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雨大风大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我松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妈!”我喊我妈。

“爸!”我喊我爸。

因为我记得去年的时候,要是遇到这种下雨天的情况,他俩肯定都会在家里头呆着的不出去的。谁知道我把屋子找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我爸妈的影子。

奇了怪了!

我无奈的叹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我家沙发上头,真没想到回到家里居然也只剩下我一个人。唉……

我爸妈干什么去了?我爸说不准还在拉客,可是我妈呢?难道又去打麻将去了?……

我苦思冥想都想不出来我妈究竟干啥去了。

打了半天电话给她,也没人接。

后来想给我爸打电话的,最后想了一下算了,我爸还在拉客,下雨天,万一接电话出个什么事故,可就不好了。

恩。我等等他们,最多九点,就会回到家里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就坐在家里的沙发上头度日如年的挨着时间,实在是不愿意跟孤独妥协,拿出手机出来刷了一会儿微.博,但是发现无比逗逼的段子都会叫我心不在焉。我翻出来张建辉的电话号码。打了很多字,然后又一个个删掉,周而复始,我也忘记我自己写了多少字,但是我发誓,以后我的毕业论文肯定都没有那么多的字。

把手机装进口袋里,抬头看了一眼我家挂在墙上的表,已经九点一刻了。可是我爸妈都还没有回家,真是奇怪!

我忍不住了。天这么黑都不回家,怎么回事?电话也不接?我知道我们村子里头有好几家麻将馆,所以我决定出门找我妈。

家里没有手电筒,还好手机有电,我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下了村子底下去找我妈。我记得特别清楚,雨下了差不多五天,所有我们小村子里头全部都是积水,有的人家门前根本就不能过,水多的都他妈可以养鱼了。

我走了一路,北风呼呼吹着,耳旁的风刮得特别狠,带着凌冽的哨音,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我初一的时候。赵婷被人伤害时,我满头是血躺在地上的那个瞬间,风声特别绝望,特别冰冷,就像是蛇吐着芯子,发出的那种声音,叫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叫我害怕。

我找遍了所有麻将馆,人家都说没有见到我妈的人影。我特别失落的往回走,没有原路返回,因为路上水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我选择到村子东头,多走一点路,直接走到马路上头回我家。这样就可以避免鞋子里头再次进水了。

命运总是有它自己的安排,我没有在麻将馆里头找到我妈,但是我在村子最东边看见了我妈。天上下着雨,耳边全是冰冷的风。我看见我妈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躺在一个垃圾堆旁边。刚开始我还没有看清楚,以为是要饭的。后来用灯光一照,发现亮黄色的保洁服,整个人吓都给吓死了!

因为天黑,地上全部都是垃圾,村子东头人特别少,是一条非常蜿蜒的窄路,基本上没事这条路不会有走,除了大早上跑来倒垃圾的人,大家谁都不回到这里来。所以我妈没给人发现。

我顾不了那么多。赶紧跑上前去,一把抱住我妈的身子,想要把她从地上拖起来。一触碰到我妈的身子,我的心里头就咯噔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我觉得我妈的身子好冷好冷,冷的吓人!

我差点以为她就是一具尸体了。

她的身上有股垃圾的味道,她的头发上头全部都是泥水。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像是被人刚从河里打捞上来的一样。

我特别害怕!怕的要死!

眼泪‘刷拉’一下子就给出来了。我已经不能去形容那种惶恐了,只觉得手脚冰冷的厉害,最后一丝理智残存,我放声大喊。

我喊“救命!”

“救救我妈!”

“啊!!!”我跟疯了一样大喊大叫,我跪在地上抱着我妈的身子,浑身上下都在颤抖。我好害怕!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妈会有倒在地上的这一天!

周围的黑色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墨水,我的声音带着数不尽的彷徨在黑夜里炸开了!我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我不停的,呼天抢地的喊着救命!喊着救救我妈!

……

没人听见

……

没人看见

……

更没有人回应我。

……

我的身上都被雨水全部打的湿透了。我想抱着我妈,背着她,赶紧去医院。可是我发现自己力气好小,我根本拖不动我妈。我心里头急得要命,感觉天都要塌了一样!

这可是我妈呀!

是生我养我的妈妈呀!

她要是出事了我怎么了?我要怎么办啊!

一股难言的恐惧钻进我的心底,我喊“救命!”,一直喊一直喊,喊得撕心裂肺,喊到最后嗓子都给哑了。

终于有人听见声音跑了过来,还好我嗓门大,惊动了不远处的一群人。他们三五个人,成群结伴的,打着手电筒跑了过来。

“喊什么呢?咋回事!”远处有人问了一句,脚踩进水坑里,发出‘霹雳巴拉’的声响。

听到有人跑过来,我激动的浑身颤抖。

我说:“我是村子里头赵泉的女儿!我妈晕倒了!”

闻声赶过来的人听到我的话,吓得脸颜色都变了。有好几个男的,跟我们是一个村的村民,其中有一个我还认识。

我看见了曙光,我抱着我妈,我喊了他一声“叔!”

他站在原地担忧的看着我。点点头。说“怎么回事?”

我嘴快道:“叔,我一会儿跟你解释!你家里不是有车么?快把我妈送到医院里头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话音一落,那人露出一脸为难的神色。说:“这……”

我傻了。救人不应该速度点么?为什么他唯唯诺诺不为所动。我说:“叔你快点帮我一把!我妈太重了!我抱不动!”

那人当做没听见我说话一样,还是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如缀冰窖。铺天盖地的恐惧感全部跑进了我的肺脏里头,我的呼吸一下子就变得紧了,那种被水草缠绕着的感觉再次浮现在跟前,脖子发紧,紧的都要没法呼吸了!

这个站在我跟前这个见死不救的人!是我爸曾经帮过的人!我简直都不敢信!他就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我们一家子的?他是搞运输出身的,当年我家也有好多给工地拉石子沙子的车,他没有活干,找不到工地,都是我爸给他介绍人,带他一起赚钱的。

后来我爸妈沉迷赌博,他们就不在一起玩了。我家里一落千丈,他靠着我爸介绍的关系发家致富,一辆车变成两辆车,后来还搞起了承包工地的活儿,买了一辆三十多万的宝马。

我不敢说他的一切成就都是我家里的功劳,但是我至少可以说,他之所以能有今天,我爸也是给他帮了点小忙的。

可如今生死关头,他居然这么冷漠?

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为这件事难过了,我实在看不懂人性。此刻孤独无援,所以我选择跪地求饶。我跟他低头,我说:“叔!我求求你!带着我妈去医院!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求你!带我妈去医院……”

我家没车……

我爸不在……

我自己力气太小……

我妈出事了……

我已经疯了!我只有求别人!我一直不停的开口求他,直到后来有人看不过去了!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说“都是一个村的!你不帮忙我忙!不就是害怕人死在车里么?死在我车里没啥!做好事的人不怕撞鬼!”

我有一瞬间的醒悟。原来他不帮我,是害怕我妈死在他车里头晦气!哈哈哈哈哈!我妈怎么会死呢?怎么会呢!

等上了车以后,我随着我妈一起坐在车厢后座。我妈的脑袋枕在我的大腿上头,我用袖子擦着她的脸,完后以后颤抖着握着她的手。

我一边努力保持镇定,一边给我爸打电话。打了很久,我爸都没有接电话,应该是在外头干活没有听见电话响。一路上到医院还有些距离,我挂断电话,拉着我妈的手。我跟我妈说话。

我说。

“妈!我是豆豆!”

“妈!你不能出事你知道不知道!我你还没看我念完大学呢!”

“妈……”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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