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这个1,只有叶观武半个身子高,像一个出窍的利剑,为了他看清楚,散发着温润的白光。
它就像神灵的隐语,从空中缓缓降落,正停在叶观武身前。简简单单一个1,什么都没有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包含了一切。叶观武绕着它转了一圈,发现这个1近乎没有厚度,只是一个发光的二维图像。伸手去触摸两下,却又传来切实的手感,温润软乎,像一张绢布。但,一对它用力,却又变得坚硬异常,这种反常理的事,反而激发了叶观武的好奇心。
“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和我交流吗?!”
……
黑暗的空间中,还是没有人回答他,又或者,这个代表着起始的数字,便已经是一种回应了。
揉了揉,掰了掰,这个1仍旧不为所动。叶观武的研究一下子陷入了死胡同,试了几次后,他索性大着胆子,扯住1的边角,往旁侧重重一拉。
“嗤!”
神奇的变化发生了,稍微大一点的力,让这个简答的1发生了变化,变成了1=1。
“啥玩意儿?”
叶观武惊了一下,不可思议中,忽然又觉得很是合理。1=1,看似简短的式子,有种不证自明的美。这个简短的式子让他想起一块砖,平平无奇地躺在地上,但,正是无数块这样的砖,垒在一起,才构架成了数学的金字塔。
打小以来,他的数学并不算太好,却也不至于一看就眼花的程度。此时此刻,他心中涌起一股难得的好奇,就类似小孩子第一次摆弄七巧板一样,没有试卷,没有试题,没有时限,没有分数,没有多一分少一分后像山一样沉重的后果……有的,只是最原始、最纯粹的探究之情。
“原来如此,想和我玩儿数字解密是吧,题目呢?你要我证明什么?还是解开某道题目?”
叶观武的声音飘散在黑暗中,还是无人回答他,不过这一次,他也并未报以期望。只不过是一个人太过寂寞,下意识地弄出点儿动静来。
双手按在等式上,然而这一次,不管再怎么发力,哪怕是拳打脚踢,都没法让它再起什么变化。1=1,这个最原始,也是最稳固的等式,有着完美无缺的稳定构架,根本无法被外力干涉。
“不对,应该不是这个思路,一等于一,一……等于一,已经完美了,已经没什么可改的了……”
思前想后,叶观武先是坐下,意识到这里压根没别人,索性躺下,翘着二郎腿。
一,一,一……
一了半天,脑中忽然划过一颗流星。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他舔了舔嘴唇,伸手,抓住了式子中央的那个等于号。
没用多大力气,轻轻一拨,拨了个九十度。
“咔嚓!”
1=1,被变成了1+1,而这个1+1后边,又立刻衍生出一个=2,于是,又推断出了1+1=2。
“哈,哈哈哈哈!成了,成了,我知道该怎么玩了!”
明明只是证明了1+1=2这种级别的等式,都让他兴奋不已。叶观武又扯下一个1,一个+,再加上,得出1+1+1=3后,叶观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头抽走了一个1。无他,他就是想看看,1+1=3这种情况是否会成立。
咔啦啦!
式子在瞬间变化,自动调成了1+1=2。
“不正确的等式,是不允许出现在这个空间的,所有计算结果都正确的话,
那,这不就是个大型的计算机吗?”
叶观武兀自思考着,有点不太敢相信。什么思维宫殿,说的牛逼轰轰,不应该只是个计算机啊。
他又试了试,不断复制数字,最终成功地把等式右边扩展到了100。
都说100是个坎,达成这个数字后,他下意识地看看周围,也没有任何事发生。
挠了挠头,叶观武也觉得不太对劲,至少思路是对的,只是,这个结果,似乎还不够。
既然能将=变成+,那么,叶观武将这个竖着的加号抽走一根,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减号。
在这个空间里,叶观武感觉自己好像又变成了小孩子,正在重新学习加减乘除。他大概猜到可以怎么变化出乘号和除号来了,但,并不急于一时。直接把式子右边的100搬到左边来,前边添上个减号,这下,整个等式的结果,变成了0。
0。
零。
多么有意境的数字啊,如这空旷的黑色空间本身。
“零……这到底是……会有什么意义呢?”
一边思索,叶观武又在式子左边减去了1,这下,等式右边的答案,也成了负一。
“砰~~~”
他随手拍了一下等式右侧的-1,然而,这次这个-1,却不怎么安定。它的形状发生微妙变化闪烁两下,忽然变成一个怪异至极的玩意儿。
e的iπ次方。
这一变变得猝不及防,叶观武压根没想明白怎么回事,他觉得这个式子有些眼熟,却又没那么眼熟,隐约在哪儿学过。如果这会儿他是个高三学生,指不定就想起来了,可惜他现在是个大学生。
倒不是说大学生一定就不如高中,只不过,在高中的学习生涯中,为了应对高考,对数学解题的训练强度,是相当高的,几乎成为肌肉记忆。大学更偏重自主学习,很难有人会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不练不练,对数字的敏感性也下去了。
“咚!”
正值此时,黑暗空间猛地一晃,把叶观武震得当场侧翻。
等式仍然立在黑暗中,巍然不动。
但,等式右边,这个怪异的东西,却让叶观武觉得有几分可怕。说来奇怪,他竟然从一个公式里,感觉到了进攻性。
————
“啊!”
一睁眼,看到亚瑟满面焦急的样子, 叶观武莫名松了口气。接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竟火辣辣的疼,挑眉道,“你刚刚扇了我一耳光?”
“早知道不该给你的,看看你,喝成什么鬼样子,灯都不关。”
被他这么一提醒,叶观武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失态,不仅没关灯,也没躺到床上。半个身体跪在地板上,扑着床边,手里还紧紧攥着空酒瓶。这幅样子,十个里有八个见了,都会以为他是个醉鬼。
“我……没喝醉啊……”叶观武揉了揉眼睛,嘟囔道,“我是进思维宫殿,去探索数学的奥秘了。”
“有意思,我听过各种各样开脱的借口,这个还是第一次听。”亚瑟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摊开棉被,又抻了抻床单,“我们帮派里原来有个牧师,好家伙那酒酗的,真的是往死里喝。他跟你一样,也说自己不是买醉,是寻找主的救赎,哈哈……你们这些家伙真有意思。”
给他弄完床,亚瑟从怀中掏出一幅相当昂贵的古董怀表,沉声道,“明早再畅游数学海洋也不晚,这都快一点,别折腾了,睡吧。”
……
“呼……”
叶观武松了口气,“谢谢你,亚瑟……”
亚瑟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言,“搭伙过日子嘛,难免的啦,我就在外头休息,有事喊一声。”
————
他把门带上,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
在思维宫殿里这么走一遭,叶观武真觉得有点缺氧,对脑力的消耗,似乎比平时还要大。
被子蒙头,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