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汉边城,一个叫斐措的小镇茶馆内,一名穿着艳丽长裙的少女正端坐在茶馆中和着茶奶吃煎饼。她乌黑的长发编着美丽的粗辫,上戴茶花,还有一根形状奇异的玉质发簪。修长如玉的脖颈上挂着一只雕刻精致的黑猫挂件,隐隐垂入胸口隐晦的角落里,令人遐想。这姑娘一双平静无波的灵动大眼四处乱转,明明是清新脱俗的长相偏偏又显得有几分勾人,全因那对略微有些凹陷的眼眶和笔挺的鼻梁。竟然是个异域来的姑娘。
少女身材修长,容貌惊人,白皙的手拖着香腮,有一下每一下地撕着手中煎饼塞进粉唇之中。
茶馆内寥寥无人,正值战乱,生意不佳。只有几个零散的顾客闲坐在桌边,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茶馆内只有一个老板,身兼小二之职,正在一张客人刚刚离开的桌边轻擦着桌面收拾碗盘。
这时,馆外传来嘈杂的喧哗之声,伴随着踢踏的脚步声数名彪头大汉吵嚷着走进茶馆,径直在一张最大的圆桌边坐下,凶神恶煞地对着茶馆老板说了几句。那老板立刻点头哈腰着应是,一转身进了厨房。
叶挽背对门口,葱葱玉指百无聊赖地划拉着浅碗中的茶奶。淡定优雅的模样似乎不知道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人走进来。
她心中想的却是,这奶味道实在太奇怪了,又腥又酸,她怎么也喝不下口。
数日前,在平岭内与褚洄告别之后叶挽就径直一个人上路去了北汉。想到离开时候褚洄那个带着恋恋不舍的让人快要窒息的吻……叶挽顿时觉得耳根发烫。互表心意之后的吻带着令人心跳加速的热度,烫的直教人软到心坎儿里去,全身的骨头都要化了。她轻咳一声,止住遐想,竖起耳朵听着背后的动静。
如今那木亚的大军在玉岩关外不到百里处驻扎,各种小打小闹不断,已经拖延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前,北汉大军的粮草被叶挽和甄玉一行人烧了个六七成,形势严峻,一时半会儿又拿不下玉岩关,必定做好了打长仗的准备,那就一定需要粮草的补充。北汉王庭不像大燕,各路赋税都由州府保管,他们粮食产量极其低下,示意每年的产粮都会在收获的第一时间就统一运往王庭,再由王庭根据情况一一适时下发,不允许家家户户有半点存粮。要想吃东西,那好,你们自己去买,或者自己去打猎。
所以在这个时候,玉岩关外的北汉大军若是想要粮食,从周边附近的城镇是弄不到的,必须要经由王庭派送,这就给了叶挽一个可趁之机。
只要想办法绝了他们的粮草供应,那剩余的二十几万北汉大军自然就不攻自破了,不用损耗谢家军的一分一毫。届时那木亚只会上赶着请求停战,因为他没那个能力填饱二十几万大军的肚子。当然这其中也有弊端,弊端就是把那木亚逼狠了他说不定会倾尽全力压倒玉岩关,争抢北境士兵和百姓的存粮。不过前提是他有那个办法从褚洄的手下攻进玉岩关。
北汉王庭运送军粮的事情绝对是举国上下第一隐蔽之事,毕竟这关乎到北汉是否能占领大燕北境的未来。
叶挽偷偷摸摸地在北境边关晃荡了数日,这才把目光锁定在这个叫斐措的小镇子。北汉城池之间距离甚远,若要补给,必定需要路过城镇。而无论是位置还是人烟来看,这里都是一个极佳的运粮路线。离边关最近,百姓人数最稀少。
她从几日之前就扮作异域姑娘,在斐措镇上乱晃悠,装出一副游历山河的傻子模样,不经意地四处打探消息。果然让她在这里等到了云军粮的北汉士兵,就是身后那几个来买茶馆内补给存货的大块头。
运粮人数不会在少数,看样子他们是分散开各自寻茶馆酒肆采购殿内物品的。只是不知道运粮的队伍现在藏身在何处了。
叶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吃着手里的饼,一边注意他们的脚步声估摸着对方的身手。
那位茶馆老板点头哈腰地推出一辆板车,店中所有存粮水源都在板车上堆着,在那几个大块头嫌弃的目光下将车推了出去交给他们。那些人接过把手,突然目光一顿,幽幽地朝叶挽的背影瞥去。虽然还没看见正面,但是这么一个身材姣好的姑娘,长得一定不赖。
一人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问了茶馆老板几句话。也不知茶馆老板答了什么,他们刚想朝叶挽的方向走过来,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原地啐了一口之后推着板车离开了茶馆。
茶馆内本来就没什么人,在那几个大汉走进来的时候零星的几个顾客也识相地结账走了,仅留的就是叶挽这个不懂规矩的“外乡人”。此时大汉们一走,茶馆顿时比刚开始更冷清,只留下叶挽和那客栈老板两人。
叶挽微微扬眉,眼睛一转就要尾随那几个大汉而去,却在刚要踏出茶馆的那一刻被眼疾手快的茶馆老板拉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茶馆老板倏地松开手,不好意思地将手背到身后,红着脸用大燕话对叶挽怒斥。他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外,猛地将门关紧。“你疯了吗,跟着他们会碰到大队伍的。”
叶挽无奈地歪头道:“不跟着他们我怎么知道他们把粮车藏在哪里?”她到北汉的这几日都住在这里,这个茶馆是暗阁在北汉的据点之一。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茶馆老板是褚洄安插在北汉的暗卫,已经在北汉住了有近十年了。
十年来他能从一个大燕人,转变的像如今这样与北汉人一般无二,足以证明暗阁水准,内里发展的如此庞大当真是褚洄本事惊人了。
这个暗卫名叫那伽,当然本名不是这个。只是在北汉十年,他也早已熟悉了这个名字,本名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他急道:“你不能跟着他们,你知道刚才他们跟我说什么吗?他们说……”
叶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伽涨红了脸,嗫嚅着有些说不出口。“反、反正是不好的话……”那伽喃喃道。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主子怎么会任由她一个人跑到北汉来?虽然那种还有朱桓大哥的保护,但是她到底是个女孩子……还是个长得这么出众的女孩子,又不是暗卫,难道是主子的什么人不成?
那伽在内心已经脑补了无数个叶挽和自家主子的关系,越想越觉得他有这个责任保护好叶挽。他道:“他们对你有非分之想,我说你是回来拜祭天葬的祖母,他们才善罢甘休的。”北汉人对着死亡有着别样的敬畏,只要牵扯到祭祀、秃鹫这样的话题,就算没脑子的也能管好自己的裤裆。“北汉人虽然头脑简单,但是对着危险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敏感直觉,你想要对那批军粮动手,肯定很难。”
叶挽眨眨眼,那日他们能混进北汉军营确实是占了混乱的优势,倒是不知道北汉人还有这等种族天赋了。她淡道:“那你说怎么办?那批军粮必须弄到手,不然他们占着人数优势,将战争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也不想看到你主子头疼吧?”
那伽语噎,他只是个线人一般的暗卫,武功不算好,脑子也没特别灵光,凭的全是天生能融入环境的那股亲和力。要让他想出什么办法来倒是难为他了。
“你没有办法,所以就必须听我的。”叶挽道,“我们想办法在那群光头佬把军粮运到边境那木亚手上之前,把它们劫下来。”
那伽怀疑地看了她一眼:“劫下来之后呢?毁了?”他对中护军有人烧了那木亚大军几十万粮草的事情也有耳闻,否则北汉王庭也不会这么急吼吼地运新的后备粮过来边境了。他能想到的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就是学着中护军那几个大英雄把那披运送的粮也毁掉了。
叶挽摇头啧声:“粮草粒粒皆辛苦,烧来烧去的是要遭天谴的。”她当初和甄玉一起烧了北汉大军的粮草,立马报应就来了,丰州粮仓的粮被萧羽烧了个八成。不善待粮食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我们把那批粮藏起来,运回去自己用。”
“啊?”那伽觉得就像在听天书一般。能供应二十多万大军的粮草绝对不在少数,他们要怎么在北汉人的眼皮子底下扣下那批粮,再在北汉大军的眼皮子底下运出北汉,送回大燕?“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叶挽摇头笑道:“自然不是开玩笑,我有主意了。如今在北汉,可用的人手有多少?”镇西军左中右三军加起来八十万,每年耗资巨额,朝廷又装死了一样扣发粮饷,只靠豫王和褚洄的力量养这么大一支军队实在是吃力了些,也无怪乎花无渐一口一个穷光蛋的叫褚洄。现在有个现成的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不接着她就是猪。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那伽只觉得脖颈隐隐发凉。这到底是主子到底是哪里找来的奇怪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