壁住着这一点,出乎了凶手的预料,按照计划,那排客房里应该只有你一个人住,火独明在这里就是指唯一的嫌疑人,可惜我打乱了凶手的布局。”
朱槿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沉声道:“船也不是不能解释,客房四周都是淤泥,不能行人,与水无异,客房孤立于西园深处,就像是艘船了。”
唐小棠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凶手用《春夜喜雨》想达到什么目的呢?有没有这首诗,我们都看不出凶手是谁啊。”
“我想,凶手大概是想向我挑战吧,”第一武慢慢收敛了笑容,一向温和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犀利,“把我最喜欢的本格推理三热门词全都摆在我眼前,看看我这个安乐椅侦探是不是真能破案。——哎,说实话,要是没有这首诗,凶手是谁我还真不知道,可这一道败笔,恰恰暴露了凶手的身份啊。”
唐小棠正要问凶手是谁,唐秋哲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起身到门外去接听,过了几分钟再回来,告诉他们:“手术很成功,晓玲只要度过了48小时的危险期应该就会没事了。”
第一武将烟蒂摁熄在烟灰缸中,愉快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没有恶化成杀人事件,凶手也不用担心会坐牢了呢。”
“凶手到底是谁呢?”唐小棠好奇地问。
“这个就无可奉告了,”第一武偏偏故作神秘,刮了刮下巴说道,“既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唐本家的某个人,那么这就是唐家的家务事,交给阿哲去处理就好。”
唐小棠失望地“啊”一声拖老长,不甘心地磨叽:“告诉我吧告诉我吧,我保证不说出去。”
第一武但笑不语,唐秋哲也回到桌边,以郑重的口吻对她说道:“既然小棠是无辜的,那我这就叫人准备机票送你回X市,别耽误了上学。”
连他都这么说,唐小棠只好悻悻起身:“好吧,不说算了,我走了。”唐秋哲一点头,这回没有女秘书可以差遣,唐家家主也不亲自去送,只是站在桌边看着唐小棠和朱槿一前一后地走出门,和女魃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回西院客房收拾东西去了。
他们俩前脚刚走,第一武就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秋哲面不改色,云淡风轻地道:“你指什么,马上就叫人送小棠回去吗?她还是学生,当然要以上课为重,我也想留她做客,但显然不太好。”
“我说的不是这个,”第一武的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笑容,眼中甚至有一丝寒意,“晓玲姑娘虽然两面三刀,但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要杀她,还想嫁祸给小棠姑娘……阿哲,你到底在想什么?”
唐秋哲慢悠悠地坐回原位,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指控而惊慌,反而是更加镇定了:“你说是我要杀晓玲,我是凶手?证据呢?没有证据乱说话,不像是你喜欢的那些名侦探的作风吧。”
第一武面色肃然地道:“证据当然有,就在你自己拍的照片上。”
“哦?”
“你刚才说在小棠姑娘床下发现了凶器,然后拍了照片带回来给我们看,可是阿哲,你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凶器进入房间的时间不对。”
第一武伸出手,唐秋哲了然地将照片调出来,放在他手中。
“如果小棠姑娘是凶手,凶器必然是在行凶后就立刻被藏在了床下,那么根据之前相机里的照片,晓玲姑娘流了那么多的血,凶器上也应该沾满了血,根据液体的共性和血液的特性,花剪上的血应该会滴落到地板上,染得到处都是。”
手机一转,第一武将照片对着唐秋哲:“可是你自己看,照片上的凶器虽然带血,但是地上却没有血,很显然,凶器不是行凶后就被立刻藏进去的,而是过后才被转移过去的。”
唐秋哲淡淡看了一眼,不置可否:“那也不能说明就是我放的,如果小棠是凶手,她也完全可以在刚才关门换衣服的时候将凶器转移到床下。”
第一武无奈苦笑:“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吗?”
唐秋哲眉毛抬了抬,反驳:“这是合理的辩解。”
“阿哲,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到底遭遇了什么,会促使你做出这样的事来,”第一武喟然叹气,皱着眉头,流露出十分痛心的表情,“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在这条路上堕落下去,你要决定性的证据是吗?好,我给你。”
“还记得我刚才给小棠姑娘解释‘江船火独明’的时候说过的话吗?我原本不住在那排客房里,可后来却搬了过去,这是凶手始料未及的,原本只要客房里仅有小棠姑娘一个人,那她就是头号嫌疑犯,你布置得很好,脚印、三角梅、血迹、甚至鞋底的水,都非常完美,但你没想到的是我这个原本被你安排为侦探的人,却成了嫌疑犯之一,你不能把我交给警察,所以只能把我们带回北院。”
“我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里数你最吃惊,我提到雨伞的时候,你马上起身,不是去找证据,而是要去放证据吧?可惜不凑巧的是,长老们出现了,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你,你根本没空去找一把雨伞,只好就地取材,将本来就藏在客房某处的凶器作为弥补、转移到小棠姑娘的房间里。”
“原本按照你的计划,有我的推理做辅助,甚至可以同步完善你没有想到的证据,可惜人在做天在看,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不顺利。”
说到这里,第一武停下来喝了口茶,眼神充满了惋惜:“客房的钥匙只有你和小棠姑娘两个人有,你要是不说该多好,不说,我还会怀疑其他人,说了,凶手就只能是你了,你千方百计营造密室,想困住小棠姑娘,结果却困住了你自己,只要我去向长老们求证一下你是不是最后一个离开西院的人,真相立刻就会水落石出——你希望我这么做吗?”
唐秋哲没有回答,宴会厅里安静如无人之境,第一武喝光了杯中的茶,从桌边起身:“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来找我。”
当晚唐小棠就被送到了双流机场,乘飞机返回X市,唐秋哲并没有来送,唐小棠模模糊糊意识到了什么,却又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掏出手机想要给司徒嫣打个电话,却先收到了一条短信。
走路的玉米:QAQ我有罪!我竟然把手机连着外套一起扔进了洗衣机晒的时候才发现!好容易挨到周末终于买新手机了!这几天里你们有人联系过我吗?我不是故意失踪的啊!
唐小棠握着手机一阵无语,敢情这家伙给自己发完照片一个顺手,就把手机扔进了洗衣机了?反正还要一会儿才登机,就回起了短信:“难怪我后面发给你短信你都不回,真是二到深处碉堡了。”
很快地黄绮回发回哭诉:“QAQ小糖糖你怎么能人身攻击我呢?你说了什么,再说一次咩。”
我:我给你发了张好人卡=。=要再来一张吗?
走路的玉米:呃?好人卡?我好心借你照片和女屌丝PK,你竟然还发我好人卡……心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_
我:少卖萌,不然怎么样,拖了一个月了,总得给你个答复吧?
走路的玉米:什么一个月?小糖糖你确定没发错人?
我:我没你那么二!不是你自己上个月问我介不介意有个帅哥做男朋友的吗?
走路的玉米:……我是开玩笑的啊
唐小棠瞬间有把手机扔出大气层的冲动——开玩笑的!这种事你丫跟我开玩笑?差点被老师当真了有木有!差点我们就要被结婚了有木有!
还没暴躁完,手机再震,黄绮回又发来了后续:“小糖糖?生气了?不理我了?还是手机扔洗衣机里了?”
我:=_=凸我谢谢你了,我没你那么二!
走路的玉米:小糖糖我错了QAQ,我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要不我认真表白一次给你拒绝?
唐小棠一口老血糊满墙,眼冒金星地回复:“不用了!洗干净脖子等着被老师一刀切吧!我上飞机了。”
东海之滨,Z校区的男生宿舍中,黄绮回把短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心里好笑,想了想,又打开通讯录找到名为“知音杂志社”的号码,拨了过去。
“又什么破事,说。”电话一接通,那头的人就十二分不耐烦地命令。
黄绮回趴在书桌上,哭诉道:“小让让,我被人发卡了呜呜呜……”
还没哭完,对方大吼一声:“闭嘴!”整个宿舍的人都听到了,个个不给面子地爆笑起来。
“像你这种人就该被好人卡插成刺猬!”
“我靠凭什么啊!第一让,老子失恋了好不好,你就不能说几句好听点的安慰我一下吗?”
对方果然沉默了一下,语气柔和了许多:“你真心喜欢人家的?不是玩玩而已?”
黄绮回一脸你饶了我吧的表情,可惜手机不支持视频功能:“我拜托你了不要说得好像我是个斯文败类一样到处玩弄女孩子感情好不好?”
“……你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好吧,看在你失恋了的份上我就不挖苦你了,怎么样一个妹子,能让你这么神魂颠倒的?”
黄绮回噗嗤一声笑了,解释道:“其实我当时也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她当真了,不过真心是挺好的一个女孩子,被发了卡我也不冤啊。哦对,你应该也听说过她吧,就是唐小棠。”
电话那头语气一惊:“唐小棠?你说的……是那个唐小棠吗?”
“是啊,”黄绮回指间转着一根中性笔,慢条斯理地说,“就是那个唐小棠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