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正午,酷暑难耐,空气中升腾着气热,可是,相比外面升腾的热气,陆七郎觉得脸上的躁意让他更难耐。
接应陆七郎两口子的只有赵氏,若不是没其他人了,赵氏也是不愿意这个时候来坐在堂屋听那些口水话的。
陆七郎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同圆滑更是半点不沾边儿,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好在小崔氏态度还算诚恳,让赵氏多了几分耐心。
就算耐心多了几分,也是不多了,一刻钟刚过,赵氏打发了陆七郎两口子。
“七郎,不是婶娘不通情理,小拾什么际遇,你做哥哥的一清二楚,闲言碎语和亲人背弃哪个都是能要人命的啊。”
“回去吧,小拾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当真就没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七郎也只能低着头带着陆七娘子告辞离去。
赵氏只是派了身边的海棠去同陆风禾说了此事,陆风禾听了也不大放在心上,只低头调了色,又抬头看了一眼嘟着小嘴睡得香甜的蓁姐儿。
又画了一副蓁姐儿的图,陆风禾才净手去睡,青菱怕陆风禾着了寒气,只敢把冰鉴放在拔步床外面。
陆风禾生了蓁姐儿直接一直有些畏寒,暑气倒比之前更能忍耐了,冰鉴放到拔步床外面倒正正合适,一觉睡到了日暮西斜。
赵氏过来看外孙女知晓陆风禾一直睡着,倒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这人是心大,还是思虑过度没能睡好。
陆风禾就这样早间画画画,下晌自己装裱,逗逗蓁姐儿,看着枍哥儿,朴拙院都少出,府更是没出过,就是做了什么吃食也是让陆八郎或是青菱送去老宅。
一直到中秋前一天,沈南珣身边的寿康来了。
陆风禾吓一跳,沈南珣身边四个人,就是路顺都时常领了命离了沈南珣身边,寿康却是从不离沈南珣的,就是上战场,寿康都是一同披甲上阵的。
“可是世子发生了什么事儿?”陆风禾看见寿康就问。
寿康不疾不徐地行了礼才说:“娘子安,世子一切安好。”
“那你怎么不在世子跟前伺候着。”
“世子命小人给来娘子和哥儿姐儿送节礼。”
陆风禾皱眉,“送个节礼用得着你来?”
这话寿康不敢接,他再受器重也只是个下人,送节礼这种事有什么用得着用不着的,主子吩咐了就是用得着。
“这是主子令小人要亲自交到娘子手上的,另外世子令小人带来三匹马,陆府不好养,已经送到毗陵城外赵家别院里了。”
“怎地送马驹来!”
“世子之前就答应过小公子,小公子有的不能少了哥儿的,便送了两匹小马驹来,另有一匹温顺的母马,娘子若是闲暇也能去跑上两圈,养马人和驯马人都一并带了过来。”
陆风禾有些头疼,也就是沈家是马场起家的,现在手里还有好几个马场,若是其他家出手就是三匹马,只怕少不了官家过问。
寿康也猜到了陆风禾所想,“娘子放心,三匹马都是过了明路的,”
大雍朝地方不大,适合养战马的马场就更少了,朝廷是鼓励民间养马的,可是,这马不是给自己养的,而是给朝廷养的。
等马儿成年了,朝廷出强制高价收购,尽管如此,但要在中原地区养一匹马,成本绝对是草场的十倍不止。
朝廷收购马的的收益远远不如重粮食来得划算,故而百姓根本无人愿意养马,就是官宦人家也少有自己养马的,成本高不说,说不得哪天就被强制征收了。
陆风禾担心的就是等马儿养大了,官府一纸通牒,到时别说陆风禾了,就是沈南珣来这马也得被收购。
“这马都是挂在沈家军的战马,官府也管不着,主子还说姐儿还小,这马也暂时骑不上,亲自给姐儿做了一个小木马。”
陆风禾看着下人呈上来小木马,有点儿头疼,知道姐儿小骑不了马,难道姐儿就能玩小木马了?
“夫人按周礼也是可以四匹马拉车的。”
陆风禾倒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大雍战马稀缺,别说她还不是正经诸侯,就是定西郡王出行也多不过两匹,而不是官员甚至都没有马,只能骡子或是牛拉车。
就是陆家,也从没人出门两匹马的,能有牲口拉车便不错了。
陆风禾倒不关心沈南珣到底送来的是牛还是马,只要不是大麻烦就行,她关心的是往北边去的船怎么样了?
“褫州的船应当是到了,世子可有什么章程?”
“世子亲自去了褫州,具体什么章程小人不知。”
“什么?他亲自去了褫州?”
寿康低头,陆风禾觉得这沈南珣真真是太不把闻家当回事儿了,居然不带寿康就去了褫州。
寿康却是不知沈南珣到底想做什么?
“娘子放心,主子给闻家送了帖子。”
“什么?他还大张旗鼓地给人送了帖子?”陆风禾觉得自己能被沈南珣下出心疾。
陆风禾急得想拍桌子,手拍到桌上,碰到了沈南珣让寿康亲自交给她的匣子。
陆风禾咬着后槽牙,让绿芙取小刀来,她倒要看看沈南珣这匣子里放的是什么,最好同她说清楚去褫州的事。
“你先下去吧,一会子带枍哥儿去瞧瞧马儿。”匣子拆开了,陆更禾想起寿康还在,吩咐道。
陆风禾也没换地方,就在花厅看起了匣子里的东西。
匣子最上头是五百两面额的银票,有六张。
陆风禾挑眉,沈南珣已经给过她一万两了,她倒不知道沈南珣这样有钱。
下面就是两封信,说是两封信,其实也只是一封,陆风禾与他说了枍哥儿已经认字了,写来的信枍哥儿总是要细细看过。
沈南珣特意写了一封给枍哥儿,也不管枍哥儿能不能认全信里的字,总之同他讲了西北风情,讲了军营生活,也讲了到了小马驹。
盼他快快长大,学业有成,骑射有方,也叮嘱他听母亲的话,友善兄弟姐妹。
字,确实是沈南珣的字,可是不是真的出自沈南珣之手,陆风禾还挺怀疑的,这样的慈父着实不像沈南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