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馆看起来真的比原来气派了不少。”
陈微微站在武馆台阶上往四周看了看,像是漫不经心,可视线最终还是回到林叶身上。
他上下打量林叶这都尉的军服,然后笑了笑。
“你也比原来气派了不少。”
林叶只看了他一眼。
又是这样的眼神,又是这样的态度,又是这样的不当回事。
陈微微觉得他对林叶的讨厌,真的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完美掩饰的一件事。
陈微微道:“之前座师命我去契兵营中做监军,被一些事耽搁了,年后我会去的,咱们下次见面希望你的话能多些。”
林叶:“挺好。”
陈微微皱眉:“你不怕?”
林叶又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几乎把陈微微的怒意彻底引爆出来,他真的还想如在武馆里那样,毫不犹豫的一拳打向这个家伙。
陈微微道:“你该怕。”
林叶:“嗯,怕。”
陈微微:“不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虽然我也不会故意刁难你,但你大概永远都不能让我满意。”
林叶看着天空。
陈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蓝袍,那可比天空要蓝的多了。
林叶:“你知道我不大会聊天,你真的希望我话多些?”
陈微微:“所以呢?”
林叶:“所以你没有在年前到契兵营,只是因为你座师怕你死,天水崖可真好,知道契兵营会在剿匪的时候出事,所以没让你来。”
陈微微脸色大变:“你大胆!”
林叶又看了他一眼。
陈微微转身面对林叶,抬起手想去抓林叶衣襟,那可只手只要抓住,大概他就输了气度。
所以陈微微深吸一口气,看着林叶认真说道:“你如此污蔑神宫,现在我就有权力拿你。”
他又一次看了看林叶身上那一身都尉军服,眼神仿佛在说你这都尉身份在上阳宫面前,什么都不是。
林叶:“你不动手,是想劝我去自首吗?”
陈微微道:“我不动手,是因为在武馆,我不想让师父师娘不舒服。”
林叶:“你不拿我,又不劝我,那我可要劝你了。”
陈微微:“劝我放过你?”
林叶:“你家里那个院子因为我而被毁掉,你父亲也差点出意外,他不得不躲出去,而且躲了好一阵。”
陈微微一拳打在林叶脸上。
林叶没躲。
他看了陈微微一眼,这一眼,让陈微微愣住,因为这一眼好像没有那么让他厌恶。
林叶:“我说过了我不是很会聊天,所以直接一些,有了更大的房子,我还给他置办了门店,给他存了足够的养老钱,我劝他不要再卖汤面,以后都可以好好休息。”
陈微微脸色又变了变。
林叶道:“他还是每天回那个家里去,每天都按时去街口出摊,你猜是为什么?”
陈微微扭过头。
林叶:“猜到了?那我也不介意给你解释一下,他是怕有个不孝子万一哪天回家找不到他。”
说完林叶抬起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这一拳让你打,是因为你爹这一年跟我比跟你亲近。”
陈微微猛的又把头转过来,拳头也又一次握紧。
林叶道:“天水崖那般高远的地方,也没教你心胸开阔?想赢我,想压我,比比抢爹啊?”
沉稳一拳打向林叶面门。
啪的一声,他的拳头被林叶挡住,那拳头被林叶的手攥在半空。
林叶:“这一年我替你孝敬你爹了,下一年我还可以替你,我还挺喜欢孝敬他的。”
陈微微把拳头抽回去,眼睛里的怒意好像已经能变成真实的东西,格外锐利。
林叶:“以后少主动找我聊天,对你不好。”
说完迈步离开。
陈微微道:“你以后也不会好。”
林叶道:“我有你爹疼我。”
陈微微:“你找死!”
他脚下发力,身形如电一般追上林叶,一拳朝着林叶的后脑打过去,这一拳中已有光芒闪烁。
林叶回身,还是那样张开手掌挡住这一拳。
啪的一声,林叶胳膊上的衣服被飓风扫过一样,衣袖完全破碎,一条一条的往后飘。
林叶侧头看了看,皱眉:“还不是要你爹帮我缝?”
陈微微暴怒。
林叶松开手:“天水崖教人修行很好,可教人做人不够好,教了尊师,没教孝道。”
陈微微双拳上光芒乍现,身上的蓝袍都鼓了起来,他是真的怒到了极致。
林叶却走过去,拍了拍陈微微肩膀:“我再让你猜一件事,我一直都在说他做的汤面不好吃,也一直在说如何让汤面变得好吃,方法步骤用什么作料需什么火候都说过,他不改,你猜为什么?”
林叶转身走了。
陈微微站在那,肩膀在剧烈颤抖,双拳上的光芒忽明忽暗。
武馆里,屋门口,严洗牛这五大三粗的汉子捂着自己心口,可没捂住,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雷红柳也一样,捂着严洗牛另一边胸口,那俩动一次手,她就忍不住攥紧一下,严洗牛就疼的一咧嘴。
最后陈微微双拳上都有光芒闪烁,可林叶居然去拍他肩膀的时候,雷红柳紧张的一把攥紧。
疼的严洗牛往后一缩,这一缩可倒好,没攥住一大把胸脯-肉,倒是攥了个头。1
疼的严洗牛脑门子上立刻就一层汗。
“我说不让他去,他非去。”
严洗牛:“我是真的劝了,不是我的问题,是小叶子非要去,你松开手好不好,疼,奶-头疼。”1
雷红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手:“没坏吧。”
严洗牛:“倒也不是那么容易坏,其实还算扛捏。”
雷红柳:“我知道。”
严洗牛:“我也知道啊。”1
雷红柳楞了一下,然后一把又攥住严洗牛胸口,严洗牛疼的脸都扭曲起来。
雷红柳道:“小叶子也是......怎么劝不好,非要那么刺激陈微微。”
严洗牛:“那你打小叶子啊,你快松手,姑奶奶我求你了,疼。”
雷红柳一转身,另一只手也上去了,一把攥住另一边。
现在好了,两边都疼。
雷红柳叹道:“我就怕他这下真让陈微微记恨了,以后在契兵营里,小叶子会不会受气?”
严洗牛扶着门框,不说话,也不求了,就忍着呗。
雷红柳总算是把手松开,严洗牛立刻就蹲了下去,蹲在那嘟嘟囔囔的说道:“以后我一定要设计一件衣服,就专门保护这俩玩意。”2
雷红柳看着远处陈微微的背影,她又叹了口气,一弯腰在严洗牛肩膀上坐下来。
“但愿他听劝,回去看看他爹,我和你劝过,他当做耳旁风,小叶子这般劝法......可能有用吧。”
刚说完,就看到远处林叶撒丫子又跑回来了,在陈微微身边经过的时候像是一阵风,把陈微微都搞的很迷茫。
然后,那辆粉嫩粉嫩的马车就出现在街口,车上的招摇铃声是那么悦耳。
可在林叶听来,那就和催命的魔音没有什么区别。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只是小姨逼着他去尚武院,他不去,小姨就说给他两个选择。
要么去尚武院,要么去青楼,她找个当红的姑娘陪酒。
严洗牛说这种事弟子为难,做师父的就当出头,就当义不容辞,他严洗牛的弟子,他不护着谁护着。
他有些时候是真的会莫名其妙的勇敢,还带着一丝丝愚蠢。
那天他可比今天惨,那天他也不是两边疼,他是从头到脚都疼,被雷红柳摔了七个大背跨。
马车里传出拓跋云溪慢悠悠轻飘飘的声音。
“跑的了和尚跑的了庙吗?”
林叶脚步一停,站在路边俯身:“小姨好,小姨吉祥。”
不远处的陈微微这次是真的惊着了,那个桀骜且欠的家伙,居然还会有如此嘴脸?
可他也只能是在路边俯身行礼:“见过郡主。”
拓跋云溪往车外看了看,笑:“这个小伙儿也很标志啊。”
陈微微的头低的更深了。
拓跋云溪下车,林叶往一侧挪了挪。
拓跋云溪手缓缓抬起来,然后做了一个往上的动作。
她说:“你再桀骜一些,再有性格一些,你都已是都尉大人,该有气场才对。”
林叶低头。
拓跋云溪走到雷红柳身边,搂着雷红柳肩膀:“姐,你这徒弟最近是不是有点飘?”
雷红柳:“倒也......还好。”
拓跋云溪问:“你这男人最近是不是也有点飘?”
雷红柳:“这个倒是。”
严洗牛:“来了啊,再会。”
他转身跑了,回头给了林叶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
拓跋云溪看向林叶:“都尉大人,喜欢在那站着吗?”
林叶迈步:“这就进门了。”
拓跋云溪道:“我听闻,你在契兵营里可冷傲了,士兵们都怕你,觉得你无情,严苛,脸又臭,暗地里说你是林阎王,有这事?”
林叶:“我去给小姨泡茶。”
拓跋云溪:“去屋里朝着墙站好,不让你动你就一直看墙。”
林叶想着,什么都不怪,就是命该如此。
拓跋云溪进屋,拉着雷红柳的手:“我让他去尚武院,他不肯去,你是他师娘,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雷红柳:“说的好像我很能做主似的,你要点脸行不行?”
拓跋云溪嘿嘿笑:“我怎么也得和你商量一下。”
雷红柳:“那我若也不愿意让他去呢?”
拓跋云溪:“那就是商量不通,商量不通和没商量过是两回事,但结局是一回事。”
雷红柳:“我谢谢你。”
拓跋云溪嘿嘿笑:“我来时路过芬芳斋,带了些好东西给你,新到的胭脂,还有珠粉,我还挑了一对坠子。”
雷红柳啪的一声拍了桌子。
“你怎么能这样!”
林叶回头看过去,觉得他师娘此时此刻真伟岸,师娘勇起来,师父那算个什么!1
雷红柳道:“你这逆子,你小姨为你操碎了心,你非但不领情,居然还反抗!”1
林叶又把头扭过去了,看着墙。
此时他只有一个法子了,而且他觉得这法子一定行,因为有些规矩,他小姨也不能破。
他说:“我去尚武院也行,但有个条件。”1
雷红柳上去就要给他后脑勺来一个大耳兜子,拓跋云溪拉了她一下,雷红柳也就顺势坐下了。
拓跋云溪:“你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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