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溜嘶溜……”
“诶呀呀,听到那么可怕的事情,连食欲都跟着减小了,根本一点都吃不下嘛。”
一边说着,亚瑟一边把筷子伸进碗里,“捞”起一大簇面条往嘴里塞,让他的话显得很没有说服力。他已经在叶观武身边呆了快一个礼拜,早中晚三餐用的都是筷子,在自家御主的悉心教导下,能夹起一些大块的食物。但是对滑溜溜、热腾腾的面条,却无能为力了。这家中式的小面馆,自然也不会准备刀叉,他只能用筷子卷着面条,像吃通心粉一样,把它送到嘴里。
相反,坐在他对面的叶观武,才是真正的味同嚼蜡,难以下咽。
“你还不吃吗,冷掉之后,面条会很难吃的吧?”
“……”
“唉……”
叹了口气后,叶观武有些无力地拿起筷子,一下怼到碗里,却没有下一个动作了。
“你该不会……还有功夫担心你爸吧?”亚瑟一眼就看穿了叶观武的心事,笑道,“放心吧,按那个竖眉毛的说法,他当那什么什么大侠又不是第一天,只不过才被你知道而已。这么多年都没出问题,我估摸着这会儿问题也不大,有空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
“那个什么WTM,虽然不知道什么来头,但,他们好像对圣杯战争有想法呢。”
“一个大街上就敢杀人的组织,怎么想都不简单。”
“师父不是说了嘛,那是全球国家都在关注的大事件,还是留给超人科,或者亚美莉加的FBI去操心好了。”叶观武夹了一筷子面条,沉声道,“不过,你说的也对……这场圣杯战争中,我的处境不太妙,潜在的敌人也比其他竞争者多。”
“这么看来,结盟就势在必得了吧?”亚瑟已经风卷残云般干完了他那碗,连汤底都没留,这饿死鬼投胎的架势,让人不禁怀疑他的胃到底是什么做的,“正好,那个小个子姑娘不是打算和你结盟吗,就趁这机会答应呗。”
“……”
叶观武沉默不答。
“怎么?”亚瑟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我记得你对她印象不是挺好的嘛。”
“我听过一则谚语,不知道是哪里流传来的……有一天,一只蝎子想要渡河,但它不会游泳。于是,它去找青蛙商量,希望它能把自己驮在背上,渡过长长的河流。”
亚瑟放下碗筷,难得做出认真倾听的模样。
“青蛙说,‘不行,你最喜欢刺别人,在我过河的时候,你会刺我的。’”
“蝎子说,‘放心,我不会的。你忘了吗,渡河的时候,我和你是一起的,刺了你,我也会跟着你一起淹死。’”
“青蛙觉得有道理,于是,同意了蝎子的请求。但是,当它们渡到河中央的时候,蝎子还是刺了青蛙。”
“弥留之际,青蛙问它,你想和我一起溺死吗,为什么要刺我?”
“蝎子感慨道……”
……
“我也没办法。”一个平和如流云的男声忽然在两人后桌响起,“这是蝎子的本性啊。”
————
“??!”
这种话说一半被人抢断的感觉,就像是k歌k到心情正嗨,结果突然背景音乐让人暂停了,偏偏又还在嚎叫一样,让人有种难以忍受的尴尬。
叶观武猛回头,却见到一位扮相奇怪,头发披散,面向柔和的外国人。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的样貌,很难想象刚才那一段流利的中文,
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抱歉,听到了你们的谈话内容。我刚刚好也听过那则寓言故事。”他无比温柔地笑道,“这是则很有意思呢,背叛者的本性,真的难以更改吗?”
“你是……”
“失礼,我叫做约书亚。”他很大方地笑了笑,转过身来,眼神似乎聚焦在叶观武身上,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亚瑟的眼皮跳了一下,隔着茫茫时空,他大概想起了某位故人。
“这位是我多年的笔友,罗祈,还有这位,是她的同事项蔓蔓。”约书亚朝罗祈和项蔓蔓的方向比划了一下,笑道,“所谓相见,就是缘分嘛。你对面好像也坐着一位外国人,相隔着山同海一般漫长的距离,却能在一间面馆里相见,真是缘分呢。”
“额……这个……可能是吧,哈哈哈……”叶观武打小就没什么社交环节,不太擅长应付这种自来熟的人。而且人家明显是个老外啊,万一这就是他们那嘎达的文化习惯呢。
“约书亚?”还在等面条的项蔓蔓只觉得奇怪,“你和他们认识吗?”
“在我认识所有人之前,我谁也不认识。”约书亚说了句很绕的话,索性将上半身转过来,微笑道。
“……”罗祈大概猜到了约书亚在干嘛,咽了口口水,没有参与对话。
“不瞒你们说,在一段时间之前,我也遭到过背叛,所以对这种事有点经验。”约书亚十分平静地说道,“相信你的直觉吧,少年。这种事情,直觉往往是相当准确的。不是有这种说法嘛,所谓直觉、灵感,其实都不是偶然得到的,而是深层意志的思考,是由灵魂交出的答案。”
“哦,还有一件事。”
他们那桌的面条上桌了,约书亚便再度转身,取出筷子,很熟练地夹住一簇浮在汤水上的青菜叶,一边说道,“如果不饿的话,那碗面条象征性吃两口, 垫垫肚子就行了,别吃太多。”
“万一到时候吐在身上,会很难洗的。”
……
“哈?”
吐在身上?
他在说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啊,难道这是他们国家流行的笑话吗?
————
店门推开,寒冬深夜的冷意也跟着闯入面馆里,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约书亚示意罗祈往里边坐一点。
“要点儿什……额……”
也难怪店老板犹豫了一下,这对组合,看上去实在有些奇怪。
这身搭配着白色条纹的绛紫色连衣裙确实很漂亮,但,穿在一个个头只比桌子高一些的女孩身上,未免显得有些成熟过头了。寒冬腊月的,她打扮成这样,有一种反季节的怪异违和感。
而她身后的少年,则看上去更加诡异——他长得尖嘴猴腮,骨瘦如柴,从侧面看过去,好像薄薄的一张纸片。高颧骨,高鼻梁,整张脸上都没什么肉,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珠有些凸出,眉毛却仿佛猛禽的羽毛一般,异常粗壮。一对饺子形状的耳朵,耳垂上却不见半点肉。就像叶观武变身时一样,他额前的一撮头发,呈现出奇异的焦黄色。
这么一张脸,其实很难看出他的真实年纪。
他的穿着比女孩更加离谱,大冬天的,却是一身短打。露在外边的两条胳膊算不上粗壮,但,那近乎呈现出丝状流质一般的肌肉,却让叶观武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亚瑟咽了口口水,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摸向枪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