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之爱琴海淡淡过眼云烟
(上)
诸神的故乡——名叫希腊,千年沉寂的神秘,像隧道尽头的一扇门,也许就这么不经意的寻回那段,自以为已经遗忘在天边的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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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海是湛蓝的、天是湛蓝的,连远方岛屿上民居的门窗也漆成一色的湛蓝,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神荡漾的感受,这就是被诗人荷马形容成“醇厚的酒的颜色”的爱琴海。
湛蓝的爱琴海有着凄美的传说。很久很久以前,克里特岛上米诺斯国王的一个儿子在雅典被杀害了,暴怒的国王向雅典兴师问罪,强迫雅典国王签订了一项条约:雅典每隔七年要供奉七对童男、童女给克里特国王米诺斯的儿子—牛首人身的怪物米诺牛享用。雅典惧怕克里特的强大,按时纳贡,使得本国父老民不聊生。血气方刚、忧国忧民的王子提修斯为拯救自己的子民,自荐为供奉怪物的牺牲。王子行前与父亲爱琴约定,如能杀掉怪物,归来的船上将悬挂白帆。在克里特岛上,英俊年少的雅典王子受到了米诺斯王女儿的倾爱,她帮助提修斯王子走出迷宫杀死了怪物,并营救出被作为贡品的孩子们逃出克里特岛。在归途中,神谕指示王子必须放弃他的爱情,否则便会受到神的惩罚。他只好将美丽的公主留在荒凉的孤岛上,悲痛地离去。沉浸在痛苦之中的王子忘记了与父亲的约定,船只悬挂着黑帆一路驶回。当伫立岸边望眼欲穿的雅典国王看到远方飘近的黑帆,无法接受失去爱子的现实,纵身投入了大海。为了纪念这位爱民如子、爱子情深的国王,人民便将这片海域称为“爱琴海”。]]
“切!!什么东西!早知道这样就不来这里了”,姜扬愤愤将手中这份爱琴简介丢在地上,用脚踩啊踩,“管他什么神谕鬼谕,就这么放弃爱人,劳神子王子鲨鱼吃了都倒胃!”
跟他比肩站在海畔断崖上的雷霆,也不言语,轻勾起嘴角,淡恬的笑。不经意的晃动手臂,食指擦过姜扬的腕脉,引得后者身体微妙一滞。
黄昏时分的爱琴海,波浪泛出淡紫,夕阳的暗金色像慵懒小猫困倦的瞳孔,在这个似真似幻的世界里,心灵彻底的松弛成软趴趴的一团,无所拘束无所顾虑的享用一份透明的快乐。
抬手理了下雷霆被海风吹乱的黑发,姜扬淘气吐吐舌头:“这海风里的味道,咸里带甜,跟你有点像。”
“是吗?”
“证实一下。”得逞的笑,张臂抱住雷霆,嘴唇贴上去的动作跟海浪一样自然。
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许多游客投来探究目光,雷霆却已不在乎,惬意接受爱人火热的唇齿问候,不忘礼尚往来的回应一番。
曾经太多无谓猜忌和顾虑,让这幸福来得迟也珍贵。尤其是那次生死在一念间的恐怖份子事件,更教会这一对骨子里带着别扭的人不再辜负良辰美景。
本来姜扬和雷霆的热吻还会继续持续,本来会有更多惊奇羡慕的目光投过来,如果不是一声大刹风景的尖声嘶喊:
“来人哪!救命!有人掉到海里了!”
姜扬和雷霆不由对望一眼,流露出默契的揶揄和无奈,怎么这一路就风波不断呢?
呼救的人就在数十米外突出的小石崖上,围观的人已有不少,但显然并没有一个打算跳下这五丈有余的海中救去那个不断挣扎的女人。
这一带的海域表面上看起来温顺平静,窝藏的却是奸计祸心般的暗流漩涡,卷进去再浮出水面早已是具面目都辨认不出的溃烂尸体。
嘶的一声布响,那是姜扬急于脱去外衫被撕裂。
“小心。”雷霆语气平和,只是从微蹙的眉头里泄露了担忧,以及想阻止却知道阻止不了的无奈。
“放心!”姜扬回给他迅速却灿烂异常的微笑,箭步冲过去在一阵惊叫中纵身扎入海中。
雷霆跪在崖缘,凝神俯视,见姜扬在距离那女人大约五米处露出脑袋。
“先不要过去!”雷霆大声喊道,溺水的人在起初会本能抓住一切靠近的物体,造成救援的人一起送命。
海浪和风声将雷霆的喊叫撕扯得零碎,听不清楚,但姜扬却知道雷霆说的是什么。他尽可能小幅度的踢打水保持平衡,留足体力等待那女人动作变得迟缓无力才游过去一把捞入手臂中。
那女人已有些昏迷,姜扬卡过她脖颈准备带她游向浅域时,无意瞥见她的侧脸,猛然心中一悸,这线条和神态——有种说不出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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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救的女人名叫陆艾玲,海上救援队把姜扬也一并送到医院做各项检查。
“明明没一点问题嘛,凭什么非要我留院观察一天,浪费一个晚上,一个可以做很多有意义事情的晚上啊!”姜扬嘟着嘴抱怨,也顺理成章的等待雷霆轻笑着调侃他两句再附上一个安抚的吻。
可许久,却没有动静,姜扬不由扭头,雷霆的确坐在病床旁的的椅子上,可从他盯着窗外无尽蓝海中虚无一点的空洞神情上不难看出,他的心思早不知飞到哪去。
“雷霆?”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回应。若是以前的姜扬,早跳下床去大力摇晃发呆的人的肩膀,不满的怒吼你又忽略我的存在吗?
但现在,已学会为所爱的人设想和思考。姜扬仔细回忆起来——
筋疲力尽拖着那女人上了海滩,雷霆跑来确定他没有受伤,紧绷的面孔才放柔了线条,正说着幸好有惊无险,目光转向那女人,刹时眼神剧烈的变化,那其中流露的复杂情感,像是辛酸像是哀伤像是嘲弄像是绝望,复杂得让姜扬无法理解只感到莫名的疼痛,甚至开始后悔救这个女人。
不由伸手揽住雷霆的肩膀,后者似乎被惊醒的颤了一下,瞳孔抽缩着黯淡下去,搀扶起无力坐在地上的姜扬向医护人员走去,数次回头看被单架抬上车的女人,面色也随之越发沉寂。
一直想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却知道此刻的雷霆并不愿开口,所以姜扬也选择沉默,病房里的光线随太阳坠入海中一点点消失,变得冰冷。
突然响起敲门声,雷霆一怔,起身开门。
来人是个五十上下的男人,穿着打扮整洁考究,身材略微发福,眼睛又小又细,在一副金丝眼镜后几乎变成两条线。
“你好,是姜先生的病房吧?”他的声音谦和有礼,却也带着一种接近卑微的小心翼翼,似乎是富贵家庭中培育起的养尊处优和懦弱怕事结合造成的。
“是,请问你是哪位?”雷霆淡淡应道。
“我姓司徒,司徒登”,男人有些闪烁的回答着,“姜先生今天救的女士,是我的朋友。她已经清醒了,很想当面谢谢救命恩人,不知道……姜先生已经休息了?”他显然是看到屋内没有开灯而猜测。
“不,还没有。”啪的开关一响,灯亮了,姜扬出现在雷霆身后,他那张野性而霸气的俊美面孔似乎吓了司徒先生一跳。
“我们过去吧?”姜扬轻轻询问。
雷霆没有说话,眼睑垂下,嗓子里压抑着什么低低嗯了一声。
姜扬当下用力握了雷霆的手,也不避讳司徒登或医院的任何人,大步走在病房的长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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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艾玲是个颇有姿色风韵的女人,举手投足优雅得体,但总让人觉察这种高贵并非与生俱来,模仿得再好也显得牵强。她的面容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可皮肤松弛的脖子却泄露了年龄的秘密。
“姜先生,真的不知道怎样感激你,如果不是有你这样的见义勇为的人,我肯定是要葬身海底的。”
“小事一桩,司徒太太不用放在心上。”姜扬率性的摆摆手,他的话却让在场的一男一女面色尴尬。
“我们……并不是夫妻,只是朋友。”司徒登搓着手说道。
陆艾玲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司徒登一眼,充满哀怨。
“冒昧问一句”,一直站在姜扬身后,沉默得让人忘记他存在的雷霆突然开口,“您怎么会掉到海里?那里的防护栏,应该很安全。”
“我……这个”,显然没料到有此一问,陆艾玲不知所措,最后只能勉强笑着打哈哈,“这位先生不知道如何称呼?”
姜扬看见雷霆勾了勾嘴角,那是他的习惯动作,为什么这次看起来似乎做得很吃力?
“我叫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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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上来陪我一起睡。”
“……好,只要你答应我安分一点,要做什么……明天回旅馆再说。”
看来姜扬是真的累了,毕竟在海中带着一个人游了老远,雷霆望着他纯真率性的面孔,忍不住吻了吻他的额头,轻拉开围在腰上的手臂,悄然滑下床出了病房。
恍惚的白色,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和细声的哭泣是记忆中暗藏的一处漩涡——
小川,你发烧了,很难过是吗?坚持一下。
小川,求求你快好起来吧。
小川,小川,你可不能扔下我一个人。
吃力的撑开眼皮,抬起手抹干那张慈爱的面孔上一滴冰凉的泪,妈,别哭,我没事。
沉浸在往事里的雷霆惊醒时,已在陆艾玲的病房外,那哭泣声轻轻呜咽,咬着下唇的压抑,跟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艾玲,你,你这又何必?为什么要寻死?你明知道我对你……”司徒登重重的叹气,“我的家族一定要对事业有帮助的女人,他们说联姻对司徒家是必要的。”
“那这些年,算什么?”陆艾玲声音里绝望的颤抖,“我丈夫过世后,不是没有别人追求我,可是我……对你一心一意,哪怕是要偷偷摸摸,你也说过,总会有好转的,你——”
两人再无声息,门外伫立的人,也如浮云一般沉寂着,在天亮时分才飘浮着离去。
(中)
了无声息的回到姜扬的病房,看床上的男人仍在酣睡,雷霆微感心安的松了口气,静默端详那张生机盎然的面孔半晌后,小心翼翼躺上床,轻轻靠近再熟悉不过的躯体,贪婪的呼吸其中的味道。
睡梦中的姜扬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呓语,忽然翻身抡起胳膊搭在雷霆的腰上,又磨蹭着似乎寻找一种更舒适的睡姿,手臂慢慢收紧,自然将雷霆完全纳入怀里,坚实的下巴抵着他的额头。
姜扬,有你,就足够了——雷霆闭合了眼睛,将脸埋得更深,手指的颤抖终于渐渐平缓下来。
保持着均匀呼吸和自然的鼾声,姜扬在黑暗里睁开眼睛,其中深深印刻出一种疼惜,一份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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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旅馆豪华套间雕花大门的同时,姜扬夸张的大呼一口气,叹道:
“总算是逃出那个总是消毒水味道的地方了,老实说我对医院过敏都拜楚冰炎那个双重性格的变态男人所赐”,几步跨到落地窗前,正对着蔚蓝的海景,“视野不错啊,难怪房价贵得离谱。”
雷霆安静在跟随在他身边来到窗前,头倚着玻璃,斜着身子淡淡望着满眼寂寞的蓝,突然伸手拉开窗帘的挂绳,厚实的布料让屋里的光线骤减。
“雷霆?”姜扬转脸,对着雷霆似笑非笑的眼眸,嘴角略扬。
“昨晚你遵守了约定,现在轮到我履行诺言。”平淡的语调,直视力的目光,伴随着拉起衣服,解开腰带的动作。
“这,这个……”姜扬舌头似乎对折了三次,什么也说不出,眼睛却自发瞪大,似乎生怕遗漏了雷霆宽衣解带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
不是做梦吧?一贯最为保守的雷霆,对欲望从来只是接受而不索求,即使隔音设备再好也极力压抑呻吟的人,居然会主动——还是在白天,自己被拒绝过无数次的白天!
姜扬以为自己只是发呆了片刻,回过神却发觉雷霆已是丝缕不着的站在自己面前。身材颀长挺拔,只是仍然显得消瘦,胳膊和双腿对男人而言过于纤细,肌肤接受了爱琴日光的洗礼,呈现出一种诱惑至极的蜜色。
“怎么?”勾起嘴角轻微笑道,流露出自嘲的意味,雷霆的左手无意识横过平坦的腹部握住右臂,眼睑垂下,“不想要了?”
他的态度似乎是四平八稳,甚至还有点漫不经心,只是姜扬却已看透,看透这个男人冷静自制下的那份敏感和脆弱,他甚至可以想象,他低垂的眼中,必然已藏不住惶恐。
“怎么可能!”姜扬大步上前,用尽全力的抱住他,粗暴扼起雷霆的下巴压上自己的嘴唇,从纠缠的缝隙里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我……这辈子……都会一直想……一直要……不管你怎么样……”
雷霆按在姜扬胸前的手,不安分的动作起来,像发怒的小猫用利爪撕扯开价格不菲的衣衫。
“真够热情。”姜扬戏谑低头看着胸前被雷霆的指甲划破的伤口,“我都怀疑你究竟是不是雷霆了?呃——”
胸前温热的挑动,雷霆低头舔过他的伤处,轻微的刺痛强烈的快感冲击下可以忽略不计了。
“到底是不是——”姜扬将雷霆推倒在柔软的大床上,毫不客气的压上去,邪气低笑,“看来我要好好验证一番了。”
垂头含住精致的颗粒,忍不住用牙咬磨起来,耳中接受到雷霆低低的吟叹,越发得意,双手则乘机褪掉自己碍事的裤子和残挂的上衣,然后开始抚摩爱人的欲望。
“姜——扬”,雷霆弓起身,沙哑着声音,“快点。”
“你说什么?”姜扬含住右边滚烫的耳垂,加快手中取悦的动作,一半是使坏,一半也确实惊诧——他的雷霆居然叫他快点?
“快点,进来要我。”雷霆的手捧住他的脸,毫不避讳的说道。
认真和专著的神情,让姜扬再无心逗弄,吻了吻雷霆的额头和眼角,姜扬去床头拿出润滑剂,他已学会确保,毫无保留的激情不会伤害到他的爱人。
再仔细端详躺在他身下的雷霆,面色泛红,在情欲颠峰里仍然目光清冷闪亮,只是比平时多几分微妙的急切和不安。
“雷霆——”将欲望慢慢挺送进窒热处,握住雷霆的肩头,“记得你是我的人,同时,我也——专属于你。”
雷霆什么也没说,只是点头,然后伸手,抱住姜扬,让他顺利进入自己体内更深,直抵到灵魂。
这场激烈缠绵刷新了姜扬的持久记录,也让姜扬暗爽得沉醉在甜蜜里久久回不过神,抱着雷霆汗水浸透的身躯,爱欲的味道由浓转淡,情感更为纯挚。
“不说点什么吗?”姜扬揽着雷霆的肩膀,食指来回勾划突出的锁骨。
“……”枕靠在姜扬胸前的雷霆抬起脸,默默望着与自己亲密无间的男人,蓦然间发觉这个曾经野性冲动的男人变了许多,褪去了那些轻狂率性的棱角,溢出海水般包容一切的温柔。
点了点雷霆的额头,姜扬无奈道:“难道到现在你还非要用这种方式来隐藏你的无助,宣泄你的情绪?难道到今天我还不值得你信赖?”
低下头,雷霆的声音微不可闻,“请不要——”
“什么?我听不见。”
“不要离开我,不要再留我一个人不知道何去何从。”雷霆说完这话,便被紧紧抱住,紧得几乎要窒息而亡,但他知道,即使他此刻死去,必然也面带满足的微笑了。
“那个女人,那位女士,陆艾玲,真的是你——”
“你猜得对,她就是我妈。”雷霆笑,笑得苦涩无奈,将脸埋进姜扬的脖颈处,任姜扬抚着他的头。
“雷霆,我……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你不知道我知道。”雷霆用四肢撑起身子。两人额头相抵,目光相对。
看着雷霆眼中不寻常的光,姜扬突然间有大难临头的感觉。
“雷,雷霆,你该不是想要?”
“又猜对了,我想要你。”
“哇!怎么你还有力气的?”
“即使很累,也还是想要。”
“不,不不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做太久了,还有,不要……太用力了。”无奈的妥协声音之后,屋里就只剩下不住的呻吟叫喊。
雷霆那份再激烈也能不高声叫喊的本事,是姜扬望尘莫及,怎么学也学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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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她曾经抛弃你,你仍想帮她,对吧?”姜扬趴在床上,虽然这次雷霆已是极尽温柔了,但他仍是痛得死去活来,更丢脸的是嗓子又叫哑了。
雷霆递给他水,笑了笑不说话。
抓住雷霆的手腕,姜扬皱眉道:“我说过你要信赖我。”
固执可是一点都没变呢。雷霆心中暗叹一声,最终是一五一十将司徒登的事说了出来。
姜扬听完胸有成竹的自信笑道:“我当是什么难事?他们家不过要一个身家丰厚的贵妇,给他们就是了。”
“可是——”雷霆的话被跳下床的姜扬一个踉跄打断,“慢一点。”
表情仍是呲牙咧嘴,却大方摆手:“没事,你就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姜扬拨通了电话,嚣张喊道:“帝空是吧?把钟离天给我叫来听电话。开会?你就告诉他姜扬找他,不听电话后果自负。”
“喂,钟离天,替我办件小事。为什么?当初你出卖我,算是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现在有机会让你还清有什么不好?何况资金都是我出,你只不过是搭桥牵线。具体的情况是这样,听仔细了我只说一遍……”
(下)
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跃入医院的长廊,过往的人身后拖着淡淡的影子。其中的两个男人的影子走走停停,反复了几次。
“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妥当?头发乱不乱?衣领是不是很脏啊?”
“是你说要来,现在又蘑菇什么?”雷霆这次连头也懒得回了。
“等一下啊”,姜仰急忙上前拉住雷霆,“你说,光买水果来探病不显得寒酸吗?”
雷霆脸上说不出是好气还是好笑的神情:“有必要紧张成这样?”
“废话。”姜扬习惯性想去抄头发,嘴里嘟囔着,“这算是我头回见过岳母大人吧,万一她对我印象不好怎么办?”
雷霆淡漠道:“那又有什么关系?”
姜扬默然盯着雷霆的脸片刻,突然恍然大悟:“鲜花!该买束鲜花!”
“喂,不——”眼见姜扬飞掠而去的背影,雷霆苦笑,“不用了吧。”
靠着窗边,天气很好,小时候遇上这样的阳光,会把家里的被褥都拿出来晒,所以即使是朝北的小屋,也总充满温暖的味道。
雷霆以为只是略微出神,谁知抬眼见姜扬已经回来,手中抱着大束鲜花,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百合,马蹄兰,康乃心,波斯菊,玫瑰……
雷霆低瞟了一眼,从中抽出玫瑰丢进垃圾桶上,自语的姿态向姜扬解释道:“她单对玫瑰花粉过敏,还曾开玩笑说这预示她注定无法收获爱情。”
陆艾玲显然是没想到他们会再次来探望她,一时也不知该做热情还是高兴,表情有些尴尬。
“吃水果吗?”雷霆问道,“我去洗。”
“好,谢谢,麻烦你了。”看着雷霆,陆艾玲一阵很奇异的释然感,像暖流从心脏流向四肢,直到指间。
“陆,陆阿姨,您身体好些了吗?”姜扬踌躇半天才闷出这么句话,态度拘谨跟昨天的张狂不羁形成巨大反差。
水果刀在雷霆修长的手指间,削下薄如蝉翼的果皮。陆艾玲不由凝视住这种姿态,直到雷霆将苹果递到她手中,才怔怔问道:
“你是反着削苹果皮的?”
雷霆微愕,但很快不动声色的问道:“有什么问题?”
“不”,陆艾玲垂下脸,轻轻道,“只是让我想起一个人,只是他削的磕磕绊绊,但他——”即使伤到手多次,也会用稚嫩的手削出完整的苹果,递给她吃。
姜扬的电话蓦然响声大作,惹来护士不快:“医院里不许用行动电话。”
“我出去接。”
离去前,姜扬按了按雷霆的肩膀,后者对他报之一笑。雷霆自己也惊诧心情的平和宁静,似乎所有的忐忑不安姜扬都替他一力承担了。
病房里剩下两个人,气氛更加微妙。
“雷先生,你——”
“叫我雷霆。你的那位朋友呢?怎么不在这里陪你?”刻意的转移了话题,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矛盾。
“你说司徒?”,陆艾玲自嘲的凄笑,“你们两位都是聪明人,当然看得出我们并非朋友那么简单,一段可笑的地下情,见不得光,也永远不被承认。这是报应,是我罪有应得。”
泪水,冲刷了精心的修饰掩盖,眼角处岁月不留情的痕迹昭然。青春已不在,这对女人永远是最残酷的事实。
雷霆面无表情看着陆艾玲痛苦得切齿颤动,眼中动摇的裂痕越发明显。
“雷霆,看见你总让我想起那个孩子,被我抛弃的,你知道吗?我为了跟一个男人结婚,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他只有十岁,乖巧,懂事,雷霆你知道吗?时间过得越久,我越想那孩子,他现在在哪里?过着怎么样的日子?”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音线已难以保持平稳,透出濒临破碎的边缘。
“我不知道,只是觉得你会听我说,听我忏悔。你的眼神,动作举止,真的很像,从我第一眼看到你——”
“你爱司徒登吗?”雷霆突然截口问道,“回答我,你想跟他一起生活还是——?”
“爱他又怎么样?他的家族显赫,不会允许他娶我这样的女人。”
雷霆眸中燃起的一层炽热迅速无声湮灭,快得如同那火光从未出现,他又恢复了冷静,淡漠和压抑的思索,最终他淡淡问道:
“他现在在哪里?”
“威斯里尔花园餐厅,听说他的父母为他安排了相亲。”陆艾玲艰难答道。
“去找他,夺回属于你的。”
“我凭什么?”
姜扬旋风般推门而入,意气风发道:“凭你是超过四千万身家。”
陆艾玲呆若木鸡,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别愣着,把这套衣服换上,我们在外面的宾士车上等你。”姜扬说着拉起雷霆就走。
钻进宽敞的车厢,姜扬不由分说压上雷霆的唇,轻咬肆磨后探入口腔深处火辣纠缠了一番,放开后还像尝到极品美味那样咂了咂嘴,得意笑道:“我的奖励,这算头期定金,后面的分期付款留到晚上。”
雷霆轻叹口气,无奈笑道:“你没必要做的这么夸张,真以为你坐拥金山几辈子花不完吗?”
揽过雷霆的肩,姜扬满足叹道:“我坐拥你足够了。我是打心底感激她把你带来人世,甚至自私点说,还感激她抛弃你的行为。钱无所谓,重要的是你到底打不打算跟她相认?”
“这个,看形势吧。”雷霆勾了勾嘴角,他的决定,总把苦涩留在自己口中。
尽管一头迷雾,但仍照着姜扬的话去做了,绝望时生出的希望,试试又何妨?陆艾玲穿过走廊时,清洁工和护士的一段对话不经意传入耳中——
“这么好的玫瑰居然扔掉,现在的人是怎么搞的?”
“刚才的两个男人,其中一个说什么玫瑰花粉过敏。”
陆艾玲像被钉住了脚跟,许久动弹不得拿在手中的大衣,滑落在地上,她机械的弯腰去捡,却被人抢先一步。她抬头,看见那张眉目清朗的面孔,平静得像夜下湖潭的眼眸。
“怎么了?”雷霆淡淡的问她。
“没,没事。”她看雷霆的目光,却起了漩涡样的变化。
司徒夫人像个陶瓷花瓶,连笑容都像是模子里印出的虚伪刻板。坐在对面的司徒登,已经年近五十的男人,仍像五岁那样抬不起头。
“没有什么问题,下个月你就准备跟辛蕊小姐结婚吧。”像一道圣旨,不容置疑,不可忤逆。
“不。”司徒登搓着手低声道。
“你说什么?”司徒夫人重重放下咖啡杯。
“我说不!”司徒登的声音很大,却掩盖不住虚张声势的懦弱,“我爱的人不是她。”
“是吗?那是谁?”
站在司徒登身后不远处的陆艾玲听见情人的坚持,不由欣喜的感动。
身边的雷霆低声对她道:“说吧,告诉她是你。”
本来对司徒庞大的家族充满敬畏的怯懦因为这句话而消失,陆艾玲上前,手落在司徒登肩上,“他爱的人是我。”
“你是谁?”司徒夫人苛刻的眼神像秤杆上的准星,要将人掂量个一清二楚。
“你没听说过东南亚的花榭流亭新区吗?”姜扬插话进来。
“那块新开发的豪华住宅区?”
“没错,在你面前的正是业主。”姜扬嬉笑说道,似乎这是件很微不足道的小事。
司徒夫人无声冷笑,拨通电话开始查询核对。
姜扬探身到雷霆耳边,轻声道:“不用担心,钟离天出卖盟友速度快,办事效率就不会低。”
果然,听到反馈回的消息后,司徒夫人的脸色大为缓和,甚至露出瓷器般的笑容,责怪儿子没有早做介绍,但司徒登仍在过度惊愕中回不过神。
借着去洗手间,与雷霆擦身而过,陆艾玲低声问:“为我花费这么多,难道没有原因?”
雷霆淡淡回应:“你可以当作,一个陌生人的慷慨。”
在司徒夫人的大力邀请下,几人换了桌共进晚餐。期间凡是关于地产的问题,姜扬都以助理身份代为回答。
雷霆一如既往的沉默,而陆艾玲则显得心不在焉,连司徒登兴奋的讨论婚事也显得意兴阑珊。
“艾玲,最后我必须要确认一件事。”司徒夫人的口气又变得强硬,“你跟你的先夫有孩子吗?”
“没有,这个我知道。”司徒登抢着回答,却得来一声呵斥。
“我没有问你。”
陆艾玲放下刀叉,紧紧盯住司徒夫人的脸,慢慢道:“如果我有孩子,又怎么样?”
“那我坚决反对你们的婚事,司徒家不允许有其他血统的继承人存在!”
“没有。”一直沉默的雷霆突然说道,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不高,却有种直指人心的魄力,他看向司徒夫人,“陆女士并没有孩子,难道您连自己儿子的话也不相信?”
司徒夫人讪笑一下,不得不打圆场:“那就好,那我就没有任何意见。”
陆艾玲握紧的手心不断出汗,她感到心跳在不断加速,因为她等到那盘菜,法式沙拉。她优雅的动叉子,展开笑容:
“这个看起来很不错。”
“别吃!”雷霆霍然变了脸色,“里面有洋葱,会引起你的哮喘你忘了吗?”
陆艾玲缓缓放下叉子:“我没忘,你也没忘,你……”
“出什么事了?”司徒夫人一脸迷惑,司徒登却已猜测出七八分,脸色变得惨白。
“失陪一下。”雷霆霍然起身快步离去,陆艾玲紧随而去。姜扬有些头疼,看来他不得不给这个难缠的老太太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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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你别走!小川!”陆艾玲不顾一切的追着那道背影,不要优雅不要从容不要一切,只要一个机会。
能弥补当初那个残忍的选择,能追回她丢弃的最珍贵的东西。小川,只有她的儿子,会记得她的每个禁忌,会体贴到最细微的末节。
雷霆一直跑,决不回头,他知道,一旦回头,也就再无法坚持。直到海边才停住步伐,夕阳映出他的背影在陆艾玲满是泪水的眼眸里。
“别过来。”雷霆背对她,手臂一横,阻止了陆艾玲试图接近的步伐。
“小川,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过得好吗?雷霆扬起嘴角,淡淡道:“叫我雷霆。这些年,我就是做为雷霆活的。”——何必说出来,平添你的伤心和内疚。
“我知道当初我丢下你不管你一定会恨我,但现在,我可以再选择的话,我会——”陆艾玲向前一步,伸手几乎就要触到雷霆的背。
“妈,现在轮到我不要你。”雷霆冷冷的话语,让陆艾玲滞住,“这是我对你的报复,我现在和姜扬的生活很好,请不要打扰我。回到司徒登那里吧。”
你毕生追求的爱情,唾手可得了,不要放弃了——妈妈,祝你,幸福。
陆艾玲静默的站了许久,眼泪被风干,最终转身离去,嘴里轻声喃呢:“到最后,你仍在为我着想吗?”
雷霆仍站得笔直不动,背影决绝冷酷。直到姜扬从背后拥住他,在他耳边说道:“雷霆,你像个天使。”
“我没事。”雷霆仍不回头,不想人看见他泪流满面。
“我没说你有事”,姜扬双臂收紧,用颇为无奈的口气说道,“只是偶尔你就别逞强了。”
瞬间那些坚强的伪装崩溃离析,雷霆倒在姜扬胸前痛哭失声。这是第一次,他毫无顾及的释放出全部的感情,只因为这一刻,他从肉体到精神完全依赖身边的这个男人。
打了个喷嚏,姜扬不爽的捏捏鼻子,雷霆仍靠在他肩上沉睡,天已泛亮,一夜的时间并不算长,却足够平复诸多伤痛。
“早安。”雷霆醒来,冲姜扬轻笑,让姜扬几乎克制不住把他就地按倒的冲动,因为那个洗脱了沉重和伤痕的笑容,在晨光里异样的纯美,如同爱琴海的蓝。
那种蓝,自在无形,无边天海叠成一片,是天使丢弃在人间的玩具。在这样堪称极至的美景中,如果有人仍不能解脱不肯释怀不懂风情,那真是人世间最大的罪过。
或者说,人所能看见最美的景致,就是身边有个人,可以放下全部戒备闭目去依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