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心惊胆战颤声放声哭号求饶道:“大将军,末将知罪了,求大将军看在末将是初犯的面上,饶末将一命啊!大将军饶命啊!”
孟州膝行过去,试图要抱住孔晟的双腿,却被两名军卒给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孔晟朗声狂笑:“饶你一命?孟州,你既然敢作孽,就应该知道作孽的后果!你区区一个校尉,竟敢打着神策军和本官的旗号肆意妄为,真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将孟州这狗贼及其麾下犯罪数人一并推出去斩杀,以正军纪。将首级和尸身交万年县,告诉万年县,本大将军的军法裁处完毕,剩下的是国法处置,由万年县按律处置,神策军绝不干预。”
“不仅仅是这群贼人,你们这些人,如果让万年县或者长安县查出有作奸犯科的证据来,一概按律处置,绝不姑息!”
孔晟的话如同冰山冷酷无情。
说完,他拂袖而去,不顾身后院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孟州等人的鬼哭狼嚎求饶声。
原本还有意要给孟州求点情的一些人,顿时一盆冷水泼到底,再也不敢说半句话。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个时候,谁若是给孟州求情,都会触怒孔晟,说不准会把自己搭进去。
唐根水拜伏在地上,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对于这些昔日出自山贼水寇的老相识,他心里是念几分旧情的,如果但有一线希望,他都希望孔晟能留孟州一命。然而,军法无情,禁军不是山贼寨子,孔晟更不是山贼头子,孔晟盛怒之下,他不敢吭声。
在唐根水看来,若是聂初尘还在孔晟身边,或者有她出面说情,孔晟会留孟州一命。可聂初尘鸿飞杳杳,失踪多时。
只有南霁云父子心里最冷静、最清楚。
孟州必须要斩杀。
不杀孟州这些军卒,不足以警告神策军的军卒,也不足以平息新平公主这些宗室权贵的怨气。这些权贵的怨气不平息,神策军日后还如何在京城立足?背上了一个欺压皇族的恶名,神策军就是倾尽黄河之水也洗刷不清。
不多时,十几个血淋淋的首级和十几具无头尸身被神策军军卒送到了万年县,吓了县衙捕快一大跳。万年县的县令本来以为孔晟会有护短包庇的行为,结果孔晟的反弹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猛烈。
而与此同时,乌显乌解这些人开始慌不迭地找上各自的“金主”退还收受的财物宅院之类。
全城震动。神策军大张旗鼓毫不遮掩地进行自我整肃,这倒让很多蠢蠢欲动的人无所适从了。
半个时辰后。孔晟亲自进宫,当着新平公主等人的面向皇帝请罪,自请免除神策军大将军职务。而且,他还上疏表示严惩唐根水和乌显乌解等数名将军,该免职的免职、该降职的降职、该罚俸的罚俸,处理之果决狠辣,超乎了常人想象。
杀人不过头点地,一见孔晟毫不包庇、主动展开问责,而且问责的力度相当大,新平公主这些人看挽回了面子,自知不能得寸进尺,也就借机下台不了了之。
皇帝当然不可能真的免了孔晟的军职,只是下诏责问孔晟治军不严,做出罚俸三月的处置,同时命他亲自去新平公主府登门谢罪。唐根水降职一品、罚俸三月,乌显乌解等数名将军解除军职,暂留军中效命以观后效。
借着这个机会,新平公主这些太上皇所出的宗室亲王公主,暗中向皇帝提出,是不是可以安排自己家的子嗣亲眷入神策军挂名任职。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而这种行为,也是大唐建国以来的潜规则,权贵子弟进禁军镀金的不良风气不是从今日开始。
皇帝无奈,终于还是同意安排了新平公主之子等几十名宗室子弟入职神策军,在禁军中只挂职,不点卯,不理军务,只是为了日后升迁镀镀金吧。
原本铁板一块、被朝臣称之为针扎不进水泼不进的神策军,终于还是开了安排关系户和权贵子弟的口子。这个口子一开,日后就扎不住了。毕竟,你的儿子可以进,我的儿子凭什么不能进?互相攀比,互相牵制,最终的结果只能是又回到了当初南衙禁军的老路上去。
皇帝无可奈何,孔晟更是无可奈何。
为了平息宗室的怒气和怨气,为了确保神策军在长安的立足,他不得不要接受这些权贵子弟的入职,还要对这些权贵二代们倍加看护,免得影响神策军正常的军务。
孔晟亲自去了一趟新平公主府,随后,领着新平公主与前夫裴氏所出的儿子裴仿去了神策军大营,而新平公主提前从皇帝那里得了一通从五品下游击将军的任命状。由此,这场风波彻底划上了句号。
因为孔晟采取雷霆手段压制和处置得当,没有给不少“有心人”留下浑水摸鱼和趁火打劫的时间。
翌日。
朝会刚结束,孔晟独自一人去了午门,南宫望牵头组建神龙卫,经过这些时日的运作,已经初见规模。皇帝下诏让工部和户部协助在午门外建立神龙卫都尉府,衙门其实不需要新建,有现成的废弃的宫室,略加改建装修,就是神龙卫的都尉府了。
唐时的午门其实就是承天门。在承天门左侧,一座宫室三进院落正在紧锣密鼓地扩建装修,承担装修任务的是工部组织调度的百余名工匠杂役。
南宫望神色振奋,他扬手指着正在粉刷神龙卫都尉府衙门正门和两侧墙壁的工匠等人压低声音道:“大将军,此处是皇城宫城咽喉所在,神龙卫值司在此,今后,不经大将军允许,任何人休想逾越雷池半步!”
南宫望的话里有些意味深长的暗示味道。
他那意思是说,皇帝将自己后宫的保卫安全交给了神龙卫,而神龙卫由孔晟掌控,今后孔晟就相当于是控制住了皇帝,而任何人包括太子在内,要想在非例行朝会时间内进入宫廷,必须要看神龙卫的脸色。
这可是巨大的机会和权力。
孔晟嘴角一抽,心道这厮的野心还真是从始至终都不曾打消啊,必要的时候,还是要警告他一次才好。此时此刻,孔晟突然意识到,将神龙卫交给南宫望来主持日常事务,实在是妙不可言。
南宫望通晓各种杂术杂学,胸有谋略,城府深沉,心计百出,简直是天生的特务头子。只要他的忠诚度没有问题,神龙卫在他的手上运作,假以时日,一定会让长安权贵寝食不安的。
这是皇帝掌控的耳目,是皇帝监察群臣的钉子。同时也是孔晟掌握的一把尖刀,运用得当,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但孔晟也不愿意在大唐朝廷内部搞什么白色恐怖。如后世明朝锦衣卫东厂西厂那样的肆意妄为成为自皇帝以下文武大臣的噩梦一般,非孔晟之所愿。
一如孔晟的预感,皇帝不会完全放手神龙卫的管理。今日的朝会上,皇帝下诏命内侍省内常侍之一的太监岳鹏充任神龙卫巡检使,秩从四品下,位于南宫望这个正四品的神龙卫指挥使之下,堪称神龙卫都尉府大都督的左膀右臂,算是神龙卫的第三把手。
皇帝在神龙卫安插了自己的身边人。
不过,这在孔晟看来非常正常。至于岳鹏此人,孔晟没有太深的印象,大抵知道是鱼朝恩的心腹。孔晟没有太把岳鹏放在心上,有南宫望的手腕,此人尽管有鱼朝恩撑腰也很难翻天吧。
数骑快马从宫城驰出,打头的是一个面白无须年约三旬左右的中年太监。此人面色微黑,五官紧凑,浑身透着某种阴鸷之气。
此人正是内常侍岳鹏,新任的神龙卫巡检使。
孔晟扭头望去,南宫望也向来人的方向扫了一眼。
跟一个宫里的太监共事,南宫望心里是不屑一顾的。但他也深知如今的值司是给皇帝服务,今后少不了要跟宫里这些阉贼打交道,不适应也得适应啊。
岳鹏飞驰而至,敢在宫城和皇城范围内驰马的,除了皇帝和部分高层权贵之外,也就是这些有恃无恐的太监头子了。外人也很难分清他们是替皇帝办事还是处理私事。
岳鹏带着几个小太监跳下马来,瞥了孔晟一眼,笑着拱了拱手道:“杂家见过大都督!”
这些宫里得到皇帝信任的太监头子心底的傲气是不屑于收敛的。尽管是面对孔晟这种权势重臣,岳鹏自恃有皇帝和鱼朝恩撑腰,也还是有几分底气的。
南宫望眉头一皱。
区区一个从四品下的太监,竟敢面对主官孔晟不大礼参拜,敢妄称“杂家”,简直是岂有此理。南宫望正待发作,却被孔晟一个眼色给止住了。
孔晟不屑于跟鱼朝恩这些太监一般见识。只要他们不触及根本,孔晟也就懒得搭理。可若是触及了孔晟的底线,哪怕是有皇帝撑腰,他也会果断下手。
孔晟故作不识岳鹏,淡淡道:“你是哪一宫的公公啊?请恕本官眼拙,不识尊驾。”
岳鹏嘴角一抽:“杂家岳鹏,内侍省内常侍,奉陛下钦命,充任神龙卫巡检使,今日特来向大都督点卯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