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花烂漫时节,春风吹绿了树梢,吹开了百花,也吹开了人们的笑脸。刘家的花园里,姹紫嫣红开遍,蜂缠蝶绕,一片春色如许,依然美丽如初。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哼唱着儿歌,拿着一把剪刀,穿梭在花园之中,一个小小的花篮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鲜花,嘹亮的歌声,也响彻了整个院落。
不大一会,满载而归的小女孩,跨着花篮,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一路笑声阵阵,高高兴兴地向母亲房间里跑去。
她就是刘元儿,汉王刘季的女儿。
一间装饰典雅的居室内,一套金丝楠木桌椅摆在正中,一个女子,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眉毛如画,眼睛漆黑发亮,一身珠光宝气,倒是平添了几许雍容华贵,却少了几分清新淡雅。
只见她双手托腮,看着满屋子的华贵陈设出神,正坐在那里呆呆地发愣,这个人,正是汉王王妃吕雉。
说实话,这身王妃服饰,倒是不怎么太适合她,倒是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一根简简单单的玉簪,一身女儿装,更加清纯俏丽一些,不过,如今的她,已经今非昔比,再也不是那个待字闺中的吕家的大小姐了,如今的她,是汉王王妃。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刘邦、项羽联合作战,相继率兵入关,推翻了大秦王朝,沛公刘季被西楚霸王项羽立为汉王,吕雉就跟着晋级成了王妃,如今,已经过去两年了。汉王刘季在外征战,王妃吕雉在家照看孩子和老人,为刘季留守后方。
古战场上,刀光剑影,人喊马嘶,正是大英雄露出锋芒的时候,大秦暴政灭亡之时,也是刘楚两家争夺天下的开始。
这楚汉之战,注定是一根难啃的硬骨头,是一场最硬的硬仗。
西楚霸王项羽,是天下第一将才,有万夫不当之勇,而汉王刘季,拥有天下最锋利的武器,拥有最勇猛的士兵,可谓是各有所长,谁想吃掉另一方,都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而一山不容二虎,这场战争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一切,都让成为王妃的吕雉,很是担忧。最心爱的人转战沙场,那份牵挂,那份心情,就像头上的凤冠一样,太沉了,压住了她的笑容和快乐。
昔日那个在花园里嬉笑玩耍的女子,摘花弄草,喂养池鱼,幸福挂在脸上。
可如今,花园里春色依旧,可是,采花的人儿,只是一个天神烂漫的小小孩童,那个满脸带笑的憨女子,再也无处找寻。
自从她从监牢里被解救出来的那一刻起,她的丈夫刘季彻底与大秦决裂,走上了东征西站的戎马生涯,他们聊聊我我的小日子,也走到了最尽头。
自己住的地方,依然是刘家的院落,花儿依旧,而那个心心挂念的人儿,却不在自己身边。
犹记当年,儿女绕膝,夫妻恩爱,可如今,大英雄在战场建功立业,撇下家中的妻儿,纵有凤冠霞帔,却难博得美人一笑。
吕雉正在发呆的时候,女儿刘元儿一蹦一跳地进来了,胳膊上跨着一个花篮,满篮子的鲜花,还带着扑鼻的花香,一看到女儿,吕稚的脸上露处欣慰的笑容,轻轻把女儿抱在怀里。
而旁边的刘盈,一把抓起花篮,拿拿这朵,瞅瞅那朵,一把抓了起来,弄了个粉碎,刘元正在兴头上,哪里肯罢休,不依不饶地责怪着弟弟,丫头春香赶紧哄了这个,又哄那个,一片笑闹之声。
吕雉看着儿女嬉笑玩闹,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尽管丈夫不在身边,还有一双儿女,也算是有了安慰。
突然,一场罕见的大风,从天而降,呼啸而来。
只听“咔嚓”一声,一扇窗户一下子就被刮飞了,怒吼的大风,一直吹到屋子里来,吓得两个孩子也顾不得闹了,纷纷扎进母亲怀里,大声哭叫着。
吕雉紧紧抱着两个孩子,大声呼叫家人,却是满嘴的泥沙。
可是,这么大的风,她的声音哪里还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早就被呼啸的狂风淹没了,而且刘家的家人,也都被大风刮得晕头转向,哪里还能够及时赶到,只有春香,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大风口,护住这母子三人。
原本好好的大晴天,却凭空刮起了巨大的狂风,而且这阵大风,足足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变小了一点,一家人总算可以喘口气了,此时此刻,整整齐齐的屋子,已经被大风吹得乱七八糟。
吕雉顾不得自己,把两个孩子抱过来,洗脸换衣服,家人也纷纷赶过来,整理这里的狼藉一片,一家人忙的一团乱乱糟糟。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马蹄声响起,夹杂着依然呼呼作响的风声,由远而近,眨转瞬之间,就来到了刘家门口。
只见一个大汉的军兵,急急匆匆地赶来,见了王妃,也顾不得行礼,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呼喊:“快跑!快跑!迟了就来不及了!”
原来,汉王刘季和西楚霸王项羽在彭城大战,一败涂地,刘季被楚军团团包围,死的人有将近十万人,几乎到了全军覆没的程度。
可怜刘季刘汉王,被打了个是落花流水,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
这个时候,真是老天开眼,突然刮起这阵罕见的飓风,晴朗的天空中,突然狂风大作,大风从西北方向刮起,折断了树木,掀起了房屋顶盖,扬起砂石,天昏地暗。
狂风的方向,正好从正面袭击楚军,楚军大乱,围困汉军的包围圈,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在这紧急关头,刘季带了少数人,领着几十名亲兵,趁着这天赐良机,逃出重围,逃离了险境,正在赶往沛县的途中。
而项羽率领的楚军,大获全胜,奉命乘胜追击,一路追杀而来。
吕雉一听,不由得一阵心慌,差点跌倒,身边的小丫头春香赶紧扶住,吕稚知道情况危急,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也顾不得慌乱了,招呼家人,赶紧逃命。
于是,刘家人举家上下,弃家而逃。
此时此刻的刘季,也到了沛县周边,后面却是楚军的拼命追杀,楚军大胜,士气高涨,一心想要抓获汉王刘季。
吕雉带着全家,刚走到县城城外,远远就看到一队人马,风驰电掣一般跑了过来。
“不好!”吕雉心中暗叫一声,来者打着楚军的旗帜,是楚军的追兵到了,惊得她一声大喊,指挥家人,走小路逃命。
匆忙之中,大家也顾不上彼此,各自取道而逃。汉王王妃吕雉带着刘太公,由家人护送着,走在一条小路上,楚军紧追不舍。
吕稚看看不远处的刘元和刘颖,眼看就要被楚军追上了,一狠心,命令手下军兵,打开王妃旗帜,以吸引楚军的注意力。
“呼啦啦——”一声巨响,只见大风之中,一面大旗,迎风招展,一只飞凤就跟活了一般,在空中飞舞,楚军立刻掉转方向,蜂拥而至,朝着吕稚这边追了过来。
早就被吓傻了的刘家两兄妹,由家人护送,走了另一条路,后面的追兵,已经被吕稚吸引了过去,总算是有惊无险。
就在这个时候,汉王刘季也到了,只见他王冠也丢了,脸上都是鲜血,一身蟒袍已经被撕扯的七零八落,一副亡命天涯的惨象。
在此危难时刻,见到父亲来到,总算是见到了亲人,两个孩子大声哭喊着,向父亲跑过去,一家人哭成一团。
父子相见,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之下,怎么能够不伤感?
“父亲来了,不要怕。”刘季一边安慰着受惊吓的孩子,一边把儿女抱上车,大声吩咐手下人:“快走。”
尽管吕稚吸引了大部分楚军,而另一队人马,打着楚军的旗号,也追杀了上来,父子几个人捡一条小路,仓皇而逃。
于是,一场逃命的追逐,展开了。
只见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尘土飞扬,一辆飞奔的马车里,坐着四五个人,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面带毫无惊恐之色,依然镇定自若,他就是汉王刘季,还有两个孩子,一个就是十岁的小女孩刘元,另一个是刘盈,一个刚刚会跑的小男孩。
一路骑着快马的士兵,打着楚军的旗帜,紧紧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前面的马车飞奔,后面的骑兵战马也跑得飞快,扬起一路尘土。
“活捉刘季,活捉汉王。”楚军之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随着这阵阵喊声临近,追兵也越来越近了。
几匹快马已经跑的汗流浃背,还拉着马车,又是崎岖的小路,哪里比得过单人独骑的楚军,汉王刘季,看看后面的追兵,再看看自己的马车,急得直搓手,满头大汗。
刘季望望远处的山峦,不禁感叹,难道这沛县,生活了几十年的沛县,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不成?回想当年,自从举起义旗以来,经历了无数场大大小小的胜利,如今,却落得仓皇逃奔,惶惶如丧家之犬。
难道这楚霸王项羽,就是自己的死敌,就是自己的克星不成?不,绝不!
“活捉汉王,活捉刘季。”楚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把汉王的思绪拉到了眼前,此时此刻,正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哪里允许他胡思乱想呢。
“小样儿的,霸王的鸿门宴,老子都闯过来了,就凭你们几个乌合之众,也奈何得了你家汉王?”
刘季把视线从山峦处转移过来,眼睛一眨,已经有了主意。这就是刘季最大的优点,无论到了什么样的时候,只要不是最后的死亡关头,绝对不会乱了方寸,越是关键时刻,大脑越冷静,也越清醒,就凭着这一点,才能够多次化险为夷。
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羊肠小道,而且那里地形复杂,对于不熟悉当地地形的楚军来说,未必能够跟得上他们,说不定,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就可以甩掉后面的追兵,也未可知。
“向左拐。”汉王刘季大喊一声,指挥马车,一路奔去。
就在马车拐上了一条小道,正往前飞奔的时候,刘元和刘盈坐立不稳,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掉在了地上,立刻传来一片哭喊之声,腾公夏侯婴见状,飞身下车,夹起两个孩子,重新放在车上,两个孩子连滚带爬地重新回到车上,已经是哭成了一团,吓得缩在角落里。
经过这么一耽误,马车的速度又慢了不少,刘季看看后面,尘土飞扬,追兵渐渐近了,急的直搓手。
古道上,是拼命逃跑的汉王刘季,背后是紧追不舍的楚军骑兵,而且车马负重,怎么跑得过骑兵呢,真是情况到了万分危急的时刻。只见到楚军越追越近,马上就要被追上了。
猛然之间,沉重的车轮轧在一块大石头上,一下子就失去了平衡,刘元刘盈两姐弟,又一次被颠下了马车。
两个孩子已经是第三次从马车上摔下来了,一个个小脸也划破了,外衣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满头满脸的尘土,已经吓得不会哭了,痴呆呆地发愣,傻了一般。
夏侯婴又一次救起了他们,马车一路继续狂奔而去。
“走小道!走小道!”刘季吩咐道,这里是他的老家,对这里的地形,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样乱跑,恐怕是不行的,骑兵速度那么快,拼速度,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看来,唯一的筹码,就是要拼对地形的熟悉程度了。
马车转过一个山梁,走进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转眼就不见了,楚军稍微落下了来,过了没有多大一会,就又追了上来,看到汉王就在眼前,楚军士气大振。
“抓汉王,霸王有赏”,喊声阵阵,直冲云霄,鼓舞着楚军的士气。
山路崎岖,刘季满头大汗,依然不慌不忙的指挥着手下人,走小道,穿丛林,穿山越岭,一路狂奔而去。
终于,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后面的追兵,早就被甩的远远的了。仰仗地形熟悉,刘季父子三人,总算是逃得一难。
可是,王妃吕雉和刘太公,却没有那么幸运,他们这一路人,吸引了大部分楚军,而他们身边,只有几十人,沈食其远远看见,王妃就要被抓,赶紧追了过来,等到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吕稚和刘太公已经被楚军抓了起来,绳捆索绑,即使出手,也来不及了,他沈食其就算是浑身是铁,恐怕也碾不了几颗钉,暴露自己是小事,说不定会断送了王妃性命,毕竟,他手里箭的再快,也阻挡不住楚军的刀枪剑戟,不得已,一身的武艺来不及施展,也被楚军抓了去,只等机会再下手。
于是,楚军大胜,带着俘虏,一路颠簸,向西楚霸王项羽的营地奔去。
吕稚坐在囚车里,满脸的无可奈何,看来,这牢狱之灾是避免不了了,一个女流,原本与战争无关,好好在家,操持家务,却被抓起来做了俘虏,她看看旁边的刘太公,已经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花甲之年,也要经历牢狱之苦,真是机遇无常,世事多变幻。
感叹无意,只是不知道,这场牢狱,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可否全身而退?
喧闹的古战场,人喊马嘶,都渐渐远去了,只有一抹斜阳,和树上的几只乌鸦,伴随着一对楚军人马,在寂寞的古道上,一路前行。
“看这汉王妃,果然是个大美人。”一个士兵说。
“可不,要不是因为她,汉王刘季还未必造反呢。”另一个说。
“霸王可真是个有造化的,一个虞姬就已经是倾国倾城了,现在又有了汉王王妃。”那一个又说道。
“说的就是呢,那虞姬,远远地看着,可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那个说。
“这汉王妃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你我命小福薄,无福消受。”另一个又说,两个人感叹一番。
吕雉听他们胡乱说着,其他的倒是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对虞姬倒是来了兴趣。
在二十一世纪,虞姬与楚霸王项羽的故事,可以说是家喻户晓,而且被人千古传诵,自己就要见到这两个大名鼎鼎的人物了,还真是有点期待,倒是要看看,天下第一痴情的项羽和虞姬,到底是什么样的角色。
可是,她瞅瞅自己,五花大绑,已经是霸王的阶下之囚,更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他们的庐山真面目。小命都难保了,竟然还有这份闲心。
就这样一路猜想着,一路颠簸流离,被押送到一个陌生的所在,推到了一个人面前。
只见这个人头戴一顶王者头盔,魁梧的身躯,彪悍魁伟,身穿一身战袍,腰里佩剑,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让人一望之间,心生畏惧,一股凛然霸气,从骨子里渗透出来,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威严,坐在那里,不怒自威。
这个人,正是西楚霸王项羽,天下第一猛将!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也是汉王刘季曾经的盟友,如今的生死对头,他正在上上下下打量着他的囚徒,打量着汉王王妃吕雉。
只见这个女子,头戴凤冠,身着霞帔,尽管被五花大绑,衣衫也破了,凤冠也斜了,却依然是恬淡如水,眼睛正在惊讶的看着他,站在那里,脸上毫无表情,一言不发。
那样子,似乎不是做了俘虏,只不过是遇上了一场大风,只是大风吹乱了她的衣服,大风过后,要看看对面的来人。
项羽禁不住暗自点头,好一个汉王王妃!别说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就是堂堂男儿,也没有几个敢正视他的眼睛。
“你就是那个几次三番大闹沛县县城的汉王王妃?”项羽走上前来,左一眼左一眼地打量着吕雉。
吕雉仰起头,看了他一眼,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目光立刻转向了别处。
“果然是一个大美人,怪不得汉王为了你杀了县令,反了秦朝,”项羽爽朗地大笑一声,“自古红颜祸水,看来是名不虚传。”
“来人!把这个祸水扔进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