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谢尽春红太匆匆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边塞之冷,往往侵皮冻骨,哪怕时节还未入冬,北风便已呼啸而起,横行无忌。

不过严寒也好,酷暑也罢,摧折消磨的都只是寻常百姓而已。

若是对于那些既有钱又会享受的人来讲,根本就不算什么。

正如这个孤零零地伫立在荒原之中的小小四合院,乍看之下也无甚特别之处,与离它不足一里的一间同样孤零零的土坯茶寮漠然相望,一起忍受风沙的肆意侵袭,仿佛时刻都有土崩瓦解的危险。

但你若走进那家四合院,尤其是走进正对大门的那间还亮着灯的房屋中去,你就会完全忘记外面的狂风,飞沙和严寒,因为这屋里不仅温暖如春,而且奢华无比,也可看出此间主人不仅很有钱,而且很会享受。

此间主人是个身材高挑的蒙面女子,虽然她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黑色长袍,还是能看出其动人的曼妙浮凸的身材曲线,她此刻正对着一面装点精美的铜镜梳理着黑缎似的秀发,而她在镜中所关注的也只是自己的秀发,好像忘记了镜子本该是用来照脸的。

打理好秀发,她起身离开梳妆台,同时拿起一个赤金琉璃的精致小盒子,从里面舀出满满一勺紫色的粉末,倒入鎏金八角垂的香炉里,那香粉经下面的炭火一烘,暖香四溢,她心满意足地深深一嗅,旋即将身上的黑色长袍脱去,露出一身藕色的丝绸寝衣,那丝绸薄如蝉翼,隐隐可见里面鲜红的肚兜,更衬出素颈雪白,酥胸丰满。

这女子神色迷离,眼角沉醉,在房中盈盈踱步,每走一步都能从镜中看到自己近乎完美的身姿。因为这房中每隔一尺就设一樽穿衣铜镜,绝对能够满足一个风华绝代,而又极度自恋随时想要孤芳自赏的心情。

说到风华绝代,这女子无论气质或是身姿都当得起这四个字,可是唯独最重要的相貌却始终不曾显现人前,即便是此刻只剩她独自一人,何以还是要以黑纱蒙面,实在与她极度自恋的性情显得自相矛盾。

蒙面女子在房内转了老久,终于重新坐到梳妆台前,纤纤柔荑抚向脸上黑纱,动作轻缓而且小心翼翼,持续良久才像终于鼓起勇气似的对镜摘下面纱。

“可惜。”此时若有人在场看到她镜中容颜,定会忍不住发出这一声感叹:何以这样精致秀美的脸上要布满无数交错纵横的伤痕,是天妒红颜吗,硬是不让这世间有个十全十美的人物存在?

这女子甚至自己都不忍卒睹,双手捂住剑痕最盛的两颊,本来孤芳自赏的神气顿时转为自怨自艾:

十年前,她还只有十六岁,那时她脸上还没有这些疤痕,青春年少,风华正茂,不仅姿容秀美,更是侍剑阁阁主萧文苑的入室弟子,而且在江湖中已小有名气,并已被定为下任阁主的继承人,一切的成功都来得太快太好,于是她更加勤修苦练,端修自持,并立誓如果她接掌了侍剑阁,一定要领导它成为天下第一剑派,何等的雄心抱负,不过都在侍剑阁荡剑坪那一日一夜的决斗中化为乌有了。

那日,阁主萧文苑有事出门嘱咐她好生看守门户,她便将这“好生”二字看得比泰山还重,可师父前脚刚离开,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神兵阁阁主孟慈安。神兵阁与侍剑阁在江湖中并驾齐驱,不分伯仲,兵戎相见一争高下是迟早的事,只是来得却这么不是时候。

孟慈安指名挑战侍剑阁阁主萧文苑,她二人分属平辈,本该如此。她礼敬奉茶说明师父此刻不在家中,若要比试可换个时间并提前下战帖比较妥当,孟慈安性情火爆,咄咄逼人,不仅掀翻茶盏,辱骂萧文苑是缩头乌龟,还扬言再没有人来应战她便摘下侍剑阁的门匾。她自是年少气盛,哪容外人如此放肆,愤然应战。起初,孟慈安因她是小辈,并未与她认真对战,直到她一不小心将孟慈安头上的斗笠刺落,才真正惹火了她。原来孟慈安额凸发稀,看上去十分古怪可笑,有几个侍剑阁的弟子已经笑出了声,可那孟慈安何等心高气傲,如何能忍受被人轻贱取笑,又怪她故意使她难堪,是以出手狠辣,且招招都是指向她的玉颜。

毕竟她比孟慈安小上一辈,内力、经验都逊了一筹,斗不了多时就已受了几处剑伤,其实她若立时认输,孟慈安自恃身份也不会太多为难她,可是那时她一心只在维护侍剑阁名誉,是以拼死抵抗,绝不后退,与那孟慈安苦斗上千个回合,直到次日清晨萧文苑回来的时候,她已身负四十处剑伤,大多都是在脸上,一副姣好面容毁于一旦,孟慈安虽只负了几处轻伤,到底已是强弩之末,被萧文苑轻松击退。

她那时于血肉模糊中看着师父击退强敌,真是高兴啊!觉得师父就是她心目中永远无法超越的神,但那之后,师父对她的态度就冷淡了,看她的时候眼神中总是充满惋惜和怜悯的神情,师父也不再私下里传她武功了,而是提拔了大师姐唐婉凝,同门师姐妹也不像以往那样亲近她追捧她了,尤其是看到她一张丑脸的时候就会跑开,或讥笑或窃窃私语,再后来,大师姐唐婉凝当了继任掌门。

真是讽刺,她誓死守护了家园反而令她丧失了成为家园主人的资格。但是她后来想通了,是啊!侍剑阁阁主历来都是武功超群,如花似玉的美人,谁会让一个丑八怪来当侍剑阁阁主,岂非比门匾被人挑下还要令江湖耻笑。她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的名声、信仰、责任都是些虚无的东西,只有真正攥在手里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悄悄潜入那几个经常讥笑自己的师姐妹房中,一剑一个全都杀掉了,杀得痛快淋漓,然后亲手挑下那块自己曾视为神圣的金字门匾,背起包袱愤然离去,从此仗剑江湖,杀戮江湖,搅起一阵阵腥风血雨,她的名号也从“侠女”变成“魔女”,甚至大家都忘了她的真名叫铁慕嫣,而一提起她的时候,都只称“媸面血手”,可她不在乎,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抢,遇到讨厌的人就杀,谨醒自持有什么用,不如这样任性为之来的痛快。

直到遇上他,让她在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江湖路中停顿下来。

因为他,她甘愿沉寂,听之任之,从此销声匿迹。

可即便停下来,她却清楚地知道她身上背负的罪业已太多,而江湖人通常只有一种归宿,就是迟早死在别人的剑下,她的生命依旧年轻,却已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抓紧时间拼命地享受。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铁慕嫣的思绪,她慌忙系上面纱,沉着嗓音问道:“谁?”

“是我。”

一听到这个声音,铁慕嫣本打算从地上捡起黑袍披上的手又缩了回去,身形如清风拂过一般拉起门闩,等那人推门进来时,她也以一个非常优雅的姿势坐定在梳妆台前,就好像从未起身离开过一样,身法之奇可谓世所罕有。

铁慕嫣拽了拽薄透的上衣,本想让雪白的胸脯再露出来一些,一看来人手中还抱着个奄奄一息的绝色异族女子,便气得“哼”的一声,转过身去:“你来看我,蒙着面干什么?带这个女人来又算什么?是跟她在一起见不得人吗?”

黑衣蒙面人将绝色女子放置在一张垫了狐绒的软榻上,这才柔声道:“阿嫣,咱们这才半年没见,你的口舌就越发刁毒了。”

“哼!你也还记得我们半年没见了。我在这寒苦边塞为你经营打点,你却在繁华京城风流快活,这都不够,还专门带个女人来气我。你跟她到底什么关系?”

铁慕嫣嘴上虽数落着,还是斟了一杯西域甜酒玫瑰醉递到那人手上,好让他喝了驱寒。

“唉——你总是多心。”那人接过酒杯,摘下蒙面黑布,赫然是京城第一公子叶匪君。

“我跟她……就是普通朋友,这次联手杀一个人,不过没有成功,我受了点轻伤,她则受了重伤。这西北荒漠上,也找不到什么大夫,所以就来求你给她看看。”

“什么人物啊?还需要你叶公子跟人联手?需要我出手帮你料理了吗?”铁慕嫣语气中透着不屑,不知是不屑叶匪君的对手,还是不屑叶匪君本人。

“是个有些棘手的对手,总之你别管。先帮我看看她的伤势,想法救救她。”叶匪君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救她?”铁慕嫣斜睨了一眼软榻上昏厥过去的病美人,悠然踱步到她跟前,纤纤玉指拎起她手腕,像是在为她把脉,目光却阴狠怨毒地打量着绝色美女的面容:虽然面色苍白惨淡,的确是赛过西施。

“这位美人看来就是你的新欢莎瓦蒂了吧!果真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呢!看来她真的伤得很重很重,我可没有这份回天之力去救她。啧啧,这么个美人就要香消玉殒,我看着也是心痛啊!”铁慕嫣鉴定美色完毕,坐回到梳妆台前,又开始梳理自己的秀发,全不把莎瓦蒂的死活放在心上。

“你、你竟敢安排人监视我?是谁?琥珀,铃兰还是翠染?”

“哼!你都安排了眼线在我跟前,难道我就不能吗?说到底,咱们谁也不相信谁。”

“你叫我如何相信你。我好心把银钩赌坊交给你打理,还同意与你五五分账,可你每年送来的银子跟账目出入甚大,那些短少的银子都去了哪里?你可能给我个交代?”

“自然是被我花了。在这种鬼地方想要住得舒服些就得舍得花钱,何况经营赌场不比别的,路面上的客套也不能少,黑白两道都得打点,可不是要花银子吗?”

“好,这个事就算了。”叶匪君强忍怒气,“我问你,上个月我差人送来的一百万两官银要你熔了重铸,你可办妥了?”

“那个啊……”铁慕嫣以手支颐,做冥想状:“哎呀,我忘记了。”

“什么?”叶匪君气得拍案而起,将酒杯狠狠砸向地面。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让谦谦君子的叶匪君发脾气,恐怕也只有铁慕嫣一人而已了。

她将叶匪君气成这番模样还不满足:“你看看你,送来的银子虽多,却一个子儿也花不出去,我拿着一百两去古藤岭镇上的布坊买衣料,那店主一看到银子吓得直哆嗦,硬是给退了回来,弄得我好生没有面子。”

“你是不是疯了?那些银子……”叶匪君冲到铁慕嫣跟前,一手扳住她的后劲,俯身与她四目相对,压低了声音,“那些银子每一锭都印着‘开封府库’四个字,藏都藏不及,你还敢大摇大摆地拿去花,谁敢收你的银子,你这可不是找死吗?”

“是我找死还是你找死?”铁慕嫣将脸孔凑近叶匪君,声音娇媚入骨,“那些银子可不是我劫走的啊!”

“哼!”叶匪君重重地甩开手,负气地站直身体,冷冷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以前你可从不这样。”

“以前……你也从不这样。以前你对我可都是柔声细语,温情款款的,以前你每三个月至少来一封信,如今半年都等不来你一封信,好容易等来一封信,不是吩咐我做这,就是指使我做那。”铁慕嫣声音愈发酥软细腻,有意撒娇扮痴,“唉——‘奴家’真是心痛,每每相思入骨,想你想到发狂的时候,也只有把以前的信件拿出来一遍又一遍的细读,方才能从往日的温存言语中找到零星半点的慰藉。”

“那些信你还留着,我不是让你每看完一封信就把它烧了吗?”

“跟叶公子这样‘聪明谨慎’的人打交道,我怎么又敢疏忽大意呢?自然要留些东西以防万一才是。你可别怪我,江湖路走多了,反复无常的事自然也见得多了。谁都会先保全自己的,不是吗?”

“铁慕嫣,你是不是想逼得我杀了你?!”叶匪君三尺寒锋剑突然出鞘,对准了铁慕嫣雪白的脖颈。

铁慕嫣看也不看那随时一剑封喉的剑端,只是微微冷笑,雪白的手指轻柔地来回抚摸那寒光刺目的锋利剑身,“虽然我不知道这个贱人用了什么古怪法子,助你杀了个什么谢无忧,洛彬添之流,但别以为这样你就是天下无敌了。不怕实话告诉你,你这点微末剑法,在我眼中根本不值一晒。”叶匪君只觉剑端一沉,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就这样被铁慕嫣徒手掰下来五六寸,再看剑身,刚才被她抚摸过的地方都留下刻痕斑斑,就好像是被另一样更锋利的兵器狠斫猛劈过似的。

叶匪君倒吸一口冷气,脸上依然镇定,心中却波涛汹涌,他知道她十五岁成名江湖,十六岁就被誉为天才女剑客,曾与神兵阁阁主孟慈安力战一天一夜,单挑贺兰山十二快剑,独闯摘星楼杀手训练场,他知道她剑法高明,却没想到她的内力也刚猛至斯。

叶匪君扔掉断剑,再次走到铁慕嫣身前,柔声道:“好吧!我承认你武功高强,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咱们才能回到从前那样?”

铁慕嫣将那五寸断剑搁在梳妆台上,缓缓站起身,双臂勾住叶匪君的脖颈,语音转为柔和:“我要的很简单,从来都只有一样,只要你肯爱我,还像以前那样,你要我为你经营赌坊也好,重铸银钱也好,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

叶匪君扯过她右手掌,在掌心深情一吻:“我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和以前一样。”

铁慕嫣踮起脚来,仰起脸,微微笑着将面纱一扯而落,露出那张剑痕交错的面孔:“吻我!”

叶匪君忍不住回头侧目望一眼莎瓦蒂的绝世容颜,再看眼前这张丑脸,不由自主地生出嫌恶之色,但还是轻描淡写地在铁慕嫣的唇上轻轻一吻。

“哼!以前你吻我的时候是那么深情那么沉醉,就好像我是个绝世大美人儿似的,怎么?现在有个真正的大美人半死不活地睡在旁边,你就看出我是个丑八怪了。”铁慕嫣推开叶匪君,“罢了罢了,当真是委屈你了……”她话没说话,腰身被叶匪君一把搂住,狂风暴雨般的吻肆意落在她的唇上,脖颈和肩头,她满腔的怨怼和怀疑瞬间转化成一股膨胀的热情,彻底堕入情爱的甜美与狂乱当中。她的双手也死死的圈住叶匪君的腰身,身体热烈地回应着叶匪君的一举一动,恨不得将他揉碎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这样就再也不用跟他分开。她口中仍重复着“只要你爱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话,只是到后面就变得龃龉不清,直至变成**和喘息。

“啊——”迷醉中的铁慕嫣忽然感到心口一凉,将手一摸,探了一手的血,剧痛袭来贯穿了全身,意识和感官变得迟钝和麻木。

她瞥一眼梳妆台上的那五寸断剑,赫然已经没有了。

“你……”

“是你逼我杀你的。”叶匪君已退开到一边,连衣衫都没有乱,又恢复了往日里谦谦君子,温恭守礼的形象,好像刚才跟铁慕嫣颠鸾倒凤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与他绝无半点关系。

五寸剑尖完全没入胸腔,认位精准,直接切断心脉,铁慕嫣再没气力说出一句话来,终于倒地不起,最珍视的发丝散落在地上,与身体一同抽搐着,鲜血染红了罗衫,也染红了地面,一张丑脸苍白惨淡,双眼瞪得大大的,好像死去了,又好像没有。

她看着他,竟然还在笑。

那是一种解脱的又带几分嘲讽的笑容:

“我的业报总算来了吗?也好,总是要还的。”

“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要还在他身上?”

“叶匪君,你将来的业报要还在谁身上,我倒真想看看。”

她伸出食指,不甘地指向叶匪君,倒让叶匪君吃了一惊,从容淡定的身形明显晃动了一下,她好像在跟他开玩笑故意吓他,看到他真的被吓住了,得逞似的又笑了两声,头一歪,死去了。

叶匪君松了一口气,本该有几分得意的,无端却觉得落寞。

他将尸体拖至软榻旁边,捡起断剑将她手腕割破,让手腕鲜血尽数流入莎瓦蒂口中,她本来气息奄奄,脸青唇白,饮了几口人血以后,悠悠醒转。

“你终于醒了。我可真是担心啊!”叶匪君语气中流露出很少有的关怀之情。

莎瓦蒂有气无力地点下头,一双眸子还是暗淡的,浑不如往日的明亮清澈,她悲悯地看了一眼地上死去的女子尸体,喃喃道:“其实你本不用杀她的。”

叶匪君道:“你重伤之下血气大亏,我本来也没想过用她的血来救你,是她逼人太甚。”

莎瓦蒂叹道:“一代武林奇女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在这边关塞外,还真是讽刺啊!她一生鲜有败绩,却终究败给了自己的情欲。”

叶匪君微微变色:“你都知道了?”

莎瓦蒂道:“我刚才看着像昏死过去,其实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这样厉害的女子……可惜了。你们中原人的一本《诗经》上说‘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倒是一点也不假。”

叶匪君知她讽刺自己,也不生气:“哼,我从未与之‘耽兮’,何来‘可说’与‘不可说’之说?对于一颗不听话的棋子,就要趁早弃之甚至不惜毁之,否则难保她不会有朝一日借机反噬。”

莎瓦蒂道:“她非常了解你,而且很警醒很理智地爱着你,只可惜她还不够了解她自己。”

她艰难地说完这句话,感到呼吸一窒,心脏好像正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而且越收越紧,疼得她蜷作一团,痉挛不止,脸色刹那间变得比刚才还苍白。

“你又疼了?想不到法术反噬得这样厉害!该如何是好?”

莎瓦蒂难得看到叶匪君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有些许欣慰,虽然她心里十分清楚他这样紧张她的死活,倒底是为了什么。

叶匪君突然将目光锁定在一个漆黑的大铁柜上,这个铁柜也是与这屋里奢华陈设唯一不匹配的物件,但是他知道这铁柜是用非常坚硬的玄铁制成,里面则会放着许多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他从女尸脚踝处取下一条红玛瑙的脚链,脚链上吊着个葫芦形的饰坠,将那坠子打开,露出一把精巧的铜钥匙,叶匪君迫不及待地将钥匙插入锁孔,坚固的铁门“哗”地弹开:第一层堆放着碧玉七宝玲珑簪、南海珊瑚珠、犀角雕福寿纹手镯等诸多稀奇罕见,价值不菲的女子饰物,他直接略过;第二层摆放着许多账本,叶匪君随便翻看了几页,越看越怒:“这个女人,果然做了两套账本,随便做套账来糊弄我,自己的账本倒是清清楚楚的。”他再往下看,第三层摆放着许多瓶瓶罐罐,都是些珍贵药品,还有一只硕大的赤红色的灵芝,他看到灵芝紧锁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而那灵芝盒子的下面压着的一沓信件更是令他喜出望外,他再也顾不得莎瓦蒂,随手将灵芝抛到她怀中:“这是难得一见的火灵芝,可以顺心理气,治疗内伤甚有奇效,你快吃了吧!”他一心只在那些信件上:“臭娘们,真的把信都留着,我本来还对她存了一丝幻想的,原以为只是吓吓我。”

莎瓦蒂见他对铁慕嫣的私密之事也了如指掌,可想他们当初是何等亲密,对于如此亲密之人,他却可以眼也不眨地夺其性命,可见此人何等寡恩薄情,可恨的是自己明明知他生性凉薄,却还要傻傻呆在他身边,甘心被他利用到死。

莫非真是情到深处无怨尤?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含着泪将火灵芝一点一点地吃下。

叶匪君将梳头的茉莉油全部浇在信件上,再拿到烛火上去点着,扬手一撒,将着火的信件仍得满屋子都是,不多时,屋里就成烧了炼狱火海。

“你疯了吗?”莎瓦蒂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明白的:杀人放火,毁尸灭迹,扬长而去,干净利落。

火势借着风力越烧越旺,蔓延到所有的屋舍,形成一片张扬狂舞的火海,叶匪君抱着莎瓦蒂站在四合院的中央:“以后银钩赌坊就没有主人咯,没有人主持的银钩赌坊也会沦为一般下九流的赌场,就让这个传奇的赌场跟这个传奇的女人一起消失吧!”

叶匪君英俊苍白的面孔被火光一照,看上去反而有几分狰狞,在他怀中与他紧紧相贴的莎瓦蒂也弄不清楚他为何不赶快走开,而是望着大火出神,许是因为银钩赌坊是他多年心血所成,而铁慕嫣倒底也与他有多年的情分,乍然间付之一炬,是人多少都会有些不舍的。她这样揣测着。

殊不知他此刻想到的却是八年前同铁慕嫣双剑合璧,将一代剑法名家萧铂寒一举击败从而夺得银钩赌坊经营权的时候,何等的热血快意,壮怀激烈,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也曾被铁慕嫣的超凡剑法和飒爽英姿所吸引,而一度忽略了她布满伤疤的面孔,不知何时他变得开始疏远她,怀疑她,也再不曾有过那共同对敌,互相回护的动人时刻,说到底,他终究是容不得她强过自己。

本书完结,看看其他书:
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五章 世事总无常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五章 世事总无常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五章 世事总无常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五章 世事总无常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五章 世事总无常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五章 世事总无常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五章 世事总无常第五章 世事总无常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五章 世事总无常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一章 有匪君子第四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第三章 相思难平徒远征第六章 相逢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