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影以狼为兵, 以萧为指挥。殇国节节败退,亦苒儿每天睁着一对明亮的双眸,看着墨尘殇带回来的伤兵越来越多。还是会反胃, 还是会担忧, 为他, 也为一些说不出的恐惧, 下人逞上来的饭菜往往原封不对又被退了回去。
“我吃不下去, 拿走吧。”亦苒儿摆摆手,转过身不愿再瞧见那些油腻腻的食物。
身后的人却久久没有动作,亦苒儿好奇地转过身:“我说了, 我吃不……”
后面的话没有再继续,因为眼前的“将士”突然拔出了一把银色的匕首, 迅速低在了她的脖胫间, 咬着牙道:“亦苒儿, 你可否还记得我?”
亦苒儿转了转头,想看清身后人的长相, 无奈脖胫间的匕首很紧,紧得她脖胫间轻轻抽痛着,只好作罢。脑海里仔细回忆着自己在军营中的所作所为,确定平常并没有得罪什么人。
难道是他们终于看不惯她这个吃白食的,所以, 趁墨尘殇不在, 想要杀人灭口?想到这里, 亦苒儿下意识看了一眼紧闭的帐布……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身后的人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 亦苒儿听清了她的声音, 竟然是一位女子;同样,脖胫间的匕首也紧了紧, 语气里带着一股不自知的恨意。
刀就架在脖子上,亦苒儿连动一下都是奢望,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知道。”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她的故作平静,匕首的锋利一下又一下磨蹭着她细长的脖子,只需要身后的女子稍一用力,她便可魂魄归西。可是,又是谁,可以在墨尘殇的眼皮子底下带着武器溜进军营,到底是谁?
“哈哈哈……”身后的女子突然无可预兆的大笑起来,情绪异常激动。“没想到,你倒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了,当初若不是我家少爷将你送进军营,你会有今天?啊?你亦苒儿会有今天?你不但不知道知恩图报,反而还恩将仇报……”
“等等。”亦苒儿听着不对,小心翼翼地打断了女子的声音。“你家少爷,你家少爷是谁?我什么时候又恩将仇报了?”
“哼。”身后的女子冷哼一声,跟本没将亦苒儿的话听进去。自顾自继续说道。“你以为我家少爷愿意与你们王上作对吗?都是慕容研那个狗贼以落府上下所有人的姓命相威胁,他才不得已利用我们的婚礼将你们引进去的。我真后悔……哼,真后悔,后悔当初将那瓶药扔进去,救了你一命。我就应该让你死在慕容研的彪下,也让你们王上看看失去最爱是个什么滋味……”
“等等。”亦苒儿越听越不对,“你到底是谁?”
身后的女子听到这里,似乎是一征,缓慢地来到亦苒儿面前,手中的匕首却并没有半分松开。一手扯下头上的军帽,满头青丝缓缓披散开。原来,真的是一名女子,薄施黛粉,笑得有些娇艳欲滴。
“二娘?”亦苒儿惊呼,她怎么会来到军营的?她家少爷,落少!
“没想到你还认得我。”二娘一只手理了理颊边的秀发,嘲讽。
“你刚刚讲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恩将仇报,明明就是你们落少将我们困进落府在先。”亦苒儿抬头看着二娘,知道自己身后的人是谁,心中的恐惧也减了不少。
“你胡说。”二娘脸色一变,手中匕首再次紧了紧,亦苒儿白皙脖胫边开始出现一道细细的伤口,一丝丝血珠自里面渗出。
二娘情绪有些失控,亦苒儿痛得皱了皱眉,只好选择闭嘴。
“我们少爷做这些全是被慕容狗贼所逼,你们抓不住慕容狗贼就来杀我们少爷泄愤,还一把火将整个落府烧了个精光,你说,你们这样跟强盗有……”
“等等,”亦苒儿一惊,完全忘了脖劲边的痛楚。“你刚刚讲什么,杀你们少爷泄愤,你们少爷……他死了?”最后这句话,她问得极轻,里面全是不可置信。
“你别给我装疯卖傻。”二娘咬牙。“你们不但杀了我们家少爷,还一把火烧掉了整个落府,上百年的基业,就这样被你们一夜间烧成了废墟。若不是我那时刚好出去,早就葬生火海了,你们……”
“不,不可能。”亦苒儿摇了摇头。“二娘,你听我说,王上他绝不会做这样的事,就算你们有错,他也不会缘无故一把火烧掉你们落府,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亦苒儿极力想要解释,直觉告诉她,墨尘殇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做这种事。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侥幸逃出落府的侍卫亲眼见到一位满头紫发的男子一剑要了我们家少爷的命,然后又听丛你们王上的吩咐一把火将落府的上下烧了个精光,他是你们王上的七大暗影之一吧。”二娘讲到这里,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紧了紧。
亦苒儿感觉到脖胫间的痛楚,心里阵阵焦急。墨尘殇出去巡查军中的伤兵了,一般不到傍晚不会回来。再这样下去,她不被二娘一刀结束生命,痛也痛死了。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二娘注意到亦苒儿的眼神,淡淡提醒,注意到她脖胫边的血迹,手中匕首松了松。“我这次来,只是奉康国殿下之令,来告诉你一些事罢了。”
“黄影?他让你来告诉我什么?”亦苒儿皱眉。
“如果,想要结束这场战争,就拿着这个令牌去康国军营找他。”二娘说着,将手中一个银色的令牌扔到了亦苒儿面前。
亦苒儿蹲下身子,看着地上的银色令牌,上在印着一些奇怪的花纹。她并没有仔细看,也没有伸出去捡。
“殿下还说了,若是你不在乎整个殇国的存亡,完全可以将这个令牌交给墨尘殇。”二娘提醒。
亦苒儿愣在原地,令牌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手中,冰冷的令牌,炙热的手心,还有一颗曾经炙热现在却冰冷的心,难道,这一切,真的是墨尘殇所为……连二娘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墨尘殇从外面回来,就见亦苒儿独自一人蹲在地上发呆,有些好奇:“你怎么了?”
亦苒儿站起,头有些泛麻,扶着桌子坐下:“大叔,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好吗?”她必须亲自确认一些事了。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墨尘殇摘下帽子,来到桌边坐下,握住亦苒儿有些冰冷的小手。“手也这么冷,是不是受冻了?”
“大叔。”亦苒儿神色冰冷,“那天我昏迷后,你们都做了些什么?”
墨尘殇一惊,低下头观察了一会亦苒儿的眼神,但见她表情漠然,两眼却是晶亮晶亮的。疑惑问道:“你今天见过谁了?”
亦苒儿将他的反映全数看尽了心里,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是不是做错过一次,便再也没有机会了?”她问。
“苒儿,这是规矩,是师父订下来的。再说,我不是也给他们机会了吗?”墨尘殇显然以为她是在讲青绿两影牺牲的事。
“规矩。”亦苒儿站起身,喃喃自语。“我知道我没有权力追问什么,也不能怪你什么,只是,我没有办法做到你那般淡然,心里会难受。大叔,尽管这其中阴谋丛丛,但是,我们谁也不能否认,落少,在拯救你大哥这件事情上,是出了力的。”
“落少?”墨尘殇心里松了一口气。
起身从身后抱住亦苒儿的腰,轻声道:“苒儿,落少的事只是一个意外,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他的命,你知道刀剑无情。至于,落府,它不能留,特别是我将大哥从里面救出来后。况且,落府在这几个国家中的地理位置已经决定它的去向,不是我,也会有别人会吞掉它。我让紫影做这一切前,已经疏开落府里的人了。”
亦苒儿没再答话,任由墨尘殇抱着,一动不动。
第二天,墨尘殇临出门时,亦苒儿问了一句:“大叔,这场战很难打吗?”
墨尘殇闻言转过身子,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其它的事,有我在。”
亦苒儿开始将二娘带过来的令牌藏在枕头下面,藏在床顶上,藏在床底下……她想,他应该相信墨尘殇,相信他的“有我在。”相信他会处理好一切,如果他知道,是一定不会让她去冒险的。尽管,殇国带回来的伤兵依旧与日俱增。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墨尘殇带伤回来,亦苒儿看着他手臂被狼咬出的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脑海浮出黄影轻松指挥群狼的那一夜,急急忙忙跑出了军营。
澄影不在,丛棋正坐在桌边写药方。
“丛棋,士兵受伤的情况是不是很严重?”
丛棋抬头看了亦苒儿一眼,轻叹一声:“我行医十年有余,从没有见过如此多的伤员。”又摇摇头。“黄影他太忘恩负义了,整个殇国的士兵伤了一半。”
亦苒儿行尸走肉般离开澄影的营帐,刚走近主帐军营,就听到了里面的争执声。
“殿下,再这样下去,殇国的士兵只会越来越少。”说话的是澄影,有些痛心疾首。
“殿下,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两个字,但现在这是唯一的出路。我们斗不过那些狼群的,投降吧。”说话的是紫影,话语中再没有当初那个大男孩的桀骜了。
“可是,黄影提出的条件是亦姑娘,这绝对不可以。”丛琴想也没想就拒绝。
“用她一个人的命换整个殇国的百年平安,这是她的荣欣,再说,殿下待她怎么样,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恩图报唉?”澄影大着嗓们怒吼。
“殿下,不可以。”丛琴摇头。“难道你忘了王太……”
“够了。”一直不见作声的墨尘殇一声怒吼。“你们听着,谁也不准打她的注意,下去,孤想一个人静一静。”
亦苒儿立即躲向一旁,直到三个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才缓缓蹲下身子。丛棋的叹息,澄影的怒吼,紫影的无奈,还有那一个个受伤士兵里祈求的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浮出脑海……
亦苒儿,你该自豪,用你一个人的命,换取整个殇国百的年平安,你该自豪才是。她提醒自己,微笑的脸颊滚出的却是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