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以然眼睛瞬间就红了,扯着魏峥衣服的手顺势推了他一把,朝他怒吼:
“就是不行!就算没有人帮我也不会再去找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就算我们家一家人垂死挣扎也不会再去找他,死也不会!”
魏峥叹气,弄不懂这祖宗又闹什么脾气,看她转身要走,当即上前一步使手拽住她衣服说:
“你这又是何必?爷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昨天我都已经告诉你了。得先顺着他,你倒好,开口就那么一通吼,你没看到爷那脸色。男人都是面子的,爷被你那么当众吼,能不来气?昨晚上挨收拾了吧,记恨了吧,你这不是自找的?”
安以然抬眼怒目横瞪,抿紧了嘴,脸伤伤痕交错跟她此刻狰狞的表情纠错在一起,真是极难入眼。魏峥伸手去挡她的眼睛,不想看到她怒火喷发的眼。
“说你两句就这样了?你也真够行的,还没人敢对沈爷那么吼过……”
“魏峥,你要再提他我就跟你绝交!”用力推了他一下,转身快步离开。
魏峥叹气,女人真麻烦!
快步跟上去与她并肩,说道:“你这小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小姑奶奶,我说的都是事实,你不要被一时的愤怒牵引错失了最好的机会。你要问我的意见,我肯定是偏向爷的,但选择权在你手里,你愿不愿意还是看你自己。”
安以然捂着耳朵,越走越快,“你别跟着我,当我没找过你。”
她越走越快,魏峥也提速跟上,走得还挺自在,继续道:“你要明白,不是我让你怎么样,我这不都是为你好?你看看这段时间我什么时候害过你了?你喊我一声‘大哥’,有事找上我了,我帮不了,我肯定也得给你最好的建议。当然,这是我认为的好建议,你听不听还在你。”
绕来绕去还是那意思,顿了下又说:
“其实吧,沈爷对你是真的挺容忍了,爷以前是个没脾气的人,你出现我们才真正感觉到沈爷的人气……”顿了下,大概是意识到他这么说她可能听不懂,又换了话题继续说:“不是只有你有脾气,男人也有脾气啊,你得顺着他。沈爷…”
“魏峥!”安以然忽然站住,愤怒的转身怒道:“我真是烦死你了,你能不能别说他了,你看不出来我已经很讨厌你了吗?今天算我错了,找上了你,你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我不耽误你了,再见!”
魏峥愣了下,姑娘这是真来气了?到底是没把她的生气放在眼里,宽和的笑了下说:“看看,才说几句就恼羞成怒了,忠言逆耳,不顺耳你也得听啊。”
安以然气短的笑了下,抿着唇抬眼看他,不说话。魏峥被她那么盯得莫名,目光又不由自主的往她脸上的伤看,实在挺毁形象的,她脸上哪些伤目前比她那张抢眼多了。良久安以然才低低的出声道:
“你知道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魏峥愣了下,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安以然浅浅的笑着,眼眶已经有些湿了,缓缓出声道:“沈祭梵弄的,不止呢,身上还有,你要看吗?”
魏峥赫然,带着散漫笑意的表情渐渐沉下去,目光也在瞬间转暗。
“那样的侮辱,我,没有比他那样对我时更想死的时候了。我知道我可能变坏了,不应该那样,可我现在真的,开始恨一个人。我恨他!”安以然安静的说着,安静的流泪,又安静的擦掉淌过脸颊的泪水。
扬起湿气氤氲的泪眼望着魏峥,紧紧抿着嘴,狠狠咽下因为不堪的回忆而汹涌而出的泪,叹气,勉强笑着说:
“我不会去找他的,所以,请你不要再说了好吗?”
魏峥脸色被黑雾照面,在想什么安以然也没有兴趣知道。勉强带出笑意,伸手轻轻推着他胳膊满不在乎的撇撇嘴说:“碍,你生气啦?我没说你啊,真是奇怪,魏峥怎么生气的?我那么过分的时候你眉头都没皱过一下的,我说沈祭梵几句你就能生气?你对你老板可真是衷心。”
当然,她没有讽刺的意思,这是事实。沈祭梵身边的人,她认识的几个人,真是对他异常衷心,沈祭梵那人那么过分,他们还毫无怨言的给他做事。
算了算了,跟她又没关系。他那么过分,她之前不照样巴巴儿的往他跟前凑?呵,现在走出来了再回头看,真的很想甩自己两耳光。他说她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其实,只是敷衍她的吧,特别吗?大概也只因为她晚上给他暖床了。亏她自己还傻不伶仃的装着满腔爱慕,她的傻样儿,在他眼里肯定很可笑吧。
“我没别的意思,就想说没事了,你别为难,我会自己想办法的。不耽误你了,你忙吧,我先了。”安以然笑笑,从他身边走过。
魏峥吐了口浊气,她的事,他压根儿就没权利插手。顿了下,走上前说:
“我为刚才的话道歉,你别往心里去。我并不是一味偏向沈爷……”魏峥是真没想到沈祭梵竟然会动手打她,心里涌起来的情绪差点让他瞬间失控,也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了,大概是把她当自家小妹,她受了委屈,他不忍心也在情理中。顿了下说:“不说他了,我刚开车过来时看到那边有家药房,去买点药膏擦擦吧,女孩子的脸最重要,别留下什么疤。”
安以然抓抓头发:
“碍,我根本就没当回事啦,我没那么容易生气的。你能在这时候还会理我,我已经很高兴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别因为我就跟你们老板对着来,他那人其实小气得很,小心把你开除了你到时候可真就比我还惨了。”
魏峥笑笑,他这辈子注定只能给沈家卖命,要能离开沈家,那才是他最大的幸运。提着肩上的衣服说:“走吧,先去买药,别的事,我们再从长计议。”
她这档口魏峥是绝不敢出手帮她的,沈家最不缺的就是为沈家卖命的暗卫,暗卫营里每天都有人消失,谁管了去?即便他现在走出来了,也还是沈家的死士,这都是不可更改的事。这样的背景下,魏峥怎么可能跟沈家家主对着来?
沈祭梵那话是没说明,可那意思明显了,这个女人他要定了,该怎么做底下人都给掂量着。魏峥要敢插手这事儿,他照样会消失得悄无声息。
“碍,其实没什么关系,你要有事就先去忙吧,我会找点药涂的。”安以然还是不想麻烦他,也不是介意他跟着沈祭梵做事,是不想再耽误他。
“走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点事都不能做,那我这个便宜大哥有什么用?”魏峥推着她往令一边转,心里在合计着怎么帮她又能避开沈爷不被发现。
“碍……”安以然被他推着,叹着气,算了,反正也是要买药膏涂的,主要是真的挺痛的,身上没所谓,穿上衣服就遮住了,可脸上,她其实也介意的。
魏峥拿了一大堆药,走出药房时说:“走吧,请你吃饭,什么事都别想,先填饱肚子再说。”
安以然赶紧摇头,“不用了,魏峥,你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得回宾馆去,我家人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心情很不好,我得回去照看着。”
魏峥看着她,心里叹气,他真是不明白她的乐观来自哪里。安以然懊恼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们毕竟是我的家人。人都会犯错嘛,就当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了。你不用那么看着我,我都明白的,如果到时候还跟以前一样,我不会再回头的,放心吧。碍,算了,跟你说你又不会理解。”
魏峥无奈的笑笑,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说:“记得擦药,钱的事,我尽量帮你想办法,但是你要耐心等等。我其实没你想的那么厉害,很多事都受了限制,不过,你既然叫我一声大哥,找上我了这件事我不能帮也会尽力。”
“嗯,谢谢你,你去忙,再见。”安以然笑着点头,拿着药头也没回的走了。
魏峥看着安以然离开,心里不忍,寻常人家她这样花样年纪的姑娘该是最享受生活的时候,谈着恋爱,享受家庭的温暖,幸福快乐的生活着。而她……
魏峥一回头,舒默那双别有深意的狐狸眼出现在眼前,魏峥冷冷看了他一眼:
“你很闲?”
舒默笑着回应,双手插兜里跟上魏峥,出声笑道:“魏峥啊,你是不是忘了她是谁的女人了?你该不用我提醒啊,可别在姑娘身上太上心。要知道爷的东西,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为她好,你还是远离着些。”
魏峥看着舒默,挑着笑,没回应,倒是理直气壮的看着。舒默觉得无趣,啐了声儿,笑道:“嗨,你那眼神儿可真是利,我也没说你别有居心呐,咱兄弟二十几年了,我还能卖了你不成?不过嘴贱的提醒你一句,那安姑娘对感情近乎白痴,别你一头深扎进去了,她还一脸茫然,爷不就这样了?你对她好,对她不好,那姑娘也没所谓的。所以吧,我知道你是任务在身,可没必要搭上心。”
肖鹰差点就把他给带了,这要是再惹上安姑娘,得,魏大哥该是直接消失了。
魏峥笑笑,伸手拍了下舒默肩膀说:“你想多了。”
擦身走过,舒默手指擦擦鼻头,抬了下眉头,自言自语了句:“但愿如此。”
安以然回到宾馆时,安母和安以欣都还在睡,安以然拿着药进了卫生间,对着镜子抹药膏。身上乌青不少,除了欢爱留下的暧昧痕迹外还有擦伤。
出了卫生间安以然一直在画漫画,漫客网站连载的漫画是不能断更的,存稿不多,所以必须得抽时间画。
安家人大概是受了太大的打击,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后半夜。安以然困得没办法,两张床,安母和安以欣一人睡了一张,她在屋里走来走去,又坐回了椅子上,一杯一杯的水喝下肚,想保持清醒又去洗脸,还是困,只能缩在椅子上睡。
安以欣醒来就看到安以然睡在椅子上,看时间已经凌晨四点了,怪不得那么饿,老实说她是被饿醒的。又看向安以然,目光有些冷,真是傻子,上床跟她一起睡她也不会踢她下去啊。
下地,走过去推醒安以然:“上床去睡,这时候要感冒了谁有空来照顾你?”
安以然被安以欣推醒,头晕沉得厉害,点头的同时答应:“好。”
坐了好一会儿,头才渐渐好一点。闭目了会儿觉得好些了,也清醒了不少,这才看向坐在床上刷手机的安以欣说:“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安以欣抬眼:“你是猪脑子吗?现在哪家店还营业?”
安以然笑笑:“我不是猪脑子,是你笨,桌上有宾馆放好的泡面和零食,你要是饿的话可以先吃,明天结账。不够还可以去前台拿,不过,也只有泡面粉丝。”
安以欣抬眼看她,眼里带着冷意,却看得出并没有生气。忽然冷笑了声:“不错啊,知道还嘴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是个任人打骂的蠢猪呢。”
安以然不说话了,知道安以欣是得理不饶人那种,没想跟她计较,她要计较的话从小到大能要计较的那可就多了。清醒了一点,又埋头画她的漫画。她现在没有工作,漫画就是她唯一的收入来源,有时间的时候多画一张是一张。
安以欣觉得无趣,冷哼了声:“你整天不学无术抱着那个板子有意思吗?不思进取,如果我是你,即便没有家人在身边,我也会努力再振作起来。这个社会还能找不到一口饭吃?用得着依附一个男人吗?自甘堕落。”
安以然手上不定走动的笔画顿了顿,又无所谓的笑笑,淡然回应道:“自甘堕落的我,拜姐姐你所赐,被所有公司以品行不端,私生活混乱等等我无从解释的理由拒绝。连家人都抛弃的我,那时候会被毫无人关系的人们接受吗?”
安以欣脸色一僵,被安以然堵得哑口无言。又苦笑,良久才说:“所以你在怪我?”
安以然暂时停下手中挥动的铅笔,抬眼却没看安以欣,久久才说,“算是吧。”
都已经过去的事了,现在说来不过是徒添悲伤,只能更加瞧不起自己的懦弱。又笑笑,看向安以欣说:“姐,我没恨过你,你信吗?”
“呵呵,你想告诉我你这是以德报怨?要我现在感激你?”安以欣冷笑道。
“算了,话不投机。”安以然从来就没想试图跟安以欣沟通过,安家,安以欣是足够的优秀,连安以镍都远不如她。安以欣有足够的资本藐视她的一切,她在安以欣面前,确确实实什么都不是。嗯,事实,她早就习惯了。
安以欣嘲弄的笑笑,不知道是在笑安以然还是在笑自己。
安母没多久也醒了,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她们两个,出声问:“几点了?”
“四点多呢,妈,你再睡会儿吧,还早。”安以欣回头看她妈说。
是还早,可她们也都睡了十几个小时了,安母脸色苍白得难看,头发乱糟糟的,顺手拔了几下说:“有没有吃的,实在饿得我胃痛,头晕眼花的,赶紧找点吃的给我,再不吃东西,我就要饿死了。”
安以然那边已经放了画夹和铅笔,好在她刚才烧了开水,直接拿了盒面就给泡了。低声说:“现在没有别的了,先将就吃点吧,天亮了再出去买。”
安母脸色不好,眼神不带正眼的看安以然说:“你就给我吃泡面?”
安以然笑笑,“还有这些零食,妈,你是要吃面还是零食?”
安母指着安以然想出口开骂,安以欣忽然出声:“妈,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面只有一盒,你吃面我就吃零食,你不吃就吃零食我吃面,你选吧。”
安母被安以欣给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愤愤难平。又叹气,想着好歹她出身高门,一生无忧,竟然都这个年纪了还受这种苦。一想就悲从中来,暗暗抹着泪,到底是命苦啊,命中注定的。
安以然想说什么,安以欣抬眼瞪她,安以然转眼撇开,算了,亲生女儿都没说话,她出声,不就是找骂吗?面泡了几分钟,估摸着熟了就推给安以欣。
安以欣扮好后端给安母,叉子递给她:“将就吃吧,一天没吃东西了,好歹有吃的,估计明天连这个都没得吃。”
安母接过吃了几口,也是饿极了,并没吃出什么味道来,好吃,还是难以下咽,反正就是把东西吞下肚了。吃了几口缓过劲儿后问:
“明天就没有了?怎么,她想丢下我们自己走?”安母的目光看向安以然。
安以欣淡淡的说:“妈,她连工作都没有的人,身上能有多少钱?住得这一晚已经算不错了,你还想把这里当家一样想住多久就做住多久?再好吃好喝拱着你?可别再做梦了,我们现在什么样的情况你忘了吗?爷爷还在殡仪馆封冻着。”
老爷子的后事还没办,总得赶紧想办法凑点钱出来让老爷子先入土为安。活人怎么着都能过,不能让老人走得不安生。
安以欣提到老爷子,安以然脸上一直挂着的淡淡笑容退了下去。安母咀嚼的动作也慢了,脸色在雾气中显得越发难看。安以欣自知失言,也没说话。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正好外面的敲门声响起打破沉寂,安以然赶紧去开门,显然是安父和安以镍两人。安父和安以镍走进屋都下意识按了下鼻子,屋里的泡面味儿实在太重了,不过闻起来倒不难闻。
“还有没有?我也吃桶泡面吧,都忘了没吃东西这茬了。”安以镍出声说 说。
“我去前台拿吧,爸爸也将就吃点吧。”安以然笑笑说,还以为他们会像安母一样的反应,看来只有安母一个人还不肯面对现实。
安父点头,确实够饿了。安以欣喊住安以然说:“我去吧,你别顶着那张脸大半夜的出去吓人,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殴打你了。”
安以欣的话虽然不中听,可这也是事实,安以然点头,并没有再坚持。安以欣擦身而过的时候安以然说:“有钱吗?我给你吧。”
安以然出声问,一边拉开小包包,当下却被安以欣挡住:“这点钱还是有的。”
安家难得像现在这样一家人坐在一起心平气和的商量事情,安父情绪稳定下来后还是比较有主意的,抬眼看着到如今不离不弃的妻儿,按下悲恸,出声:“以镍、以欣,你们跟你妈去你外公家过一段时间吧,等家里情况好点了,再回来。”
“家里?家在哪里?”安母立马回了句,心里有怨气,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安父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怒声道:“不去就一家人等着在街上饿死吧,现在要面子,僵着不求人,何谈以后?安家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爸爸……”安以然刚出声,安以欣就说话了,声音直接压过她的:“爸爸,要去外公家看大舅脸色,我是不去的,要去妈和大哥去,大舅不是一向中意大哥吗?大哥去住一段时间没有任何关系。还有妈,她好歹也是外公的亲女儿,外公再待见,那也好过我这个外姓的外孙女,外婆不在了,我在外公眼里算什么?”
安父气得脸色通红,“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形,还由得你去挑?好歹你妈带着,你外公还能把你撵出去了?别这时候还心高气傲,你得看看我自己家。”
安以欣就不同意,不是不能理解,她就是接受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讽:
“这时候躲还来不及,竟然还厚着脸皮上门找嫌弃,这不是自取其辱吗?要去爸你们去吧,我怎么都不会去的。外公和大舅被你说得那么好,那您这个姑爷当然也不能差了对待,好歹当初您也往外公家扔了不少钱。”
“以欣,你怎么跟你爸爸说话的!”安母当即出声制止,同时又伸手掐安以欣。安以镍也沉着脸瞪过去,怒道:
“你别整天摆着张死人脸,你下脸子给谁看?爸爸也轮得到你数落?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你不去也没人架刀子逼着你去,自己并不痛快还尽给人添堵。”
安以然想说话,可她实在也想不到办法。她那点钱,住几天宾馆可以,可要租套一家人住的房子那可是远远不够的,再说,她手头攥着的就剩那么点儿。别说租房子了,怕是连定金都交不出。
一时间没人说话,顿了下后安母才出声道:“就没别的法子了?要去娘家住这事儿我做不来,我一个人就算了,我还带他们两兄妹,我是不是还嫌别人说得不够难听啊?死要面子也好,孩子们愿意去他们大舅那边就去吧,我不去。”
安父气得脸色通红,怒道:“一个两个都不听,还有没有把我当成一家之主?我是把你们推出去让人说了?现在的状况你们自己也看到了,还有什么办法?”
都没接话,安父把目光一一投向每个人,最后落到安以镍身上。其实安以镍也不愿意出去丢人现眼,大舅那一家子趋炎附势的人,别说让他们住一阵子,允不允许进门还不一定。这不就是上门去自取其辱?人要脸树要皮,再怎么样,也不能把脸伸出去给人唾口水吧。
“想东山再起,这第一步都走不出,怎么东山再起?推三阻四的,往后怎么走你们自己说?现在不想法靠近你们大舅,在他那借点本钱,我们怎么开始,白手起家也得有资本。”安父叹了口气说道,不是形式所逼,他会想去攀丈人家?
几个都不说话,头微微低垂着,良久安以镍才把目光转向安以然,出声问:
“以然,你现在的钱够租房子吗?不用大的,租一间小房子一家人挤一间屋子也成,一家人在一起,总好过出去看人脸色。大的房子不够,小的应该可以吧。”
安以然微微愣了下,她实在也不够钱啊,“可能,不行。”
她没想瞒着,这是事实。安母冷哼了声:“哟,说是共患难来了,那么点钱都不拿出来,是真怕我们以后翻不了身,不还你了吗?”
安以然转头看向安母,几乎脱口而出却终究欲言又止。安以欣烦躁的说了句:“妈,你以前别把她的钱全扣下来,可能也勉强够。”
安以欣话一落,安母脸色猛地大变,伸手狠狠往安以欣身上掐,这个作死的死丫头这时候出卖她老妈,这是她当女儿该做的吗?
“还没闹够是吗?”安父怒声道。
安母岔岔的收回手,安父横了她一眼,这时候也没有要跟她计较的心思。待安静下来后转向安以然,这些人安排不下去,就只能寄望安以然。安以镍的办法还是可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挤一间屋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看着安以然问:
“然然,你那里,还剩多少?不用大房子,租间小房子容身有问题吗?”
安以欣在这时候冷笑出声,安家虽不是侯门世家但也是京城喊得出名号的安家,如今竟落到这样的地步。想她从小就带着光环长大,既然最终被个男人毁了。
“钱不够,爸爸,那件事后我就一直没找到工作,没有收入,卡里的钱,都是以前攒下来的。要不是、沈爷收留我这段时间,我可能早就饿死在哪个无人知道的角落了。”安以然声音很轻,样子很安静,说起这样的话时也不见任何悲伤。
安父脸色沉重,到底是安家对不住她啊。半晌无话,如今当务之急的是找个容身之处和老爷子的后事,不能总停在殡仪馆。
安以镍低低的出声问:“爸,你那些老友们就每一个拉我们一把的?”
安以镍话说出去就后悔了,父亲那些平日里往来的人跟他那些朋友有什么不同?还不是墙倒众人推。谁肯帮,躲都来不及。安以镍赶紧转过话说:“算了,靠别人还不如靠我们自己,我们先凑凑,看能筹齐多少,不够再想办法找人借点,重要把住处定下来。天亮后我和以欣就去找工作,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这话说得倒是轻巧,首先钱能筹齐多少?凑不齐又能找谁借去?得,找到合适的房子没钱又能怎么样?安以镍也知道,不过是硬宽两老的心。
安父安母身上肯定没钱的,走的时候安母身上带的珠宝都被人取走了。他们这类人,向来身上也都是不放钱的,还真是身无分文。
安以镍让安以欣、安以然坐一起,边说边递眼色:“爸妈也都上了年纪,这些事,就该我们做儿女的承担了,天塌下来也该我们当儿女的来抗。”顿了顿,看着安以然,一边递眼色一边说:“小妹,你能拿出多少?我身上大概还有个一两万,我们凑凑,看还差多少。”
一两万?
安以然、安以欣都诧异的看着他,怎么可能?连块表都收走了的,能让带走一两万?
那边安父安母也愣了下,安母倒是满心欢喜了,还是儿子有出息,想着肯定是之前背着叶芳藏起来的私房钱。看安父目光带着疑惑,立马小声说出她的猜想。
安父想想,觉得大概户头名字是叶芳,所以没被查到,总算也松了口气,这么看来,至少住处是能解决了,就看孩子们能不能再凑点出来,把老爷子的后事办了。安父和安母那想法儿默契的凑到一起去了,都把目光对向安以然。
安以镍是背对着安父、安母,不停的给安以然使眼色,安以然微微皱眉,她明白安以镍的意思。就是想他们做子女的再撑起这个家来,爸爸辛苦了半辈子,没道理这把年纪了还能为安家的事奔波,可是,可她真没有钱啊。
“我有…嗯,大概……三……”
“三十万?你竟然有三十万,太好了,我就说沈爷那样有权有势的人,好歹跟了他一场,带着伤离开,这钱啊我们拿得心安理得,就当是医药费了。”安以镍在安以然话刚出口的时候立马接话,声音带着欣喜,就跟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安以镍这话一出,真真是吓了安以然老大一跳,一时间瞠目结舌,无话可说。
安父、安母真是大喜过望,直直看着安以然。安母想着亏得她一直说没钱,原来还是不想拿出来帮家里。
倒是安父起了疑,安以然不会说谎,有钱不会藏着掖着,那孩子心眼子实,也没有那样的心机。不过,安以镍那话说的也有几分可信,毕竟她当初跟沈爷一段时间,沈爷那样段位的人,即便打发条猫狗,想必也是不少。
安以镍连连给安以然使眼色,安父、安母等她一句话安心呢。安以欣冷笑出声说:“怎么,你还真的不愿意拿钱出来帮家里啊?不是口口声声说也是安家的一份子吗?真怕现在花出的钱我们往后没能力还你?”
安以然苦涩的笑了下,何必呢,能瞒得了多久啊?
“好啊,我拿出来就是。反正钱财是身外物,往正确的地方使才有价值。”安以然淡淡的笑着,眼底满是苦涩,三十万,三十万啊,卖了她也没那么多钱。
“以欣你呢,你有多少?”安以镍听到安以然回应,总算松了口气。
可安以镍这话刚出口,那么早已经乐得心花怒放的安母立马接话打断道:
“以镍啊,妈岔句话啊。以欣的钱就先留着吧,以然的钱就够了。以欣的钱得留着置嫁妆,有大用处的。”一脸的笑意,还理所当然。
安以然笑笑,果然女儿的待遇是不同的。也没在意,反正也只是空头支票。安父脸上的疲惫总算平缓了些,多少相信了,大概是相信了安以然有点钱,可能就是数目不对而已。也是上了年纪,老爷子一走,要让他再撑起整个安家,是有些力不从心。既然孩子们能有能力,想着也这正好是锻炼他们的时候。
这么想着就没再出声,不准备再管,兴许这是个压下他们心浮气躁的好机会。
安以镍把安以欣、安以然叫出去,进了另一间屋,关了门三人开始坦诚布公。
“说吧,大哥,一两万是怎么回事?”安以欣当下出口就问。
安以镍无奈的笑笑,伸手从兜里抽出了一张百元钞,弹了下:“最后一张!”
安以欣差点喷血,捂着胸口,一百块说一两万,这说的是什么单位?转头看向安以然:“你呢,三十万,实际上又是多少?”
安以然苦笑:“姐,三十万不是我说的,是大哥说的,我只有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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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真好……”安以欣脸色都白了,可发火又有什么用?她分文没有。
“先找工作吧,能找到工作就好办。”安以镍最后说。
天亮后安以欣和安以镍都出去了,安以然感觉就剩一根神经绷着,头晕沉得厉害,把画好的画稿扫描到电脑上,传上漫客网站的作者后台后,再收拾出门。中午给安父安母带了中饭回来,又续了房,下午又出去了。
想着肯定也不能再闷在屋里画漫画的,总要再找份工作,多一分收入也好。
安以然在大街小巷穿梭,是放弃了向公司求职,转向餐饮服务类,小店铺的招聘贴纸都不放过。如今再出来找事做,跟当初的心境完全不一样,当初她是被人遗弃,如今,她满怀希望。无论再被拒绝多少次,她依然面带笑容,因为她的身后,总算有家人在支撑她走下去。
不知不觉到了媚色,几乎瞬间就浮现当初来这里的情景。她到现在还不明白,那时候为什么会想到来这里买醉。摇摇头,侧目的时候看到媚色外面的电子宣传仪上滚动的招聘信息。
招聘?媚色要招人?
安以然心底是排斥的,因为这里给了她太多不堪的回忆。沈祭梵的,安以欣的,太多她不想又不敢去碰触的回忆。
可是,月薪八千到一万?
好诱人的待遇,安以然来来回回的走,很认真的看着每一条征用条件。在审度着她可以胜任哪一条,而哪一条对她来说又是可以的做的。
安以然咬着唇,进行着天人作战。知道这里是什么样龙蛇混杂的地方,或许她进去后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人,可……
最后还是咬着牙走了进去,她本来就不干净了,难道还要求能做什么干净体面的工作吗?再说,工作不分贵贱,都是劳动所得。
这样的欢场,白天向来冷清,清冷空旷的大厅,吧台,卡座,舞池一目了然,没有劲爆音乐和斑斓灯光的修饰,这里寂冷得就像只被拔了羽毛的黑天鹅,透出几分萧条低靡的味道。
安以然走进去,为数不多的人拿着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时不时抬头跟别人说两句。安以然直接走到吧台,吧台里就一个酒保,安以然低声问道:
“请问,你们是要招服务小妹吗?”
齐风抬眼,淡漠的目光在落在安以然脸上时愣了下,继而有几分欣喜:
“嘿,我见过你吧。”
安以然被他看得有些莫名,茫然与他对视,什么时候见过?
“可能是见过吧,有些眼熟。”她很清楚这时候能拉上这么一点点关系多重要。
安姑娘是真忘记了,齐风就是她第一次进酒吧,免费请她喝酒的人。齐风倒是记得,可她是真的忘了。
“你们是在招人吗?我想来这里做小妹。”安以然试着说出目的,一双大眼直直看着齐风。
齐风一年前是新来的调酒师,可如今却已经是这里掌事的人了。就算在这里面做事的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头,反正来这不到半年,名震京城的媚色就易了主。
“你想来这里?”齐风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迟疑着反问出声。
安以然点点头,退开了两步,转了个圈急急的说:“你看你看,你们的要求我都有达到,一百六十公分以上,不能太胖,相貌也端正,我也有学历,我是京大全日制本科毕业的,而且……”
“行了行了,”齐风赶紧打断她的话,说:“这里不适合你,你去别的地方试试吧。”
安以然脸上僵了一僵,有几分过分的苍白。呐呐出声,“不合适我吗?”
抬眼望着齐风:“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不是说,只要合适就可以入职,你们的经理呢,你带我见你们的经理吧,或许,他会用我呢?”
齐风微微拧眉,放下手里的东西直看向她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为你好,这里不适合你,你不应该来这里,走吧。你见到经理,也不会被录用。”
“为什么?”安以然惨白着脸望着他,眼里满是被拒绝的不甘心。
也不是非要来这里不可,是因为这里待遇高,一个月能抵别家几个月的薪水了。如果能争取到,那会给她减轻很大的负担。
“你不适合,还有,经理是我铁哥们,我说话还是顶用,我告诉你,你不合适这里,请出去吧。”齐风被自己的人品佩服得五体投地,哪有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宰的?
可他就是这么好心啊,没法子,谁说道上人就不允许人品爆发一次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安以然被气得血色上涌,灰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丝人气。
齐风笑笑:“这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啊,小姐,去别处试试吧。”
安以然一口气憋了好久,愤愤不平的瞪着齐风。见过沈祭梵的强权之后,倒是对这些不平之处容易接受了些。叹口气,颓然的转身离开。
安以然刚走出媚色,就被人给抓了。
她惊骇之下根本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就已经被提着扔进了宽敞的车里。熟悉的迫人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安以然猛地侧头:
“沈祭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