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夏霁菡的心震撼了。
从小生活在江南小镇的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农村生活现状的,太了解朴实厚道的村民们了!他们强烈的向往着像城里人一样生活,毕竟,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是广大农民最为期盼的。
稻园村面积不大,大部分耕地是稻田,稻田区在督城历来是高产田,经济价值比较高,农民惜地如金,宅基地特别紧张,这户农民能割舍自己的宅基实属不易。
陪同他们采访的村支书是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个子不高,和许多村民一样,肤色黝黑,身材略瘦,显得精干健康,他叫李俊。以前在乡政府工作司法所任所长,是半脱产干部,后来督城实行机构改革,取缔乡财政,清退所有半脱产干部,李俊也在这之中,尽管他这个司法所连年是省级先进,李俊本人为人正直,工作有热情,深得领导的赏识,但乡党委、政府有多不舍也不敢违抗命令。
他刚出乡政府大门,就被本地一家企业聘请当办公室主任,后来,稻园村有一位被人们称为“马列主义老太太”的老党员,联合了村里大部分党员,找到乡政府,要求李俊回村工作,乡党委和乡政府当然求之不得,就推波助澜,在这种这种情况下,李俊只好放弃优厚的待遇,回村里当了一名村党支部书记。紧接着又健全了村里两委班子,使稻园的各项工作都纳入了正规。尽管村里没有任何集体收入,但是凭着他一腔的工作热情和公开、公正的办事原则,深深赢得了村民的信任。
稻园和田埴工作的地方,正处在对角线的两端,一个在督城的东南方向,一个在督城的西北方向。督城的西北有四个乡一百二十个自然村,其中有十个村坐落在稻园周围。过去这里百泉奔涌,稻香馥馥、荷叶涟涟,房前屋后随处可见喷涌的泉水,就是冬天都不枯竭,日夜灌溉着这里数万顷的农田,富饶丰裕,素有“北方小江南”之称。据说清朝皇帝顺治就在此试种过水稻,由于地处冲积平原,也是方圆百里出名的膏腴之地,是有名的鱼米之乡。由于土壤肥沃,又是自流泉灌溉,这里的生产的大米,向来是全部进贡给朝廷,所以督城又有贡米之乡的说法。
可是,随着环境的日益恶化,地下水位下降,往日的自流泉已不见了踪影,这里的人们从来都不知道井为何物,面对现实,也不得不开始打井抗旱。化肥和农药的使用,使这里稻田的鱼虾也绝迹了,往日那人间美景永远的留在了人们的记忆中,稻乡,也失去了往日的炫彩,已经显现不出任何的优势,但往日那自然美景富裕,仍然是这里人们向外炫耀的资本。
尽管往日的魅力与婀娜已经不能再现,但当夏霁菡看到快要成熟的大片大片的水稻时,仍然抑制不住的兴奋,她好像看到了熟悉的家乡的自然景象。如果在春天或者是夏季,这里,肯定和她南方的家乡没什么两样,自己来了
两年了,怎么都不知道在督城还有和她家乡这么相近的景色呀?白当了一年多的记者,可能这就是专题记者和新闻记者最大的区别。
单勇到没像她那样激动,对于经常跟市领导采访的新闻记者,他早已见怪不怪了,眼下,他只是用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丰收在望的田野。
李俊给她介绍说,这片长势旺盛、穗大粒重的水稻,是北京农科院最新培育出的节水抗旱的新品种,能降低投入成本,明年可大面积推广种植面积。另外他还想在几家责任田里试种纯生态的有机米,这种米将是今后市场上的新宠,而且可增加水稻的附加值,使农民不再觉得种田亏本。
这时,李俊的手机响了,他接完电话对夏霁菡说:“关书记来了。”
夏霁菡一怔,忙向路上望去,只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关昊和秘书小丁一前一后地在朝这边走来,矫健的步履,潇洒的身影,在这农村的土道上显得那么出类拔萃、卓尔不凡,小单的镜头对着关昊,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有关关昊的瞬间。
李俊赶忙快步迎上去,夏霁菡犹豫了一下,只是礼貌性地往前走了两步,就停住了。
没想到关昊和李俊握过手之后,径直朝她走来。
那个高大、飘逸的身影渐渐临近,他甚至闻到了他身上二手烟的味道,他是不吸烟的,肯定又是从哪个沉闷的会场出来。
她的心开始快速跳动,和他眼神碰撞的一霎间,她的脸骤然火热起来,舌头有些不听使唤地说道:
“关书记好!”
关昊微笑着点点头,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惊喜与温情。
他向她伸出手,她迟疑了一下,刚递出自己的手,就被关昊的大手握住,暗暗地一用力,随后放开。
只有双方才清楚这瞬间用力的一握传递出的内容,快一个月了,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
尽管一瞬间很快过去,但夏霁菡还是感到了那只大手的力度和温热,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充满温情。
眼前这个英气十足,器宇轩昂的人,终于不再陌生,尤其那用力一握的瞬间和浓黑的眸子里传递出的温情与惊喜,都在说明着一个事实,那就是他们曾经是熟悉过的甚至是曾经亲密的一对人儿。
关昊还在车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路边正在弯腰取景的单勇,目光一扬,立刻就搜索到了夏霁菡,没想到上午他刚在常委会上获悉这一消息,他们就已经到了现场,够速度,也够敬业的,他不由得在心里称赞他们职业的敏感和对工作的热情。
只是,尽管他们有了亲密的接触,她看到自己的时候,仍然羞红了脸,而且,目光中隐着淡淡的忧郁。
其实,自从上次分别后,他始终没忘记她,甚至有好几次冲动地想给她打电话,但实在是因为自己太忙。
那天在卫生间
见到她,只一眼,他就看出她憔悴、清瘦了许多,他克制着自己,没敢跟她说话,无论是时间和空间,都不允许他儿女情长。只是,她是如此爱脸红,这不太好。
本想和她说几句话,赞扬一下他们工作的热情,但为了不让她紧张和再次红脸,关昊就和李俊攀谈着,渐渐地,他就被李俊说的话吸引住了。
原来,李俊在汇报他上午去找帮建单位市建设局的领导,汇报明春修路的具体问题,其中主要就是资金问题,没想到,对方丝毫不重视,只派了个办公室副主任听他汇报。
这一点都不奇怪,目前,与农村创建热潮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各个包村单位的冷淡和工作的明显被动。
在这次创建活动,市委市政府不但要求各个单位都有明确的包村任务,并且各个单位都明确了班子副科以上领导下乡包村,并且是脱岗包村,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解决创建活动中遇到的任何困难,参与帮建村的规划和建设。
在这些帮建村中,首当其冲的也就是最困难的事就是修路,而修路就要有资金,改革开放后的广大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一家一小块,单打独斗,村级几乎没有集体经济,所以修路资金就是最大的问题。
跑资金,几乎成了所有试点村共同的目标。他们第一个反应就是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帮建单位。如果硬性让这些单位拿出资金修路,的确有难度,但各个单位都是职能部门,都有能力尽一份力,只是责任心和热情度的问题。
就像关昊在会上讲的那样,目前农村开展的文明生态村的建设活动,是今后乃至更长时间基层的主要工作内容,也是督城近期的核心工作,所涉及的各个单位要不予余力,大力支持,如果靠一个村子是完成不了这项工作的。
关昊和李俊交谈着,小丁在看单勇摆弄着摄像机。此时,太阳的余光呈现出金黄色,而且接近地平线的位置,光线和被摄体正好有一个理想的角度,无论是垂着头的稻穗、村庄和树梢,呈现出一种非常饱满的具有金属般的质感。
夏霁菡被傍晚的农村景象迷住了。
只见此时的村庄,一层氤氲的岚气,弥漫在田野和小村的上空,飘渺而轻柔。乡间路上,全是暮归的人流,无论是农用车、摩托车、还是自行车,都朝着一个目的地驶来——那就是回家。就连南行的雁阵也放慢了飞行的速度低飞着,寻找着今夜的宿营地。
只是那曾经感动过无数游子和文人墨客的自然景观——炊烟,显然已在现代农村生活中消失了,但此时的夏霁菡还在想象着那袅袅婷婷、飘逸飞舞的炊烟升起,因为它总是给人们带来无限的家的渴望和温馨的感受。也许随着时代前进的脚步,总有些东西要离我们而去,比如炊烟,比如那百泉喷涌,比如那鱼虾嬉戏的荷塘,甚至这眼前的村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