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距离庄园正门不远处的虚钢花园,石海腾拎着从超市采购来的大包小包上了楼。
“小磊?小磊?”叫了两声,石海腾确认这孩子不在家,石海腾疑惑了一下,这才想起来,石小磊应该是去上课去了。
石海腾虽然在虚城安顿了下来,但是妻子的工作还在老家,最近都是在两地分居。没有人照顾石小磊,所以他给石小磊报了个补习班,好像小磊的同学都报了。
石小磊最近特别乖,竟然没有抵抗,每当上课的时候,他都自己乖乖去上课,让石海腾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石海腾非常纳闷,石小磊到底是怎么这么乖的呢?
没有欺负同学,没有虐待小动物,也没有继续打游戏,安静乖巧的像是变了一个人,石海腾偶尔和他谈谈心,他也安安静静听着,很有礼貌,很懂事的样子。
如果是别人,说不定还会担心自己儿子什么天性被扼杀之类的,但说实话,石海腾自己,最希望的就是,自己儿子能够循规蹈矩,安安分分地过一生。
矫枉过正,也总比不矫正好!
现在不矫正,以后可能就要去监狱里看儿子了!
这段时间,大概是石海腾这辈子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了。
工作顺利,儿子也听话了,生活也安定了,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石海腾也拾起了自己最大的爱好——养蚂蚁。
前段时间,他从虚城本地的朋友那里,弄来了一窝蚂蚁,悄悄养在了杂物间里。
每天下班回来,看看听话的儿子,再看看不断繁衍的蚂蚁,心情就好了起来,觉得人生都充满了希望。
不过,他还是不敢让石小磊知道,自己又养了蚂蚁,因为之前石小磊的劣迹太多了,不知道多少窝蚂蚁,都被石小磊毁掉了。
放下买来的食物,悄悄取了一些蚁粮,他走到了杂物间里,突然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抽了抽鼻子,他嗅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赶忙揭开角落的盖布,然后眼睛都瞪直了。
杂物间的角落里放了一个试管巢。一个个试管,排布在架子上,串联出了一个复杂的蚁巢,而一个庞大的族群,就在其中繁衍、生长。
这蚁巢里的蚁群,是一位好朋友忍痛割爱,为此石海腾感激了好久。
但现在,蚁巢的下方,零落地滴落着蜡痕,上次儿子过生日时买的蜡烛已经燃尽了,蚁群里所有的蚂蚁,都被烤焦在了试管里。
这是一场残暴的大屠杀!
毫无抵抗能力的蚂蚁,在焦灼的空气中,挣扎、垂死、然后无力的死去。
那一瞬间,石海腾只觉得自己的怒火腾一声冲上了头顶,恨不得立刻就抽出刀来,把这个熊孩子砍死!
“忍住……忍住……这是自己的,是亲生的,是亲生的……”
石海腾无力地坐在角落里,仰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让他孩子变成这样啊!
但石海腾眨眼之间又开始自责,如果不是自己在他的教育中缺位,孩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半晌之后,他拍下了几张照片,发给了自己的朋友。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辜负了你的心血,我以后……再也不养蚂蚁了……”
石小磊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石海腾面色铁青地坐在沙发上。
“爸,我去写作业。”
“等等。”石海腾叫住了石小磊,道:“那些蚂蚁,是不是你弄死的!”
“是。”石小磊丝毫不避讳,回答的非常淡然,还昂起了脸,一副你能怎么样的表情。
“你……”石海腾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但终于还是忍住了。
“你为什么就这么做!”
石小磊昂然抬起头来。
“我乐意!”
“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强者可以为所欲为,弱者只能委曲求全,他们打不过我,就活该被我欺负!”
石海腾都惊呆了,这种话,竟然是从一个八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他震惊到无以复加,结结巴巴道:“小磊,这段时间,你表现一直很好啊,难道者都是假的吗?你,你没有顶撞老师……”
“因为我打不过老师。”你不知道我们班上的老师有多彪悍。
“你也没有欺负同学。”
“我……打不过同学……”石小磊的语气中多出了一丝苦涩。
“你也没有欺负小动物……”
“我也打不过小动物……”石小磊的眼眶中已经有泪水打转。
“你也没有打游戏……”
“……”石小磊侧过头去,求别说。
“我知道了,你别的都打不过,反正能打过我的蚂蚁是吧,那你能不能打过我?”石海腾巴掌又扬了起来,噼里啪啦打了下去。
“哼,你不舍得打我,打得还没我妈打得痛!”这孩子一点也不在乎。
石海腾想死的心都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孩子还是这样!
我该怎么教育好他!
一整天,石海腾都浑浑噩噩的,第二天,石小磊去上补习班后,石海腾接到了庄不远的电话。
“滕哥,我听群里人说了,很惨?”
“惨,太惨了……”石海腾想哭,一半是因为蚂蚁,一半是因为石小磊和自己,“我只是想要养蚂蚁而已,只是想要养个蚂蚁而已……”
“唔,这样吧,正好我养的蚂蚁今天孵化了……我送你只蚂蚁好了。”
“别,送了我肯定也会让小磊弄死。”
“放心吧,这只命很硬。”
“真的?”
“我已经到了,开门。”
打开门,庄不远果然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俩彪形大汉,抬着一个比冰箱还大的箱子。
两个大汉放下了箱子,庄不远对石海腾道:“伸出手来。”
石海腾茫然伸出手来,庄不远拿一个块状物,在他的手上擦了擦。
“这是什么?”
“女王的分泌物。”庄不远道,“有了这个,这家伙就会把你视为首领了。”
石海腾张口结舌,你在说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一只比老虎还大的蚂蚁,从大箱子里爬了出来。
通体琥珀色,外壳半透明。
细长的触须,纤细的腰身,膨大的尾部,六条腿稳稳支撑在地面上,凑向了他的手。
“来,让她闻闻你。”
“妈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石海腾差点吓尿了。
“她啊,是只幼年工蚁。”庄不远摸了摸这只工蚁的脑袋,工蚁立刻凑到了他的手掌上,温驯的像是一只大狗。
“这家伙发育的不好,个子有点小,干不了重活,还经常受她的姐妹欺负,所以我给她找个家,想来想去,就你最合适了。”庄不远瞪大眼,“你难道不喜欢吗?你不是说你最喜欢蚂蚁吗?”
那一瞬间,石海腾脑海中只想到了一个词。
叶公好龙。
妈呀,原来我一点也不喜欢蚂蚁!
谁说我喜欢蚂蚁我和谁急。
庄不远完全没在意石海腾的面色,道:
“这小家伙很聪明的,你教她什么她都能学会,收拾房间、看家、接送孩子什么的,都不在话下,平时她可以在角落里休眠,给她个避光的地方就好。而且食量也不大,如果你不愿意喂她的话,每个星期带她来庄园一次就可以了。”
说完,庄不远拍了拍这只工蚁的脑袋:“那,小家伙,以后这就是你的爸爸咯,乖乖听话!”
“呐,我庄园里还有一大堆蚂蚁呢,先回去了。”庄不远摆摆手,今天蚂蚁开始陆续孵出来了,至少几百只工蚁,庄园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等……等等……”看庄不远要走,石海腾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妈呀,快把它领走!领走!
你这是侏罗纪来的蚂蚁吗?为什么那么大!
不对,侏罗纪也没有那么大的蚂蚁啊!
“怎么?”庄不远纳闷。
这时候,石海腾突然发现,那只幼年工蚁,正温顺又依恋的靠在他身边,歪了歪脑袋,口中发出了像是小兽一般的呜呜声。
妈蛋,明明是很吓人的巨型蚂蚁,偏偏被萌化了怎么办?
想到庄不远说的,这只工蚁被别的同伴欺负,石海腾就有点心痛。
“那个……她喜欢吃什么?需要溜吗?”
“她喜欢吃甜食,但是也别给她吃太多。溜的话,每天溜一次应该更好?其实也没关系。”
庄不远走了。
留下了石海腾和这只幼年工蚁,大眼瞪复眼。
就在此时,石海腾听到了蹬蹬蹬的脚步声。
啊,石小磊回来了!
“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了,乖乖呆在这里别出去,我去给你准备吃的东西。”石海腾把幼年工蚁带到了房间里,她拿触角碰了碰石海腾的手掌,然后乖顺地趴了下来。
石小磊回来之后,石海腾警告他道:“我又在杂物间里养了只蚂蚁,你不要进去!”
石小磊的眼睛亮了起来。
今天补习班上,又被同学给欺负了!
不爽!正好发泄一下!
看石海腾去厨房做饭了,石小磊贱嗖嗖地推开了杂物间的门,到处乱翻。
“小蚂蚁,我来了……”
“小蚂蚁……快出来……”
“小蚂蚁,你在哪里?”
石小磊的背后,一只巨大的蚂蚁,慢慢从天花板上爬了下来,出现在他的身后。
石小磊一转身。
石海腾听到石小磊的惨叫声,从厨房冲出来,就看到石小磊连滚带爬地从杂物间冲了出来,扑到了他怀里,嚎啕大哭。
石海腾没办法,只能哄他。
过了半晌,石小磊泪眼婆娑地质问石海腾:“爸,我是你亲生的吗?有这么对亲生儿子的吗?”
“儿子啊。”石海腾叹了口气,“你现在还活着,就是因为爸爸真的爱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