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面的灰尘,这件衣服应该很久没穿过了吧?”喜兵卫眯起眼睛,吐槽道,“居然还能这么合身,也算是个奇迹了。”
“我从初三之后就没再长个子了,还好没长,要不然,【飞鸢服】和我的身高不匹配,等会儿就要出大问题的。”洛晓芹很淡定地说出了无比悲哀的内容。形势紧急,她在最短的时间内穿好了这身为她量身打造的家传战衣,环视一圈,大致察看了几个关键零件,深吸一口气,“……我必须得去。”
“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御主。”喜兵卫很不客气地指出,“从现场搜集的情报来看,交战双方,除了我们所熟知的叶观武之外,还有另外一队,我们完全没接触过的从者御主组合。现场形式破朔迷离,这种情况下,按兵不动是最稳妥的做法。”
“战争就是这样,必须等待,必须计算,必须要等到优势积攒的足够大,全方位大比分领先时,下手才有机会。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将自己摆在‘弱者’的位置,而一个弱者,想要在激烈角逐中生存下来,是没有太多容错的。一次错误的站队,可能就会把我们踢下牌桌。”
“我们和他结盟过的,还记得吗?”洛晓芹紧了紧飞鸢服的边角,开始将箱子里的一众暗器往背匣和腰带里装,一边很是不满地说道,“这个时候不出手相助,结盟还有什么意义?!”
“御主,或许是你忘了,我们和他们的盟约,仅仅保持‘最低程度的合作’,即,情报交换。帮他出战,不在这份盟约之内,他也从未回馈给我们同等价位的条件。”喜兵卫言之凿凿,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所谓盟约,只是一种政治方向的保证,它不应该作为出击理由。”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非政治是战争的附庸。”
“御主,圣杯战争虽小,但总归,也是一场‘战争’啊。如果你继续用‘游戏’的态度对待它,仅凭一点点义气,就做出不理智的判断……即使这次胜了,恐怕,也会在未来埋下隐患。”
“当然,话说的再多,我终究是你召唤出的从者。此一役中,主导者并不是我,而是御主你自己。你决定帮助盟友,这也未必是错的,也许赢下之后,他会对你雪中送炭的行动感激不尽,从未给予我们这方更多利好,也说不定。”
“但,作为你的从者,我必须要告诉你,这么做是需要承担风险。从目前他们交战的表现来看,这个风险不会小。”
“该怎么抉择,由你说了算。”
……
喜兵卫以战略家的成熟思维,帮她理清了眼前的利弊,然而,并不是所有事,在理顺之后,就会变得轻松起来的。她只觉得越发纠结,方才踩在窗棂上的右脚,此刻也是缓缓放下。
自始至终,喜兵卫对他们这一组的定位都是“最弱者”,这和他本人的性格有关。甭管是不是这样,就先按这样来计划,谨慎地对待每一次机会,总不会错。
在弱者的视角下,每一次下注都必须小心翼翼,毕竟本钱就这么点,你赢人家一百把都没用,人家一把就能全翻回来。
是否出手相助,直接干系到此次圣杯战争的格局,就算赢了,也相当于宣布结盟的事实,说不定会遭到其他组合的连手针对。更糟糕的可能是,万一输掉,或者在这次行动中阵亡,所有的一切,也都跟着归零了。
可……
明明是该用理智做决断的时候,不知为何,脑海中却总是想起那晚的宴席。
当那几个醉醺醺的外门弟子骚扰上门时,那道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宽阔背影。
迷茫的眼神,逐渐清晰起来。
见此,一直在旁边暗中观察的喜兵卫,暗暗叹了口气。多年在几个强大势力左右斡旋,老爷子早就练出了敏锐的观察力。这一眼,基本就判断出来,自己的御主选定了一条非常艰难的路。这一把要是没赢,最好的结果,估计也是赔进去八成家底。
“既然御主已经做出决断,那么,老夫先前去侦查地形,万一要接应、撤退,也好早做准备。”
“嗯。”
洛晓芹朝他重重点头,沉声道,“拜托你了。”
————
钱塘。上城区。之江大桥。
“轰————!!!”
从遥远、晦暗的天空双双坠入桥面后,两人表现出了完全不同的反应。叶观武开始模仿他的师爷,四肢舒展,尽量让背部着地,用连续不停的翻滚卸去力量,最终双手一点,腾空而起,竟如不倒翁那样,神奇地立了起来。
而鸡仔……则是走另一个极端,完全不用技巧,直接一脑袋撞在水泥路上,撞出一个陨石坑级别的大洞。
“嘟嘟嘟——!!”
刺耳的喇叭声。
大桥上的车主,也许已经通过电台知道了城市里正在发生的异变,但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场即将扭转无数人世界观的大战,竟然会这样唐突地砸到头顶。
从坑洞里站起来,晃了晃脑袋,抖落一地的碎石块,鸡仔看到了不远处的叶观武,第一反应竟不是怒,而是笑。他不喜欢用枪的亚瑟,那种武器太小、太怪,让他捉摸不透。打在身上,虽不至于打穿,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心烦意乱。
但……
眼前这个对手,他所采用的战斗方式,让鸡仔无比熟悉。
这种肉体与肉体直接对抗,不掺其他杂质的方式,太美好了。
“果然,你……你很强呢……在我认识的那么多人里, 你应该可以排进前三了吧……”
他说起话来一顿一顿的,每说下一段之前,都要思考一下,仿佛一个拼音还没认全的孩子。
“是吗?”叶观武趁机擦掉了从鼻尖上一路滚下来的汗珠,心有余悸,但不失诚意地说道,“你是我见过所有人里,最强的那个。”
“真的吗真的吗?”鸡仔把这当做夸奖,很开心地笑了,“好多人都这么说,谢谢你!”
“你叫鸡仔……是吗?”
“我……不叫这个,但姐姐告诉我,不可以把真名告诉任何人。”鸡仔脸上划过一丝痛苦,“姐姐告诉我,这个世界不比以前了,坏人多,好人少,鸡仔要保护自己。”
保护自己?
叶观武突然产生了一个荒谬的念头,也许,自己一直与之战斗的,只是一个拥有盖世神力的小孩。而这个小孩,之前肯定是一巴掌就呼死敌人了,也没什么交流的机会。现在,自己靠着这具耐打的身体,几次扛下猛攻,在他心里留下了一定地位。
“至少,关于这点,你姐姐说得对。”
先不要否定他的行为,表达肯定,才好让对话继续下去。
“鸡仔……”
“已经够了,不要再打了吧?”
“这附近还住着很多很多人,人数可能多到你无法想象。他们对武技什么的一窍不通,都只是讨生活的普通人而已,这些人又有什么罪过呢?”
他半偏过头,远远眺望着城市中升腾而起的浓烟。
“看看这座城市,被我两糟蹋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