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我军的猛烈攻势,德军部队是节节败退。到16日傍晚,方面军右翼和中央地段的部队,已楔入德军战役防御全纵深达到40~50公里。
看到我军的进展顺利,几天都没睡个踏实觉的科涅夫终于放心了,他将索科洛夫斯基叫过来,吩咐道:“参谋长同志,明天一早,我要和丽达到莫斯科去一趟,部队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元帅同志,”见科涅夫忽然将这样的重担压在了自己的身上,索科洛夫斯基这个参谋长表现得非常紧张:“如今战役正进行最关键的时刻,您在这时离开,我担心会影响到部队下一步的行动。”
“参谋长同志,”科涅夫仰头望着自己的副手,表情严肃地说:“参加战斗的每一位集团军司令员,都知道自己的任务和进攻方向,你只需要搞好他们之间的协同就可以了。”
“可要是有什么突发事件,我该怎么办呢?”索科洛夫斯基还有心理不踏实的问道。
看到索科洛夫斯基的这种表现,我心里涌起了一丝不满的情绪,作为一名有着大将军衔的方面军参谋长,没想到独当一面的能力这么差。我和科涅夫就离开最多一天的时间,他居然就有点手足无措了。
就在我考虑如果自己处在科涅夫的位置,遇到索科洛夫斯基这样的参谋长,会如何处置的时候,就听科涅夫说:“参谋长,我们去了莫斯科又不是不回来。如果有什么你无法处理的事情,就给我发电报。明白吗?”
“明白。”索科洛夫斯基态度恭谨地回答说:“我会随时和您保持联系的。”
在移交完指挥权之后,我和科涅夫在指挥部里又待了一晚,然后乘坐上午的飞机飞往了莫斯科。我们乘坐的飞机降落在城北的军用机场时,早就有克里姆林宫派出的一名上校军官在跑道旁边等着我们。
见我们从飞机里下来,军官立即就迎上来,抬手向科涅夫敬礼后说道:“元帅同志,我是奉命来接您的,请给我们来吧。”
跑道旁停着三辆黑色的嘎斯轿车和一辆带篷的中吉普,军官抢先走到中间那辆轿车旁,拉开了后面的车门,礼貌地对科涅夫说:“元帅同志,请上车吧!”
我等科涅夫弯腰钻进轿车后,正准备去上后面那辆轿车,但科涅夫却从车里探出身体招呼我:“丽达,你也上来。”
我答应一声,连忙上前弯腰钻进了轿车的后排,并顺手关上了车门。那名军官从车尾绕了一圈,拉开副驾驶旁的车门,也钻进了车里,在关门的时候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微微颔首,摁了一声喇叭,等前面的嘎斯轿车启动后,我们所乘坐的这辆车才开始缓缓地滑行。
当我们的车队开到半路的时候,却被交警拦了下来。见车队被交警莫名其妙地拦下,而路边还站在成群结队的平民,科涅夫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满地问道:“上校同志,这是怎么回事,交警为什么会拦我们的车。”
“元帅同志,前面在实行交通管制。”上校回过头,一脸喜色地回答说。
我心想这个车队是克里姆林宫派出的,哪个交警会这么不长眼,居然敢将我们拦下。正好看到科涅夫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便代替他问道:“上校,为什么会实施交通管制,是有什么重要的外国元首来访么?”
“哪里有什么外国元首来访。”上校显然没有察觉到科涅夫脸上的不满,还在兴高采烈地说:“今天将由大批在白俄罗斯战场被俘的德军战俘,通过莫斯科的市区,被送往外地的战俘营。”
“哦,是白俄罗斯战场送来的俘虏?”上校的话引起了科涅夫极大的兴趣,他侧脸对我说:“走,丽达,我们也去看看。”说完,推开车门就准备下车。
“元帅同志,请等一下。”看到科涅夫摇下车,上校面带难色地劝阻说:“这里人太多太杂,如果您下车的话,可能很难保证您的安全。”
“放心吧,上校同志。”科涅夫笑着说:“我相信城里的敌人,就只有待会儿要经过这里的战俘,所以我的安全是有保证的。”
正在维持秩序的几位交警,看到从车里走出一位元帅,顿时被吓了一跳。其中的一位交警大尉还战战兢兢地问:“元帅同志,请问我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如果科涅夫不说要看俘虏游行的话,没准我就会抢先对这位中尉说:“只需要放我们通过这个路口就可以了。”不过见科涅夫兴致勃勃的样子,我也识趣地保持着沉默。
“中尉同志,我们就在这里随便看看。”科涅夫态度和蔼地对这位被吓坏的中尉说道:“你和你的部下继续去维持秩序吧。”
虽说科涅夫不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但来接我们的上校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将后面的车上的警卫战士叫过来,在科涅夫的四周围了一个松散的警戒圈,将他与普通的围观群众隔开。
趁战俘到来之前,上校开始向科涅夫介绍起情况来:“元帅同志,根据莫斯科军区司令阿尔捷米耶夫将军安排,德军战俘将于上午11时在市西北狄纳莫跑马场和霍登大地集结完毕,兵分两路,分别向库尔斯克、萨维洛夫斯克和里加火车站进发。沿这一路线行进的战俘总共4.2万人,其中有1个军官队列,共有1227名将校级军官,其中包括19名将军;沿另一路线行进的战俘总共有1.56万人。当晚7时,这些德军俘虏将在三个火车站分乘25列闷罐车前往新的目的地。”
上校正在向科涅夫介绍情况时,旁边围观的群里忽然有了一些小小骚乱,我听见一个声音在喊:“同志们,你们快看,来了,德国战俘来了!”我左右张望一下,看到在道路的西面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应该就是今天游街的德军战俘。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被俘的19名的德军将军,他们穿着整洁的军服,胸前还佩戴着勋章,面无表情地沿着街道朝前走着。在两侧押送他们的,是背着马枪、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
当这个走在最前面的将军方阵从我们面前经过时,一名离我们最近的德军将军看到了站在路边的科涅夫,脸上连忙堆起了微笑,还将手举到额边敬了一个礼。对于他的这个举动,科涅夫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既没有说话也没有还礼,好像当对方不存在似的。
将军方阵过后,就是由上千名校级军官组成的方阵,这些战俘依旧是面无表情,机械地迈动脚步,在我军战士们的押解下,沿着街道行进着。
再后面是德军低级军官和普通士兵组成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队列。虽说这些战俘大多数衣衫褴褛,身上的军服长满了虱子,不过依旧保持着较为整齐的队形,跟着前面的方阵向前走着。
我本来以为围观的群众会喊道:“打倒法西斯”、“杀光这些德国佬”之类的战俘。但真实的情况,却是站在街道两侧,甚至是从旁边建筑物窗口探出身的群众,都是默默地看着这支行进中的战俘队伍,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相反,我还看到有几个包着头巾的老太太,将一块块板砖似的黑面包和粗盐,塞给那些从面前走过的战俘。
科涅夫看到这种情况后,脸上表情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相反他发现我一直盯着他的时候,还笑着对我解释:“丽达,这是一种传统。给那些即将被流放的囚徒,送黑面包和粗盐,是希望他们平安的意思。不必大惊小怪。”
四万多人的战俘队列,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全部通过了我们所在的路口。见战俘远去,围观的群众也纷纷散去,我们也重新回来了车里,等交警疏导完交通,我们就可以通过路口,前往克里姆林宫了。
科涅夫坐在车里沉默不语,过了好一阵,才开口对我说:“丽达,我觉得莫斯科的战俘游行搞得不错,我们也可以借鉴一下。比如说将来在基辅也来上一次同样的战俘游行。”
到了克里姆林宫以后,上校带着我们来到了斯大林的办公室外面。见到我们的到来,波斯克列贝舍夫连忙起身走过来,挥手打发了给我们引路的上校后,和我们两人一一握手,还关切地问科涅夫:“元帅同志,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我们是十点半到达的莫斯科,在路上正巧见到战俘游街,便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科涅夫和波斯克列贝舍夫寒暄了两句后,小心地问道:“斯大林同志在里面吗?”
“是的,他一直在等你们。”波斯克列贝舍夫说道:“我先为你们通报一声。”说完,他走到门边,轻轻地推开了房门,站在门口向里面的斯大林报告说:“科涅夫元帅到了!”
“请他进来!”他的话音刚落,斯大林那熟悉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
我落后科涅夫半个身位,走进了办公室。我们两人来到斯大林的面前停下,同时抬手敬礼,然后由科涅夫开口报告:“斯大林同志,我奉您的命令,到莫斯科来了。”
斯大林把原本攥在手里的烟头往嘴里一塞,走过来与科涅夫和我握手。握手结束后,才笑着问:“科涅夫同志,你们在路上一定看到游街的德国战俘了吧?”
“是的,斯大林同志,我们看到了。”科涅夫恭谨地回答说:“足足有好几万人呢。”
“你知道我会什么要安排战俘游街吗?”斯大林冲着科涅夫问道。
科涅夫扭头和我对视了一眼,随后转头正对斯大林,奉承地说道:“斯大林同志,我觉得您安排这样的游街,肯定有深远的意义。”
对于科涅夫这种看破不说破的做法,斯大林显然很满意。他攥着烟头在我们两人的面前来回地踱着步:“我们的军队在白俄罗斯取得了巨大的战果,顺利地收复了明斯克。可德国人不承认他们的失败,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他们是有计划地撤出白俄罗斯。对于我们所取得的胜利,不光德国人不相信,就连我们的盟国也不相信,所以我就让安东诺夫安排了这次的战俘游街,让世人看看被我们抓住的俘虏究竟有多少。”
“这样做的效果,是非常明显的,斯大林同志。”科涅夫等斯大林一说完,便笑着补充说:“这次的战俘游街结束后,所有质疑我们在白俄罗斯取得巨大战果的声音,都会消失的。这样比我们发表十次声明都有效果。”
“好了,科涅夫同志,说说你那里的情况吧。”斯大林朝自己的办公桌走去,同时问道:“你们大概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将德国人从乌克兰彻底赶出去?”
科涅夫信心十足地回答说:“我估计最迟在八月下旬,我们的部队就能消灭盘踞在乌克兰西部各州的全部德军部队,并将战线推进到波兰境内。”
听到科涅夫的答复以后,斯大林未置可否,而是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吩咐波斯克列贝舍夫:“朱可夫到了吗?”也许是对方给了他一个否定的回答,他又补充说,“他一到,就让他直接进来。”
我听到斯大林在问朱可夫,不禁一愣,心说朱可夫不是在罗科索夫斯基的白俄罗斯第一方面军么,斯大林在这个时候将他召回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斯大林放下电话以后,抬头对科涅夫说道:“科涅夫同志,我之所以把你召回莫斯科,是因为你们在战役发起的初期,犯了不少的错误,这些错误影响到了我们解放整个乌克兰的行动。”
科涅夫听到斯大林这么说,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铁青,这也许是从库尔斯克会战到现在,斯大林第一次对他说这么重的话。看到他张嘴企图为自己辩解,斯大林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我把你叫到这里来,并不是要向你兴师问罪的,而是想让朱可夫和你研究总结一下战役初期的经验教训,以便下一阶段战斗的顺利进行。”
斯大林的话刚说完,办公室的木门就被人从外面无声地推开了,接着久违的朱可夫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来到斯大林的面前,啪地来了一个立正,随后面无表情地说道:“斯大林同志,我奉您的命令,已经回到了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