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一队官兵的武器收集起来后,一众乡兵的心情也变得沉重;既有被百夫长忠烈所感染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自身依旧处于危境之中。
花费两三分钟收集齐长矛、刀剑等兵器后,荀缺命令所有乡兵撤回村内;至于这些尸体、就留给即将赶到的官兵处理吧。
不出意外,这一次轮回的收获依旧极其有限;除了探寻出官兵的部分兵力分布情况外,敌方主帅大营的所在地、依旧是两眼一抹黑。
深夜,房间内烛火闪烁。
也许是白天率领乡兵主动出击、致使威望上升的缘故,这一次轮回倒是没有发生哗变。
但村外已经聚集起两千余兵官兵,还不断有支援赶来;乡兵们的心理、也到了一触即溃的边缘。
当人数聚集到三千之后,即使已经是半夜三更、官兵依旧强行发起进攻。也许是为了白天惨死的同袍报仇,这波攻势尤为猛烈。
被杀红了眼的某个士卒乱刀砍死后,荀缺又进入下一次轮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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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循环往复七次,整个河东的官兵分布情况几乎已经被他摸清;但敌方主帅大营所在位置、依旧缺少决定性的情报。
第七次轮回开始,守护意识不受侵蚀的那道橙黄色光芒、已经黯淡到随时会熄灭的地步;围绕在四周的怨魂也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河东区域几乎被探明;荀缺已经将探索的重点放在河西。
但是有宽约五百多米的郁水阻隔、就连渡河都显得极为困难,更何况河两岸还有官兵斥候盯梢、有关河西的探索就此停滞不前。
留给自己的机会所剩不多,荀缺也终于狠下心来——用那两个内奸的家人亲属作为人质,逼迫他们引出各自的线人!
让内奸将一些虚构的情报写在纸张上、再将纸张藏在特殊地点,发出暗语后不到一个时辰、果然有人来取这些纸张!
这次荀缺亲自出马,独自一人跟踪在这名传递情报的小兵身后。
就这样,小兵将情报传递到一处官兵的小型聚集地。大约一刻钟后,一只白鸽飞出军营、向着西面飞去,仔细观察还能看见白鸽腿上绑着的一个小竹筒——这是一只信鸽!
若是让荀缺去追这只信鸽,无疑于痴人说梦。
但是,信鸽归巢、绝大多数都是沿着直线飞行的!
取出怀中地图,找到自己所在的位置;再依照刚才那只信鸽飞行的方向、画出一条直线。
结合数次轮回积攒下来的情报,荀缺只觉得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不会有错了,官兵的主帅大营一定就在这里——郁水西岸、顺坝村!
现在是三月初三下午,还能赶上!
荀缺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周家村,带上一百多名乡兵、直接向河西赶去。
沿途的官兵、误判这支乡兵是要前往于家沟参加村斗,一路上居然没有发起阻截。
直到一百多名乡兵行进到郁水岸边、附近的官兵这才反应过来!
几百名官兵从山林中向岸边聚集,荀缺下令尽量拖住时间后、便直接跃入江水之中。
靠着优越的水性,有惊无险地登上对岸。
刚上岸,便有十几名官兵将他包围在内;这些官兵全部穿着士卒的制服、并没有伪装成土匪。
看来自己猜得没错,既然河西已经投靠官兵、他们也自然无须隐藏身份;只要最后清理得干净一些、也不会有什么消息传出去。
为首的军官使了个眼色、示意手下将这个身份不明的小子宰了。
“等等,我要见你们的大当家!”
听见这句话后,那名军官有些惊讶地转过身:“你刚刚说‘大当家’?你是河东的村民?”
荀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神情自若道:“若是不想让此处发生的事情外传,最好带我去见你们的‘大当家’。”
锐利的目光直刺向荀缺、仿佛要看穿这个年轻人的底细,五六息后、这名军官一挥手:“将他绑起来,押去李将军的营帐!”
两名士兵收刀入鞘,其中一人解下缠在盔甲外层的布带、将荀缺的双手反束。
这处军营就驻扎在河西顺坝村周围,大约有五百余名官兵驻守。
河西村民对待这些官兵都十分地热情,军营内甚至有不少青壮村民帮忙运输粮草!
这些人都以为官兵是来帮助他们的,只要将河东十二村赶出郁水上游,数万亩良田、无数片山林,都将会成为他们的地盘!
殊不知:这些官兵也打算除去这一片刁民,顺便将男人的头颅充做剿匪的军功!
一小队士兵将荀缺押入军营中央的大帐。
黑色的帆布营帐,外层涂有一层防水油料;掀开布帘、一道犀利的目光立刻扫向大帐入口处。
“报告将军……”那名捉住荀缺的斥候队长单膝跪下、正要汇报。
却不曾想,荀缺大笑三声、声音比他还要洪亮:“哈!哈!哈!可惜啊,李将军一世英名、就要葬送在这郁水上游的荒山野岭了!”
那名斥候队长怒目圆瞪,就要一脚踹在荀缺膝盖上。
“等等!”帐中主座上的中年男人出声制止,站起身来、走到荀缺面前:“你是什么人?”
“报告将军,此人是从河东游过来的。”
那名斥候回答完后,荀缺还不忘补充道:“我是河东十二村的信使,前来提醒将军:及时收手。”
“收手?”李将军眉头微皱:“河东那些暴民、已经知道本将军要做什么了?”
“不仅如此,河东已经有数百名青壮乡兵向着官兵的包围圈外突围。想必即使是将军,也未必保证不会有漏网之鱼吧?”荀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面前知人的面部表情,调整好自己的说辞:“这些苦主的目的地、便是江南!”
原本风轻云淡的表情突然凝固,李将军少有地露出一丝愠怒:“这些暴民,倒是很清楚我朝吏治啊!”
相比较于军队和朝堂,明朝最大的政治团体、反倒是江南那一群儒生。
作为开朝旧都所在、最大的官吏输出地,江南儒生几乎掌握了整个明朝的舆论走向、就连皇帝都要畏惧那些腐儒三分!
就算苦主进京告御状,李将军也不会太放在心上;毕竟“土匪”和“暴民”的界限很是模糊,在朝堂上、自己也能占到理。
但是,若苦主找到江南那些腐儒,一番添油加醋之下、恐怕就连陛下都保不住自己!
一番思考下来,李将军的目光已经变得十分危险:“这些暴民应该不会如此聪明,想必是有人教他们这样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