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头大肥猪,被破成了四瓣,由四个工人给扛了过来,另外还有板油、水油、大小肠、心肺、肝脏、腰花、肚子、血旺等等杀猪菜。
板油连在肉壁上,出油最多,油渣少,而水油就是一条条的,可以挂成一笼,含水量高,油渣多,价格相对便宜,都是熬猪油的主力。小肠可以用来灌香肠,而大肠就是肥肠,虽然是污秽之物,但很多人就好这一口味道。肝脏和腰花不用说了,清目的,爆炒出来味道极好。肚子就是猪的胃部,味道最佳,价格也相对昂贵。血旺就不用说了,一头猪的血混着水能有一大瓷盆,无论是煮汤或是如豆腐一般渡来吃,味道都很不错,关键是现在的猪没有喂过饲料,猪血极纯,有清肺的功效,村里人称为“化灰尘”。
其余内脏还有心脏和脾,都是下等品,心脏当地称为“圆心”,无论怎么搞味道都不行,而脾被称为“连铁”,两指宽,十几厘米长,颜色似肝脏,和水油连在一起,看着像瘦肉,真实的味道差得一塌糊涂。
除了内脏,猪身上还能分解出N个部位出来,比如内外里脊肉,外里脊称为“背柳”肉,一头猪有两条,很小两条肉,是猪身上最嫩的瘦肉,但如果猪是喂养的饲料,这外里脊肉就给跪了,还不如巴掌宽的内里脊来得好吃,两种里脊肉颜色上有区别,背柳肉的颜色要稍微红一些。
其余还有:槽头肉,也就是脖子肉。看着很瘦,但其实是猪身上最差的部位。农村有俗语就叫:整槽头,意指被忽悠了的意思。夹缝肉,指大腿根部,还算不错。另外还有保来肉、髈枯枯(肘子上面部位),肘子、猪蹄,排骨、五花肉(梅花肉)等等,每个部位都有相应的价格,但那是指后世。现在价格还未细分出来。
但每个部位肉的好坏,村民们心中都有一杆子秤,还有猪头也能分出N个部位来,比如耳朵、拱嘴、头皮、核桃肉等。
现在分肉要做到绝对公平,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比如猪的龙骨,也就是脊椎骨。大腿骨等又该如何分?
好心办坏事,绝对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如此就把分肉这活计给了徐大壮,反正这是个诨人,就算分肉上面没做到绝对公平,大伙也奈何不了他。动手自然不可能,说闲话这厮又根本不在意,俗称滚刀肉。
还没到下工时间,他给徐大壮打了个招呼,而后他就先把自家和李玉兰家的肉给切了出来。用棕树叶子一挂,提着闪人了。
小玉琴本想看热闹。但最后还是没能抵抗住肥肉的诱惑,欢天喜地的跟着回公社去了。
今儿非赶集日,这个时间点镇上也没什好耍子的地方,徐工也还没从射虹镇回来,一行人便直接回了角山。
他的自行车并未借给几女,因为明儿早晨有大用,送到公社口,目送四女远去的背影,方大军好生感慨了一番,这才收拾好心情,首先打开杂货间的房门,其实他有一把多的钥匙,这时把一台收音机和两对电池,放在了工作桌子上面,跟着就关了房门找王宏文去了。
两人密谋了很久,最后王宏文冒出一句:“大军,这样搞是不是太隆重了?”
王弘文擦了额头,太阳都落山了,结果他还冒出了冷汗,盖因方大军提出的方案太过匪夷所思,大军居然建议把十五个工人当成“新兵”来欢送,要搞出大场面,这样实在是太高调了,以前从来没人这么干过。
当天晚上,公社制衣房加班了,电灯光一直到深夜才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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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十五个被选中的工人天不见亮就从家里出发了,早晨八点半的客车,但厂长通知到达的时间却是七点半,这意味着插旗的陈大年要在早晨五点半之前就从家里出发,才能赶得上时间。
而集合的地点就在供销社的门口,好在今儿是赶集日,起早的村民不在少数,有些需要卖鸡鸭等货物的更是早得离谱,天不见亮就得到镇上市场占位置。
王宏文虽然有自行车,可也起得很早,原本极富城府的脸庞上居然显得很忐忑,还有那么一丝紧张,一想到过会的场面,他就无比后悔昨天为什么会同意方大军的建议。
而杨春桃的表情却是与王宏文截然不同,欢快的哼着小调给男人找来最体面的一身衣服,帮男人整理好衣装,把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皮鞋给擦得贼亮贼亮的。
偏生方大军却睡了个懒觉,这都快七点了,仍然还没起床,直到母亲叫喊了,这才想起今天得赶早,连忙翻身起来,匆匆洗了把脸,扛着自行车就下了公路……
陈大年这时候觉得全身都是力量,虽然昨夜快凌晨时才睡觉,甚至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但精神头却是无比的好,昨晚上好多乡亲都到家里来了,公社干部几乎全来了,送了好些东西,还和他谈了很久,他感觉
自己现在成了评书中所讲的主人公,承载着插旗的希望。
乡亲们拥戴支持,厂长又重视他,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脚下生风,手上拿着书记借给他的电筒,有了照明,在本就熟悉无比的山道上跑起来就更快了,三十岁的年纪,愣是跑出了十八岁小伙的劲头。
到后来竟然追上了八一公社的另外两人,现在两个公社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一起协作开采石料,算是兄弟公社了,关系比以前好了不少。
三人一起赶路,到了主公路上又追上了吉祥的四个工人,加上平安的一个工人,四个公社总计八个工人去井县,角山占了七个名额,这是当初“记名字”时挑选出来的,方大军并未便宜角山,如果真要偏袒,那么在组长方面就不会只有徐大壮一个人了。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主公路的道路也比较好,七人都无手表,完全是靠着天色来判断时间,都怕去晚了,速度就更快了几分,结果到了街上,发现还有更早的,平安公社那位居然已经到了,这可是从山顶上跑下来的,也不知道早晨起得多早。
此时北斗街上已经有了稀稀拉拉的人群,有挑着菜的老农,也有提着麻袋的年轻人,还有原住民已经陆续拆开了铺面的木门条子,摆出单调的货物,准备做生意了,城镇户口是没有土地,也不参与挣公分的活计,全靠小买卖,或是帮着单位干活才有收入。
早起的鸟儿有食吃啊,等到天透亮时,这镇上就会热闹起来了,人头赞动,熙熙攘攘,虽然人群大多面带菜色,但困穷没有压垮老一辈的人,他们坚强的活在这个时代,也创造着这个时代……
“杨组长,你和厂长最熟,你知道为啥叫我们这么早到街上吗?我们都来了,却不见厂长来,角山那七个人也都没来,还有王书记也没到。”吉祥的唐超问了句,说实话他有点嫉妒陈大年,他的文化更高,水泥厂又在吉祥公社,结果却不是最受方大军看重的。
陈大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厂长他没说。”第一次开会时,方大军就说必须叫他厂长,不然要罚款,工人们现在渐渐养成即便没当面谈论他,也称呼“厂长”的习惯,水泥厂也就他一个厂长,北斗目前有厂长这个头衔的,好像也只有他。
“你们几个知道吗?”唐超又问了一圈。
其余五个人也一起摇头,供销社的铺面还没打开,地基比街道高出了五个阶梯,这几个阶级仿佛就是等级线,隔绝了大部分人往上面跨,老百姓如果兜里没钱,都不好容易跑供销社里面去逛,因为里面有太多东西他们都买不起,只有在梦里想像过。
不知道答案,但七人都不敢离开,索性就坐在台阶上等着,前面不远处就是镇上最出名的面馆,熬馅料的香味飘出,引得几人肚子瓜瓜叫,因为赶时间,几人基本上都没吃早饭。
唐超昨夜也受到了书记大人的交代,就是尽可能的和其余工人打好关系,虽然方大军没有明说工人的待遇,但明眼人就能看出,这次出去的十五个人,明显比剩余的几十号工人要更有前途。
说白了,只要这十五个人不是超级笨蛋,都有机会成为骨干,拉拢了这十几号人,那以后在厂里的地位肯定就更高了。
另外这些工人都是“关系户”,全部都是投钱人的亲戚,所以想要表现突出,拼关系是不行的,得靠自身的能力。
唐超甚至拿到了公社支持的三十元钱活动经费,他自己也咬牙把家里的几十元存款拿了出来,准备花“大价钱”在这一小撮里打好关系,三个组长,徐大壮他自动忽略了,唯有陈大年才是他的竞争对手。
想到这里就起身摸出烟来发上,又说道:“走,我请大伙去吃面条。”他比陈大年强的方面就是更有“钱”,想在这方面把陈大年比较下去。
他的话刚一落,街尾突然传来“呜呜”声响,是唢呐声,谁家在办喜事,竟然请了唢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