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以为进攻柏林的战役提前两个月打响,库兹涅佐夫就无法接替西蒙尼亚克的职务,担任第3突击集团军的司令员。但眼前发生的一切,让我只能站在原地苦笑连连,心里感慨这历史的纠错能力真是太强大了。
在打发走前任的第3集团军司令员之后,朱可夫吩咐马利宁:“参谋长,立即给库兹涅佐夫打电话,让他立即到这里来接受新的任命。”
等马利宁打完电话回来,朱可夫把我们几人叫到了地图前,指着左岸登陆场的位置对我们说道:“在这里,有一个由奥得河、瓦尔塔河及其支流冲积而成的小岛,德军的一个坚固要塞就构筑在这里,目前崔可夫正在试图切断了要塞和泽劳夫高地的联系,你要明白,假如我们不夺取这个要塞的话,那么就不能将崔可夫和别尔扎林两人所创建的登陆场连成一片。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夺取这个要塞。”
崔可夫说完这话以后,将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吩咐道:“丽达,我打算派你到崔可夫的部队去,监督他夺取这个要塞,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没想到自己刚从崔可夫的部队回来不久,朱可夫又要将我派到那里去,不过既然他已经下达了命令,我只能服从,所以我很干脆地回答说:“元帅同志,我坚决服从您的命令。”
就这样,我重新来到了崔可夫的司令部。见到我的出现,崔可夫的脸上露出了惊诧的表情:“丽达,你怎么又到我们这里来了?”
“崔可夫将军,我今天来,给你带来朱可夫元帅的命令。”我说着,从文件包里掏出朱可夫亲笔签署的作战命令,递给了他,同时说道:“他命令你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夺取河中岛屿上的德军要塞。”
崔可夫快速地浏览完朱可夫的命令后,点着头对我说:“丽达,你来得真巧,我们正在讨论该如何夺取这座要塞呢。”说着,他便向我介绍参加会议的各师师长,“我打算让近卫第35和第82师的部队,参与攻克堡垒的战斗。”
等我坐下后,崔可夫接着说:“目前奥得河左岸两个登陆场之间的缺口约达三公里。敌人通过这个走廊与位于奥得河主河床的岛屿上的科斯钦核心堡保持联系。核心堡本身就是分割我各登陆场的一个楔子的根基。我们当前的任务是要在科斯钦以西某个薄弱环节上砍断这个楔子,然后,使两个集团军的翼侧会合。这样一来,敌人在要塞的守备部队就会处在被隔绝状态。”
我虽然军衔和职务都比崔可夫高,但在近卫第8集团军进行作战部署后,我都是自觉地充当一个听众的角色,免得干扰到崔可夫的指挥。
崔可夫虽然在向他的部下布置任务,但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似乎一直在担心我会干扰他的作战部署:“……我们将从南面对敌防御实施突击,并将前出至基茨—杜希林铁路。别尔扎林将军的部队将与我们同时从北面发起进攻,以期以戈利措夫火车站地域内与我们会合。”
我耐心地等他向部下交代完任务后,终于开口问道:“崔可夫将军,不知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对要塞发起进攻?”
“至少要等两天之后,”崔可夫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特意向我解释说:“我们需要空军有计划地、不分昼夜地对德军要塞实施轰炸,破坏他们的防御体系和指挥系统,为我们即将发起的进攻扫清道路。”
对于崔可夫的提议,我表示了支持:“好吧,崔可夫将军。反正方面军司令部给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近期夺取岛屿上的要塞,我会帮你们联系空军,对要塞实施不分昼夜的轰炸。”
朱可夫在了解完崔可夫的进攻计划后,立即给空军司令员下达了出击的命令,于是铺天盖地的飞机就出现在德军要塞的上空,将数以吨计的炸弹,投在了要塞和通往泽劳夫高地的通道上。
两天后,近卫第8集团军从南面发起攻击,而别尔扎林的第5突击集团军从北面发起进攻。在经过大半天的激战之后,两个集团军的部队成功地会师,击溃了在连接要塞和泽劳夫高地之间的走廊内的敌人,除了被打死或俘虏的,剩下的残兵败将都退入了岛屿上的要塞。
既然两个集团军已经会师,因此在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时,我将别尔扎林将军也召到了崔可夫的指挥部,共同商议该如何夺取这座要塞。
崔可夫指着地图向我们介绍情况说:“核心堡本身座落在由奥得河、瓦尔塔河及其支流冲积而成的岛屿上。通向岛屿的接近地已被春汛淹没,只有堤坝和路堤将要塞与陆地相连起来,路堤和堤坝成扇形指向不同方向——柏林、法兰克福、波兹南、什切青。毫无疑问,敌人将竭力严密封锁这些道路,并在堤坝和路堤上修满野战工事,掩体、土木发射点、避弹所、暗堡、铁丝网和地雷障碍。然而我们在这里无法展开大的兵力,因为德国人只要摆一辆坦克就可将堤坝的道路完全堵住。”
见到大家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崔可夫继续往下说:“那我们该如何进攻?我觉得应该让炮兵担任主要的和决定性的角色,就像斯大林同志说过的那样,炮兵是战争之神,它应该摧毁在堤坝道路上修建的掩体、避弹所及土木发射点。而这时,我们的航空兵则出动,摧毁核心堡及其周围残留下来的筑城工事。”
别尔扎林听完崔可夫的话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崔可夫将军,如果要摧毁德军的避弹所和土木火力点,只能使用重炮和大口径的迫击炮,但我们却不能按照平时的那种炮击方式来轰击德军的要塞,因为我们的进攻部队离敌人实在太近了。”
“别尔扎林将军,你说的很有道理。”崔可夫对别尔扎林的话表示了赞同,“为了选择合适炮兵阵地,我打算亲自和炮兵司令员波扎尔斯基将军,以及近卫第35和第82师的两位师长,一起到实地去进行详细的勘察,以研究出一个比较可靠安全的办法。”
崔可夫在经过一天的实地勘察后,主动向我提出,夺取岛屿上要塞的任务,可以交给他的部队来独立完成。我见他如此有信心,便和别尔扎林打了一个招呼,告诉他只需要负责监视泽劳夫高地的敌人,解决岛屿要的任务就交给近卫第8集团军来完成。
在进攻的前两天,崔可夫将近卫第35和第82师全部团以上指挥员都召集到司令部,进行战斗部署,他在简单的寒暄几句后,就将布置任务的事情交给了参谋长弗拉基米罗夫。
弗拉基米罗夫走到地图前,拿起一根讲解棒,指着地图对大家说道:“……明天清晨,我军将出动强击航空兵和轰炸航空兵,对岛屿要塞和其它永备工事进行瞄准轰炸。航空兵通过其突击迫使敌人从这些工事内撤向野战工事。在这一天,除指定对要塞的围墙进行直接瞄准射击的炮兵连之外,其他炮兵不进行射击。
后天清晨,我航空兵将对同一目标再次进行突击,使敌守备部队无法返回核心堡,而不得不继续留在野战工事内。但他们这样做,就正好中了我们的圈套,等轰炸一停止,我们早就蓄势待发的炮兵,就一齐对野战工事进行射击。急袭射击的持续时间为30分钟,在炮击结束后,参与登陆的步兵乘舟艇渡河在岛上登陆,并在完成集结后开始总攻。
从奥得河右岸对要塞实施冲击的任务,由近卫步兵第82师担任;从左岸冲击要塞的任务,由近卫步兵第35师担任。第35师的1个团,准备从南面登上岛屿。……”
对于崔可夫的这个计划,我不禁暗暗点头称奇,先通过轰炸的方式,迫使德军从要塞和永备工事里逃出来,让他们从容地逃进野战工事。第二天再依葫芦画瓢,再次空袭要塞和永备工事,等德军再次进入野战工事,却命令炮兵突然开火,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弗拉基米罗夫讲完后,望着下面坐着的指挥员问道:“谁有什么问题吗?现在可以向我发问。”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上校站起身。通过他自报姓名,我知道他是近卫第102团团长,他望着弗拉基米罗夫问道:“参谋长同志,在第一天的轰炸中,您曾经提到了对要塞围墙进行直瞄射击的炮兵连,我想知道这些炮兵连是怎么回事?”
弗拉基米罗夫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扭头看着坐在一旁的崔可夫,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崔可夫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双手支在桌上的边缘,身体微微前倾,对坐在下面的指挥员们说道:“指挥员同志们,我来给大家解释一下这几个炮兵连是怎么回事。为了有效地摧毁德军的火力点,我特意部署了三个装备了203毫米口径火炮的重炮连。
一个炮兵连隐蔽在郊区基茨附近、奥得河左岸的堤坝内,向右岸的土木发射点射击。
将第二个炮兵连隐蔽在岛屿以南400米处、奥得河右岸的堤坝内,让它瞄准左岸的土木发射点和堤坝。这样的配置可以保证对可见的近距目标进行交叉射击。为了避免误伤自己人,在河两岸堤坝上的我军前沿,都设置了明显的标志。
第三个炮兵连部署在扎布钦车站附近的堤坝上。从这个地段上,我们的炮兵可以清晰地看见核心堡的围墙,并对它进行直瞄射击。”
第一天的轰炸结束后,为了观察重型炮弹直接命中要塞围墙的情况,崔可夫和我乘车来到了扎布钦车站西北的一个水塔附近。我们所站的位置前面是一个巨大的过滤池,看样子是水塔添加氯气、烧碱和水玻璃的过滤池。崔可夫的副官和一名警卫排的排长,就并排地站在过滤池的砖石墙前。
正当我们在观察要塞受损情况时候,空中忽然传来了划破空气的尖啸声,一颗炮弹在右面爆炸,片刻之后在左面也爆炸了一颗。没过多久,我们前后左右都响起了爆炸声。
“不好,我们被德国人发现了。”崔可夫大喊一声,连忙推着我躲在了那堵砖墙的后面。
德国人用迫击炮弹对我们进行炮击,从弹着点来看,他们已经锁定了我们的目标。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无论往哪儿跑,都是十分危险的。因为一旦进入了可以隐蔽的区域,横飞的弹片就足以要我们的名。我们只能躲在墙后,将身体紧紧地贴在墙上。
此刻我忽然想起了白俄罗斯第三方面军司令员切尔尼亚霍夫斯基,就是在战斗中,遭到德军的炮击,而壮烈牺牲的。如果他没有牺牲的话,苏联在战争结束前,还能再多出一位战时元帅。想不到我今天也遭到了德军的炮击,不知道我最后的下场,会不会和这位差点成为苏联元帅的切尔尼亚霍夫斯基一样。
就在这时,身旁响起了一声剧烈的爆炸声,气浪将我们摔倒在地上,堆在了一起。爆炸过后,等我清醒过来时,觉得我被人压在下面。身上压着崔可夫,崔可夫的身上压着他的副官和警卫排长,两人用身体挡住我和崔可夫的军官,此刻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崔可夫把他的副官抱在怀里,拼命地喊着:“费奥尔多,你醒醒,你醒醒,快点醒醒啊!”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摇了摇昏沉沉的头,伸手去摸一动不动的警卫排长的后颈,发现他已经没有了心跳。我被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说:“他死了!”
崔可夫转过头,一脸茫然地望着我说道:“丽达,他死了,我的费奥尔多和警卫排长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