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阮苏就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这雨从昨个半夜就开始下,只是没有现在这么大而已。
她从床上下来,推开窗子看见外面天阴沉沉的,豆大的雨珠不停的往下砸着。
今天是和书肆老板约好要去取书,这么大的雨可能一时半会都停不了,阮苏先起来。
过了会云彩撑着一把伞往这边来,到了檐下将伞收了起来,看见阮苏坐在窗边看书,将身上不小心溅的雨珠抖落了,才进屋。
“小姐,今天还出去吗?”云彩走到她身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有些忧心。
阮苏也看了看外面,随后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书,“等雨势稍微小点吧。”
屋檐下垂着一串珠帘,稀稀落落的雨珠落在窗外种植的芭蕉叶上,云彩看着这势头,总觉得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小姐去吃早饭吧。”云彩也知道现在不急这么一会,她过来也是看看阮苏屋里有没有伞,她先去柜子那边看看,从柜子旁边拿出一把油纸伞撑开,上面虽然灰尘不多,看上去却没怎么用过。
阮苏放下了书,将窗户关好,和云彩一道出门。
云彩撑开伞刚要替阮苏遮雨,被她摆摆手拒绝了,“你自己顾好你自己就行了,这雨太大,一把伞容不下两个人的。”
她将刚才云彩找出来的那把旧伞撑开,走进了雨中。云彩见状,连忙将屋门带上跟上去。
阮苏手里的油纸伞面被雨水一冲,露出上面粉色的花纹,看着有些鲜艳。
大雨冲刷着伞面,等阮苏到了她祖母那,收伞的时候瞧见上面的花纹,才发现那是一枝桃花。她没太在意,只收了伞放在一旁立着,进屋去找她祖母。
林婶子一大早就起来了,看着这天一直下雨,将早饭做好了端到老太太屋里,阮苏也直接在那吃了。
吃完早饭,老太太拿着针线坐在窗边的榻上做活,阮苏坐在她身边偶尔给她帮忙。阮苏曾听她祖母不止一次说过,她年轻时候当过一阵子绣娘,那女红很少有人不称赞的,那细密的针脚和排线,是真好看。只是她现在老了,眼睛有点不中用,手脚也不怎么不灵活了,穿个针还要别人帮忙,这手艺自然也没有以前的好。
阮苏看着她祖母绣着一方帕子,她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不比从前,能够绣出一幅真正的刺绣品。
屋外的雨还在下着,快要到中午时,雨势才稍微收了收。阮苏打着伞和云彩出门,路走到一半时,雨势渐渐小了,等到了书肆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大了。
阮苏在门口收了伞,进去找老板。
店里有两位客人,站在一幅水墨画前,不知道在看什么。阮苏也没有在意,和云彩径自走到柜台那边。
柜台后面有个人低头拿着算盘和账本,一只手拨弄着算盘对着账,看上去四五十岁左右,头上戴着方巾,穿着深色的布衣。
“方老板。”阮苏叫了那老板一声,柜台正在算账的人抬头,见是阮苏,嘴角带笑,“阮姑娘来了?”
“嗯,我过来拿这次的东西。”阮苏亦露出笑容,如果不是这位方老板,阮苏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祖母的忙,她对他充满了感激之心。
“稍等。”方老板转身走到内屋去拿东西,阮苏和云彩站在柜台前,她抬头四处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卷。
有墨色山水画,也有工笔画鸟,还有一幅仕女图,女子手里拿着一截桃花枝,笑容满面。
阮苏趁着方老板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看画,转头瞧见刚才水墨画前的两人,看他们的打扮不是平常人家,主人穿着一身蓝色衣衫,头发一半束起一半披散在肩上。因为对方背对着阮苏,她也看不到他是什么模样,只打量了一会就收回目光。
阮苏刚回头,那人恰好转头,看见阮苏和云彩站在那,手里拿着油纸伞应该不是进来躲雨的。
这时方老板出来了,他将一包用油纸包好的书交给阮苏,外面还在下雨,这样包书也不至于受潮,“有几家客人等着要,麻烦姑娘了。” ωwш●тt kan●℃o
“我知道了。”阮苏接过东西,对方老板福了福身,“谢谢方老板,我就不打扰了。”
“趁着这会雨小,快回去吧。”方老板对她摆了摆手,又回到柜台边算自己的账。
阮苏和云彩转身离开,抬头见那两位客人不知何时来到自己身后,阮苏心里一惊被他吓住,随后又回神对他福了福身,与云彩出门去,等到了门口,她才回过味来,刚才那人是前日才见过的一位将军。
只是当时他骑在马上,也不是这副平常的打扮,阮苏一时没认出来而已。
撑开伞的时候阮苏忍不住回头去看,正好遇上对方的目光,心里不由一慌,阮苏回头不再去看,与云彩一起打着伞走进雨中。
等走了几步,阮苏略顿下脚回头看了一眼书肆。云彩对阮苏的动作莫名,唤了一声,“小姐?”
阮苏这才反应过来,对她道,“走吧。”
门外的雨似乎又大了起来,不过慕关也不急着走,和身边的小厮呆在店里,准备买些东西回去。
瞧见刚才的少女,慕关本不欲问的,毕竟只是陌生人,虽然好奇她刚才拿的是什么东西。慕关虽然不问,但他今天带的人倒是一时嘴快,和方老板聊了起来。
“老板,你刚才给了那位姑娘一包什么东西?”
方老板抬头见小厮一脸好奇,也没有藏着掖着不说,“几本需要抄写的书册,现在的顾客不想要印刷行的东西,非要手抄的才觉得好。”
“说起刚才那位阮姑娘,几年前父母突然离世,没过两年她爷爷也去世了,说好听点都是意外,说的不好听是这姑娘命硬,给克的。”方老板似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暂时放下手里的账本,和小厮在那唠嗑,“她家现今没个男人,只有一个祖母还在,日子也不像以前,所以我就把这抄书的活给她,多少帮衬一些。”
“那她怎么不找个人家嫁了?”小厮又问。
“七山。”慕关眼睛扫了小厮一眼,示意他别再问了,倒是方老板不怎么在意,和他说了原由。
依阮家现今的状况,是没有人会上门求娶阮苏的,就算有,也是和许世昌一样,想要阮家的祖宅,都认为那屋子能得不少银子。也没几个人知道这宅子很少修缮过,有些地方已经不能住人了,里面的院子大多都荒芜了,就算要卖也卖不到多少钱。
不过这些都是阮府内部的情况,别人也不知道,方老板是外人也不清楚,只说有人觊觎阮家的祖宅。
慕关听了也只是觉得这位姑娘身世可怜了些,心里没有多大的感触,他让七山别再问了,选了几幅画让方老板明日找个时间送到他府上。
出了书肆,七山给慕关打着伞,走在路上他忍不住问,“少爷,我们是回将军府吗?”
“找家酒店,都已经正午了,先找个吃饭的地儿吧。”慕关看着路上稀少的行人,让七山留意着点。
七山应了,他也觉得有些饿了,虽然出门的时候他吃了不少东西,但都几个时辰都过去了,早饿了。主仆二人找了临街的一家酒店进去,慕关点了几个菜,坐在二楼窗边看着外面的雨,也不着急着回去,一杯一杯喝着酒。
到家的时候,阮苏裙摆都沾了雨水,鞋子都已经湿了,她和云彩先各自回到屋里换鞋。到了自己房间阮苏先把方老板给她的油纸包打开,好在有一层油纸隔水,没有雨落进去打湿书页,阮苏松了口气。
打开纸包,里面有五本书,一本有字其余四本无字,抄完这四本书最起码要用十天的时间。阮苏先将书放到一旁,换了身衣服,才打开方老板给她的书看了起来。
这些都是一些大儒作的文赋,被人收录成册。
阮苏给方老板抄书时,也会录一份留下来,这些东西虽然对她来说无用,但是对安安却有用处。
屋外雨落檐下,串成一串断线的珠帘,落在地上形成水洼。雨珠打在窗外的芭蕉上吧嗒吧嗒,阮苏坐在窗边看书,一时也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等云彩打着伞过来叫她时,她才察觉现在已经过了中午了,而她午饭还没吃,她这才放下书拿着伞去厨房吃饭。
下午的时候阮苏又考教了下安安的功课,才开始磨墨准备抄书。
书房这边一般很少有人过来,除了偶尔云彩会过来喊阮苏去吃饭外,也就安安过来待会,等阮苏问完问题,他又跑回他娘亲身边。
外面的月季被雨打的蔫蔫的,鲜艳的花朵沾着雨珠,阮苏只瞧了一眼,便专注于书本。
因为是抄写,不是印刷,只要错了一个字,阮苏就要裁了那页纸重新来,所以这事是容不得半点分心的。
到了傍晚,雨势终于收住了,外面的树木枝叶被大雨冲刷了一下,变得焕然一新。只是这场雨过后天气会越来越炎热,白天会变长,夜会缩短。
时间过的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