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第20集团军的参谋长,我觉得自己非常不称职。都上任两天了,我的眼睛还只盯着近卫第八师的那一亩三分地,其余就不闻不问,以至于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集团军下辖些什么部队,以及具体的防区在哪里。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讲话的弗拉索夫,心中默记着他提到的那些部队番号和指挥员的名字,以及这些部队目前所处的位置。
等弗拉索夫介绍完基本情况后,林总开始讲话了:“这几天,德军在多地段向我军发起了进攻,其进攻的强度和密度,是莫斯科会战开始以来绝无仅有的。根据这种情况分析,应该是德军元帅冯博克将他们的全部预备队投入了战斗,力图一举突破我军的防线,以求能迅速地夺取莫斯科,达到能抽出足够的兵力前往其它战线的目的。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这种孤注一掷的战术,还是极具威胁的,他们已经迫使我军的部队在不少的地区开始后退了。……”
林总滔滔不绝地讲解着,身后站着的师哲及时地将他的话译成俄语,翻译给我们听。弗拉索夫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拿过桌上的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划了根火柴点燃了香烟。闻到那一丝空气中弥漫着火柴燃烧后的淡淡硫磺味,林总看了他一眼,微微地皱皱眉,继续说:“……我集团军的情况要略好于其他部队。虽然从我们占领沃洛科拉姆斯克开始,敌人就对我们发动过几次大规模的进攻,但在我军的英勇抵抗下,他们夺取城市的阴谋没有得逞,不光没有占到到半点便宜,相反一些他们占领的区域还被我们夺回了。方面军司令部为了扭转当前的不利局面,准备让我集团军采取积极的行动,牵制住敌人的一部分兵力,以便让友军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林副司令员,”趁他说话的间隙,我抢先发问道:“方面军司令部准备让我们在什么方向发起进攻呢?”
“丽达同志,你来看。”林总用手中的红蓝铅笔点着地图为我进行讲解,也许是为了方便他自己看图的缘故,地图上俄文名称旁标注有中文,这样的图对我这个图盲来说,看懂也不成问题。“方面军司令部的作战意图是,让我师以第七师为主力,配备两个坦克营,向北面由德军第340步兵团把守的卡希诺发起攻击,力争夺取这个小城,进而威胁德军在苏沃洛沃和博托沃两个城市的补给基地,迫使敌人从前线抽调部队进行回防,以达到减轻友军压力的目的。”
我眼睛看着地图,心中暗自盘算着发动这样的进攻是否划算。看到我不说话,只是盯着图发呆,弗拉索夫忍不住问了一句:“丽达同志,你对这次进攻是怎么看的?”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两位司令员同志,按照正常情况,如果我集团军要参加大反攻的话,将采取怎样的进攻路线?”
弗拉索夫身体前倾,用手指点着地图上的一点说:“按照最初的部署,在大反攻开始后,集团军将以第七师为主力,向东首先夺取奇斯梅纳,并以这个小城为攻击出发点,向东北方向的克林发起反攻,同时第八师从太阳山城北上,形成对克林的夹攻之势。”
“那么我军目前在奇斯梅纳和卡希诺这两个方向都有些什么部队啊?”
这次解答我疑问的是林总,他用铅笔指着地图上的奇斯梅纳,回答说:“第七师的前沿阵地在奇斯梅纳以西三公里的森林边缘,由两个步兵营和一个反坦克炮营在防守。”随即把笔移动到另外一个位置说:“卡希诺以南五公里,是小城市伊万诺夫斯科耶,这里驻扎有我军第354步兵师的一个团。虽然同样是一个团的兵力,但因为敌人的建制和我军不同,所以他们在人数上占据着优势。”
“近期在上述两个地区有战斗发生吗?”我问了第三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没有,”弗拉索夫摇摇头说:“从11月下旬到现在,德军在和我们的交战中屡战屡败,已经被打怕了,现在不再主动向我集团军所辖区域发起进攻,而是拼命地构筑各类工事,以防御我军可能发起的反击。”
我抬起头,望着两名司令员,轻声地问:“司令员同志,你们觉得我们应该执行方面军司令部的这道作战命令吗?”
弗拉索夫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说:“上级的命令是不容讨论的,我们应该立即去执行。”
“我不同意!”林总听完师哲的翻译,果断地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我们现有的兵力和从大本营获得的预备队,正准备向奇斯梅纳地区集结,如果调往伊万诺夫斯科耶参加进攻的话,一旦攻击不顺利,很有可能被敌人缠住,这样会影响到我们的大反攻计划。”
听到两名司令员截然不同的两种观点,我明白了为啥会这么急把我召到集团军指挥部来,原来是让我给他俩当裁判来的。虽然我同意林总的观点,但要公开表示对他支持的话,就会得罪弗拉索夫甚至朱可夫。
我双眼盯着地图,脑子里在拼命地想该怎么办?一时间居然想得入神了,弗拉索夫连着拍了我两次肩膀,才将我从沉思中惊醒过来。看到我注意到了他,弗拉索夫催促说:“丽达,你是怎么考虑的,说说你的想法。”
我望着弗拉索夫,想起他刚才说德军已经不敢对我集团军主动发起进攻了,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顿时想出了一条妙计。于是我长出一口气,轻松地对着二人说:“两位司令员,我有个大胆的想法,既可以完成方面军司令部下达的作战命令,又不至于影响到两天后的大反攻。”听到我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两人不禁眼前一亮,催促着让我赶紧说。
“刚才弗拉索夫将军说过,和我军对峙的敌人已经被我们打怕了,根本不敢主动出击,所以我们可以制造一个向伊万诺夫斯科耶大量集结部队的假象,摆出一副即将攻击卡希诺的态势,逼迫德军向卡希诺增兵。”
“什么假象?你说详细点。”弗拉索夫不解地反问道,而林总却微蹙着眉头,努力地在思索着什么。
我接着说:“我们可以在白天大张旗鼓地向伊万诺夫斯科耶地区派遣部队,并有意地让敌军发现我军的调动,等到晚上时再悄悄地把这些部队撤下来。就这样白天派部队,晚上再撤回来,给敌人造成一种大军集结,即将在卡希诺方向采取重大军事进攻的错觉。这样一来,他们想保住自己的重要补给点,就会调重兵回防该地区。”
“那奇斯梅纳地区呢?”弗拉索夫不动神色地问了一句。
“在奇斯梅纳地区么,我们就采取相反的做法。白天除了少数警戒部队外,其余的部队都大摇大摆地撤回来,而晚上再把这些部队和增援部队一起派上去。这样我们就能在大反攻开始前,在进攻出发点上集结足够的部队。”
林总听完翻译,猛地一拍桌子,连声叫好:“太好了,好一招‘瞒天过海’的好计啊!”
我听了一愣,原来这个计策的名称叫“瞒天过海”啊,我还以为该叫什么“增兵减灶”或者“减兵增灶”之类的名字呢。
弗拉索夫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说:“既然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我们上报给方面军司令部以后,就按计行事吧!”
“等一等,弗拉索夫同志。”林总及时地制止了想去向朱可夫汇报的弗拉索夫,“这个计划虽然不错,但还存在着许多不足,有些细节方面还需要完善一下。比如说,假如部队在调动途中遇到敌军空袭该怎么办?如果敌人对我们在卡希诺方向的集结假象没有反应,我们又该如何处理?……”
听到林总的分析,我越发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军神啊,所考虑的问题就是全面,有他指挥这支部队,没有理由不打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