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摩根?”
“啊……这是我的名字,或者说,‘曾经’是我的名字。”亚瑟耸了耸肩,用他那天生自带嘲讽的语气自我介绍道,“我清晰地记得,我已经死了——前提是我的脑子没短路。”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叶观武越打量他,越觉得不对劲。
“以前啊……啧啧,很复杂。”亚瑟眯起眼睛,你很难说他到底是在回忆,还是在装模作样,“基本是除了‘好人’之外,什么都干过。”
这个夜晚,对叶观武来说注定不平凡。
破戒,和怪物一样的对手干架,好不容易活下来,本以为回到家里能舒舒服服泡个澡、睡一觉,却又来了这么一出。一个宣称早已死亡于1899年的西部牛仔,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自己家里。更让人不能忍受的是,说着说着,这家伙很自然地背包里掏出一瓶酒,直接开瓶,像喝水一样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见鬼,酒气都飘过来了啊!这一闻度数就不低,居然连下酒菜都没有,就这么硬喝下去了,你的肝是铁做的吗!
叶观武眉头紧皱,看他的眼神变得越发不善。
“哦,对,光顾着说了。”亚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主动把瓶子递给他,笑的一脸灿烂,“上好的白兰地,要尝尝吗?”
“不用。”叶观武把脑袋往后仰,很生硬地说道,“我不喝酒。还有,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西部牛仔也好,来自过去的鬼魂也好,这里是我家,请你出去。”
“你真体贴。”亚瑟吃了个钉子,也不在乎,缩回手,又自顾自喝上了,“很遗憾,这可不行。我是被‘选中’来保护你的。”
“选中?”叶观武忽然记起,莫太封手背上也有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图案,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被谁?”
“神,上帝,天使,恶魔,或者你们国家对这些东西有其他称呼。说到底,我也不清楚。”亚瑟扭过头,看向客厅里的大沙发,晶蓝色的眸子里,涌起孩童一样的好奇,“我们能坐那儿说吗?那个看起来很软。”
“……”叶观武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总之,像我们这样,属于一个组合。一共有七个组合,每组都是一个活人,搭配一个死鬼,七组人各凭本事,抢夺一个叫【圣杯】的玩意儿。反正我理解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
亚瑟用极其简练的语言概括了圣杯战争,用手压了压沙发表面,感受着它内部的弹力,竟然像个小孩一样笑了。
“见鬼,和我想的不一样啊,居然陷下去了?”
“那当然,里面有弹簧啊……”
叶观武随口一说,话才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如果这位牛仔真的来自1899年,在他那个时代,弹簧沙发应该没被发明出来。
这个小插曲,让他对“自己正在和一个过去的人谈话”这项事实,有了更充分的认知。
当然了,再想的透彻一点,也没啥好奇怪的。早几个钟头,他还在和来自宋朝的人干架呢……
“你说的圣杯,是干嘛用的?”他问了个很实际的问题,“一定要去抢吗?抢到后,能有什么好处?”
“我也没用过,具体不清楚,反正不能往里头倒酒。”亚瑟往沙发背上一靠,露出舒坦至极的表情,“好像是个许愿机,最后的赢家,可以用圣杯的力量,实现一个愿望。”
“一共七组人,包括我在内的七个死人,各自代表这一种职介。
用你们这儿的话来说,应该是:剑客、术士、狂战士、骑兵、枪兵、弓兵,以及刺客。我所代表的,就是其中的【弓兵】(archer)。一些跟当前时代有关的基本信息,在来的时候,就被塞到我脑子里了……包括你们国家的语言。”
“嘶……愿望?”叶观武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苦恼,“总感觉,问题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了。”
“你急着要去哪儿吗?”亚瑟对他做了个“举杯”的手势,咣当咣当,直接把手里的白兰地喝光了。
思忖片刻,叶观武的语气似乎也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问道,“你是说,不管什么愿望,它都能帮我实现?”
“金钱、名誉、地位、女人,你想要什么呢?”亚瑟的声音低沉下来,回忆在他的眼眸中发酵,让他的笑有几分压抑,“还是说,你想要的,是更抽象的东西?一份理念,一个伟大的计划?”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它帮我做个内科手术。”他并没有太把亚瑟说的当回事,拍了拍心口,笑容中有些自嘲意味,“你肯定猜不到,我的身体里,生活着一只超大的寄生虫。”
“寄生虫?”亚瑟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不解道,“不应该啊,你们这会儿的环境比以前可好多了。我住在和河狸洞那会儿,肚子里都没长寄生虫,你是不是没把水烧开就喝下去了?”
“比你想象的寄生虫还要再大,师爷说,它寄生在我的脊椎里面。目前为止,它还没有伤害过我的身体,只是……”
费了些功夫,他向亚瑟解释了自己的体质,更让他惊为天人。
“这么说,你岂不是一辈子不能碰酒了?”亚瑟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圣杯圣杯先不谈,总之,要想在我家里长住下去,咱们得立几个规矩。”叶观武竖起三根手指,严肃道,“第一,不准在客厅里喝酒,实在忍不住的话,请去阳台。”
“呵,不跟别人一起喝,这玩意儿还有什么意思。”亚瑟也不知回忆起和谁一起喝到酩酊大醉的丑态,嘴角不自觉地翘起,但很快,又归于平淡,“你放心,我不会再喝了。”
说罢,他就从背包里拿出一盒高级香烟,抽出一根,同时无比熟稔地拈起一根火柴,就要向靴子底部擦过去。(亚瑟有这样点火的习惯)
“第二!”叶观武瞪了他一眼,“我不想家里一股烟味,要抽的话,去阳台。”
“你干脆在阳台给我弄张床得了。”亚瑟骂骂咧咧地把烟收回去,倒了倒烟盒,从里面抖出来一张小卡片,看了一眼,眉毛又瞬间扬起,笑道,“嘿嘿,运气不错,开出好东西喽!”
“第三, 在战斗的时候,如果你要开枪,必须先得到我的确认。”叶观武指了指他腰间的两把转轮手枪。
“抱歉,这可做不到。”亚瑟一反常态,没有再像烟和酒的问题那样嘻嘻哈哈过去,而是从沙发上站起来,同叶观武对视着,一边说道,“一旦到了需要开枪的时候,留给我拔枪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两秒。两秒之内,我要是没把敌人的脑袋射穿,就该轮到他在我脑袋上开洞了,明白吗?”
“你的愿望,只是做一场切除手术,但其他人呢?他们或许想要金子、权力、地位……相信我,小伙子,迷恋上这些东西的人,眼里已经没有人命了。杀死我,只要令咒还在,你或许还有机会和其他从者缔结联系;杀死你,我的魔力来源就没了,等于自动出局,现在的处境,你比我更危险。”
“我反正已经是个死鬼,没什么好在意的,大不了再死一次嘛。”
亚瑟耸了耸肩,用看似不在乎的语气问道,“你呢?”
……
“好吧。”同这双澄澈的晶蓝色眸子对视了一会儿,叶观武退让道,“一旦确认是圣杯战争的参与者,你又觉得有危险,那就开枪吧。战术上你可以自由发挥,但,战略方向上,比如要和谁打,要和谁好,得听我的。”
“成。”亚瑟扶了一下他的赌徒帽,笑道,“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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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了吗?”大事谈妥后,叶观武也松了口气,起身,给出了一个华夏人对常住客人的最高礼遇,“我给你弄碗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