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瓦尔特基拉泽和西瓦科夫在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论后,终于就兵员和武器的分配达成了一致意见。
见刚刚还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个人,此时都表情如常地望着我,等待我的最后的决定时,我的心里不禁暗自好笑。不过我也没让两人多等,我从座位上站起身,宣布道:“既然你们两人的意见已经统一,那就按你们商量好的办吧。”说完,我扭头望着别济科夫,“参谋长,兵员和武器装备分配中的监督工作,就由您来负责。”
“明白。”别济科夫连忙点头表示同意。“我会尽快拟定一个分配计划书,并监督分配工作的进展情况。”
对于别济科夫的答复,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吩咐散会。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可以算是库尔斯克会战开始以来,我过得最轻松的日子。由于部队的任务就是休整和配合当地居民重建家园,各级指挥员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执行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就可以了,因此整个司令部的人都很清闲。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阳关明媚的日子,我起床以后,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前,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心里在考虑下午是不是该叫上基里洛夫或者奇斯佳科夫,到什么地方去视察一下。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我起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一看,阿赫罗梅耶夫正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见到他这种表情,我的心里不禁咯噔一下,心说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了吗?
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已抢先说道:“司令员同志,有紧急情况,副司令员同志在指挥部里等您。”
我伸手摘下挂在旁边衣帽架上的军大衣,一边往身上套,一边问道:“指挥部里就副司令员一个人吗?”
“是的,就副司令员一个人在。”阿赫罗梅耶夫连忙回答道:“根据补给计划,今天将有一批新兵到达亚尔采沃,参谋长一大早就赶过去了。”
我取下军帽,随手关上了房门,边沿着走廊往前走,边急匆匆地问:“军事委员同志又去了哪里?”
阿赫罗梅耶夫接着回答说:“半个小时前,有一个来自莫斯科的工厂慰问团到斯摩棱斯克,军事委员同志接待他们去了。”
自打我们进驻斯摩棱斯克以后,就开始有莫斯科的一些工厂、党团组织的代表来我们这里参观慰问,还有党务工作者和政治活动家,作家和新闻记者频繁来访,甚至上级还准备安排演员们来我们的部队演出。接待来访者的事情,都由基里洛夫来负责,他希望通过这些互动,我们能与来访者建立了宝贵而牢固的联系。
听说基里洛夫和别济科夫都外出办事去了,而奇斯佳科夫又急匆匆地叫我到司令部去,我的心里很不踏实,觉得肯定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又侧着脸问了句:“少校,你知道副司令员为什么要找我吗?”
本来我还以为能从阿赫罗梅耶夫这里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没想到他只是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太清楚,本来我正在作战室里整理情报,是副司令员同志亲自过来找我,让我立即请您过去,说有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而且还叮嘱我,最好不要惊动太多的人。”
虽然没有从阿赫罗梅耶夫得到我想知道的东西,但我至少从他的话中听出关键的一点,那就是这件事情非常重要,重要到要把知情人控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内。
我一走进指挥部,就看到坐在长会议桌一侧的奇斯佳科夫,他正表情严肃地看着手里的几张纸。我一边朝他走过去,一边问道:“副司令员同志,出什么事情了?”
听到我的声音,奇斯佳科夫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起身和我握手,客气地说道:“司令员同志,您来了!”
“早上好,副司令员同志,”我伸手和他轻轻一握,便立即松开了,“您让阿赫罗梅耶夫少校来找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上尉同志,我觉得还是由您来向司令员同志报告,更合适一些。”没想到奇斯佳科夫忽然扭头冲身后说道:“因为近卫第六集团军的一切,都由她说了算。”
我朝奇斯佳科夫的身后望去,意外地发现那里还站着一名面无表情的军人。一看到对方戴着的蓝顶军帽,我就不禁蹙紧了眉头,心说:“内务部的人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那名军人上前两步,抬手向我敬礼后,规规矩矩地报告说:“将军同志,我是斯摩棱斯克特勤科科长叶甫根尼上尉,今天我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我觉得有义务将这件事情向你们汇报,并得到你们的协助。”
我冲他点了点头,算是还礼,然后淡淡地问道:“说说吧,上尉同志,我想听听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您亲自跑一趟。”
“我怀疑在您的司令部里,有德国人的间谍。”叶甫根尼说完这句话以后,肯定觉得过于武断了,马上又补充说:“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但是有德国间谍的同伙,这是毫无疑问的。”
听到叶甫根尼这么说,我的心里顿时无名火气,部队好不容易有个可以休整的机会,你们却跑来告诉我,说我的部队里有德军间谍,而且还在司令部里。如果能随心所欲的话,我肯定二话不说,直接拔枪毙掉了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特勤科科长。可如今,我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怒火,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上尉同志,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有的,将军同志。”叶甫根尼信心十足地说:“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已经交给了奇斯佳科夫将军。如果您想看的话,可以让他给您看看。”
“没错,司令员同志。我就是看了叶甫根尼上尉给我的材料,我才让阿赫罗梅耶夫少校去叫您的。”奇斯佳科夫说着,转身从桌上拿起那几张纸递给了我,“瞧瞧吧。我想您看完了上面的内容后,就会明白我为什么急着请您到这里来了。”
我接过奇斯佳科夫手里的材料时,一厢情愿地以为上面肯定又罗列着我手下某某指挥员的罪证,以证实他们有通敌叛国之嫌。但等我看了几行以后,表情立即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上面写的不是我所想象的那些内容,而是集团军所属各师的驻防、兵力和装备情况,甚至连前几天别济科夫拟定的那个分配计划也在其中。
我看完以后,抬头望着叶甫根尼,吃惊地追问道:“上尉同志,这些资料你们是从何得来的?”我这么问的缘故,是因为资料上所涉及的内容,有不少是机密,除了集团军司令部内有限的几个人,外人是无法知道的。而如今却完整地出现在我看的资料里,这怎么不令我吃惊。
叶甫根尼望着我,不卑不亢地回答说:“将军同志,这是我们凌晨截获的一份神秘电报,经过破译,发现居然是涉及驻军的情报,所以我立即就给您送过来了!”
“谢谢,谢谢您,上尉同志!”由于我对内务部的偏见,差点误了大事。为了弥补我的过错,我主动地上前和叶甫根尼握了握手,并热情地说:“请坐,上尉同志。您急着给我们送文件过来,估计还没有吃早饭吧?阿赫罗梅耶夫,”我接着吩咐少校,“给上尉来一份早餐,顺便再给我们来一壶热茶。”
等阿赫罗梅耶夫离开后,我环顾了室内,发现除了我们三人以外,根本看不到别的参谋或者通讯兵之类,应该都被奇斯佳科夫打发走了。因此我放心大胆地问叶甫根尼:“上尉同志,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个神秘的电台?”
“三天前,”叶甫根尼言简意赅地回答:“电台的讯号第一次是出现在列宁区,接着又先后出现在了后第聂伯区和工业区。”
我没有质问对方为什么没有抓住发报人,因为我知道在满是废墟的城里,到处都能藏住人,别说几个内务部的人,就算是几百人围住一个地区进行搜索,也很难有收获。我思索了片刻,然后问道:“你们截获了他们前两次的电文吗?”
叶甫根尼摇摇头,回答说:“由于他们发报的时间很短,几乎是在我们的刚刚锁定他们的电波时,发报便已经结束了。”
“司令员同志,”奇斯佳科夫插嘴说道:“我觉得也许是他们的上级,在给他们布置什么任务。如果他们只接受电文而不发报的话,我们是无法截获电文的。”
想到城里有德国人的间谍,我就有一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连忙问叶甫根尼:“上尉同志,要怎么做,才能消除这样的隐患呢?”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叶甫根尼连忙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回答说:“首先,必须对司令部所有的人进行审查,将其中泄密的人揪出来…”
“不行,这样不行。”没等叶甫根尼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如果对整个集团军司令部的人员进行审查的话,会导致人心惶惶的,同时也会打草惊蛇,所以绝对不能采用这个办法。还有其它的办法吗?”
“将军同志,请问您有别的办法?”叶甫根尼等我说完后,态度恭谨地问道。
他的这种反应,让我感到特别意外,什么时候内务部的人变得这么好说话了?特别还是一位权利大得惊人的特勤科长?我光顾着考虑叶甫根尼的态度,一时间居然忘记回答他的问题了。
“将军同志。”见我迟迟不说话,叶甫根尼估计也猜到了原因,连忙补充了一句:“我接到过上级的命令。介于您是贝利亚同志非常信任和器重的人,所以只要是您所在的地方,当地的内务部人员都要服从您的一切命令!”
什么,贝利亚让内务部的人服从我的命令,我没有听错吧?我听到叶甫根尼这么说的时候,下巴差点直接砸到地上,这真是太离谱了吧?不过我很快就恢复了震惊,我想起以前去看望奥夏宁和库利克的时候,贝利亚的确给我这样的授权。只不过我一直没有使用,就将这事忘之脑后了。如果不是叶甫根尼提醒我,我还真不记得这码事了。
内务部的人打仗也许不行,但在侦缉破案方面却有他们独特的一套方式,要将隐藏在斯摩棱斯克的德国间谍挖出来,离开他们还真不行。我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会儿词汇后,对叶甫根尼说道:“上尉同志,虽然我否决了您对整个集团军司令部成员进行审查的提议,但是要想找到情报泄密的源头,司令部这里还真是关键。”说着,我扬了扬手里的资料,“关于兵员和物资的分配计划,知道详情的人包括我在内,不超过七个人。您可以从这点开始查,没准很快就能得到您想要的情报。”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叶甫根尼忙不迭地从他的挎包里掏出了纸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然后问道:“司令员同志,请您说说,是哪七个人知道这个计划的详细内容。”
我非常配合地回答说:“知道这个计划的人,有我、奇斯佳科夫副司令员、军事委员基里洛夫同志、参谋长别济科夫上校、作战处长阿赫罗梅耶夫、通讯处长洛普霍夫和资料室的档案员。”
叶甫根尼记录完毕以后,冲着我点头哈腰地说:“将军同志,在这份名单上,您、副司令员、军事委员、参谋长都可以排除了。我只需要审查后面三个人就可以了。”
“我觉得作战处长和通讯处长也可以排除。”奇斯佳科夫表情淡定地回答说:“他们和我们共事也不是一天两天,既然以前都没泄过密,那么就证明不是他们。至于档案员嘛,是我们到了斯摩棱斯克以后,才从莫斯科调来的,我们对她不太了解,您可以将她作为调查的重点。”
叶甫根尼等奇斯佳科夫说完后,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请示我:“将军同志,不知道您是如何考虑的?”
我看了一眼奇斯佳科夫,然后果断地回答说:“就按照副司令员同志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