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回过头,看着老顾的右耳,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请放心,我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了,我已经再婚又生子,她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你说,我还能怎样?不可能旧梦重圆,但是,我为什么还想见她,是心里放不下过去的那段情,心里也是关心她,惦记着她,所以上次才让你打听她的情况,谁知你跟我来了这么一手!算了,这一篇翻过去不说了……这次为什么我执意来看她,一是为了弥补你给她造成的损失,二是想对她说声对不起,请注意,对不起是指她搬家而言,仅此而已了,没别的想法了,原来的确是有点还念旧情,但被你一折腾,这点想法也就没了……”
老顾听他说完,不由得在心里笑了,他的所作所为算是达到了目的,他开心极了。
彭长宜继续说道:“人啊,尤其是我这个人,对有情于自己的人,特别是女人,做不到熟视无睹啊——”
“可是……”
不等老顾的“可是”出来,彭长宜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能认为是因为她自身的原因我们俩才没有后来,这话吧,也不能这么说,尽管是她另觅枝头,但是我对她还是很感念的,她在我心灵最荒芜的时刻走了进来,而且经过后来的交往,我也的确想跟她结婚,为什么没有结成,这里固然有她的原因,但是之前也有我的原因,娜娜的妈妈跟她见过面,向他灌输了我的一些不好的话,说她是别人的替身如何如何,她便往心里去了,这我理解。她尽管年纪不大,社会阅历不深,但是有山里人的耿直,后来跟她学长好,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我就不怪她。她现在生活得不幸福,有我很大的原因,尤其你把她赶走,让她从我眼前消失,我这心里就更加觉得对不起她,老顾啊,你知道我这个人的为人,咱们欠过谁的?我来,其实也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她,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了去我的一份内疚。”
如果不是因为中午喝多了,彭长宜可能不会跟老顾说起这些。
老顾理解他,但让老顾纳闷的是,明明是陈静甩的他,他倒是内疚和自责了。但这次老顾吸取了教训,没将这层意思说出来,而是说道:“其实,我说您这是多余,见了面又能怎样?您帮助了她又能怎样?再说,依这个丫头的性格,她就是有困难,也未必接受让您帮助。”
“我不是帮助,我是弥补,你懂吗?”彭长宜较真地说道。
“都一样,指不定这个丫头会怎么想呢。”老顾说道。
彭长宜说:“这个我懂,尽人事,知天命吧。我是不想欠谁什么,虽然表面上看,我是受害者,其实,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我能做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俗而又俗的做法,经济补偿。”
老顾一听,这才明白自己之前的做法有些过分了。彭长宜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在彭长宜的
心目中,陈静是占据一定位置的,并且,他是真心喜欢陈静并且有跟她结为百年之好的意思。
彭长宜对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对待。丁一在他心目是至高无上的,丁一的一切,是他舍命都可以换的,他对丁一的感情是经过升华了的,是神圣的;沈芳尽管背叛了他,但他们曾经是少年夫妻,是他女儿的母亲,他对她做到仁至义尽,净身出户,将所有的财产留给了沈芳,沈芳结了两次婚后,彭长宜对她仍然做不到不管不顾,并且应诺她,只要她不再找对象不再结婚,他将负责她的一切;舒晴是他的现任妻子,对于这个妻子,彭长宜更多的是责任,当然也爱,他不会纵容和迁就舒晴,因为舒晴在以后的家庭生活中,将要扮演后多重的角色,他对舒晴除去责任和爱外,还有就是教育;叶桐,算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尽管和这个过客也擦出过火花,但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彼此明白自己的位置,这个位置是固定的,是不可改变的,所以,他对叶桐除去激情和友谊,可能也找不出别的来了;而对陈静,他更多的是父辈般的疼爱、宠爱,年轻的她,带给彭长宜的是新鲜,是活力,他在陈静这里,得到了崇拜,但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爱得并不盲目,这多少有点“大家雀让小家雀给玩了”的意味,但是彭长宜并不恨她,可以想象,现在的彭长宜心里还是有陈静的。
想到这里,老顾由衷地说道:“对不起,都是我自以为是……”
彭长宜笑了,说道:“这个时候说这个没有用了,你也是为我好,为了我们家庭好,一片好心嘛,我领情,只是我心里有些不安,解决不安的方式就是弥补。”
这时,就见小区的一些大爷大妈们陆续从家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水壶,水杯什么的,还有的领着小孩,彭长宜看了看表,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这些居民,和阆诸的有些不同,他们绝大多数都戴着口罩,就连小孩也戴着,因为省城已经确诊了四例非典病例,另外目前还有三十多名疫情接触者在医院被隔离观察、治疗中。
彭长宜看了看时间,他扭头,隔着小区的铁艺护栏,看了看小区诊所的门口,就见两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姑娘,正在费力地往出抬一只冷饮玻璃大罐,放在一张桌上上。无疑,那里面装的这就是芦根水。
这时,附近正在等待着的居民,自发排好队,一个姑娘维持秩序,另一个姑娘负责给那些腿脚不方便的大爷大妈们接水。接到水的人们,都是先给孩子们喝,然后自己再喝,还有的人喝完后,还会再接满一杯带回去。
陆续有人下班,这些人,有的直接回家,有的把车放在一边,先来到这个饮水点,掏出事先准备好的杯子,接上一杯喝完,清凉又解渴的芦根水,肯定能起到预防的作用,难怪记者要报道此事。
彭长宜见一些大爷大
妈们陆续离开这个免费饮水点,他戴上了墨镜,下了车,也走到跟前,看了看,前面有两个人在等候,他就站在队伍的后面,打量着这两间车库改装的诊所。
诊所前面的玻璃窗上,写着诊治项目,屋里面是两排中药柜,里面一张桌子,一张体检用的床,很简陋,但却很整齐干净。
这时,那个正在负责接水的姑娘抬起头,说道:“下一位。”
彭长宜这才回过神,才发现轮到自己了,他说:“对不起,我没戴杯子,你们供应纸杯吗?”
姑娘没注意,她低头就从饮料罐的后面拿出一只纸杯,刚要去接水,猛然抬起头,打量着彭长宜。
彭长宜早就认出了这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姑娘就是陈静。
彭长宜微笑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口罩遮住了她大半个脸,只剩下两只漆黑、明净的眼睛,当初见她的时候,她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那个时候她头上的马尾辫藏在帽子里,此时,她的马尾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半长的卷发。
彭长宜见陈静在打量着自己,他就摘下了眼睛,笑容可掬地看着她,温柔地说道:“你好。”
陈静半天才摘下口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尽管是面无表情,但是从她瞬间变得呼吸急促起来的频率中,不难看出,她的内心陡然间起了波澜。
彭长宜冲他伸出了手,意思是想喝杯芦根水。
陈静这才反应过来,动作机械地给他用纸杯接了一杯芦根水,递给他。
彭长宜发现,那双握杯的双手在颤抖着,以至于水都要溢出来。
彭长宜赶紧双手接了过来,他说道:“谢谢。”
这时,他的背后又站着三四个人。
他端着纸杯闪到一边,陈静冲着屋里说道:“小霞,你来。”
一个叫小霞的姑娘走了出来,陈静便离开这里,走进了诊所。
彭长宜喝了一口,那种久违的清凉、甘爽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他的脑海里就出现了在三源住院期间,被陈静拉着出去采芦根的美好情景......忽然有一种世事沧桑的感觉,他眨巴着自己的眼睛,看了一眼陈静回屋的背影,便一口气喝干一杯,又接了一满杯,也推开诊所的门,走了进去。
这个车库改装的诊所,门有些低矮,有些小,彭长宜不得不低下头,迈了进去。的确如刚才所看到的那样,诊室干净整洁,充斥着一股淡淡的草药的味道。
他打量着诊室,就见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大照片,上面是陈静取得研究生硕士学位时,跟导师和几名外国同学的合影,背景是她就读的加拿大某医药大学。
彭长宜看了许久,没有找到一个大陆男人,也就是说,照片里,除了陈静,再也没有一个黄种人,她那个师兄并不在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