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子办事呆板、拖拉,如果不给沃尔霍夫方面军的战役准备工作设定一个最后期限,要等他们慢吞吞地补充完兵员和武器装备后,再发动锡尼亚维诺突出部战役,我估计起码也是数月甚至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虽然在头一天的方面军司令部里,不管是第8集团军司令员斯塔里科夫少将也好,还是方面军的炮兵司令杰格佳廖夫上将也罢,他们都在为要把部队在短期内集结到位而叫苦不迭。当得知斯大林下了死命令,规定必须在7月17日发起锡尼亚维诺突出部战役,假如因为谁的拖延而影响了战役的按时发起,到时就不管军衔高低,将被一律送交军事法庭后,顿时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效益。仅仅一天时间,参加战役的十几个步兵师、坦克旅、炮兵团,全部在16日的晚上十一点进入了指定位置。
我一直以为加根将军的第4近卫军,将作为战役进攻的第一梯队,在炮火准备结束后,首先向德国人的阵地发起进攻。但我查阅了这次战役计划后,却意外地发现自己搞错了一件事情:原来担当进攻第一梯队的不是近卫第4军,而是斯塔里科夫将军亲自指挥近卫第6军。加根将军的部队作为第三梯队,负有扩大战果,增强突击,完成整个突破并且达成和列宁格勒方面军会师的任务。
同时,我还从炮兵司令部上报的计划中发现,原来杰格佳廖夫也是一个不称职的司令员,他居然连自己所辖的炮兵部队的数量和火炮种类都搞错了。原来方面军的炮兵部队拥有的炮兵团数量不是24个。而是12个炮兵团和9个迫击炮团。4个独立迫击炮营。3个m-13型喀秋莎炮兵营,7个m-30型喀秋莎炮兵营。虽然炮兵司令员不称职,不过他手下的那些参谋可不含糊,从计划书里看,各炮兵阵地被布置得井然有序,每公里的火炮密度,也达到了我所建议的一百八十门。
我正在看战役计划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在喊我。抬头一看,梅列茨科夫正站在面前,原来是他在喊我。我连忙起身向他敬礼:“您好,司令员同志,我刚才正在看战役计划,没注意到您的到来,请原谅!”
梅列茨科夫抬手向下压了压,客气地说:“丽达,不要这么见外,坐下说吧。”
虽然我口头答应着。但却站在原地没有动。我心里明白,虽然领导让我坐下。但他没有坐下前,我作为下级是不能先坐的。
等梅列茨科夫坐下后,我才重新落座。我知道他突然过来打招呼,肯定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于是把腰板挺直,眼睛望着他,等待他的询问。
我的猜测果然没有错,他先看看我面前摆着的资料,点了点头,抬头问我:“丽达,我看你在这里看这份战役计划,看了足足有两个小时。我想知道,你对这份计划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我拿起计划书翻了翻,抽出其中的一页,推到了梅列茨科夫的面前,礼貌地说:“司令员同志,我对战役发起后,列宁格勒方面军的参与方式,有点不同的看法。”
梅列茨科夫拿起那页纸,用眼睛扫了一遍,又重新放在桌上,好奇地问:“什么不同的看法?说来听听。”
“司令员同志,您请看这里!”我站起身,身体微微前倾,拿起桌上的铅笔,点着其中的几行说:“在战役发起后,列宁格勒方面军的涅瓦集群,将以重炮和航空兵配合沃尔霍夫方面军发起的攻势。”
梅列茨科夫的眼睛盯着桌上的文件,点点头,说:“这一点我昨天也专门提过,由于斯大林同志担心渡过涅瓦河是一个艰难的任务,而取消了列宁格勒方面军渡河作战的计划,而只是让他们用远程重炮、波罗的海舰队的舰炮,还有航空兵支援我们的进攻。知道我们方面军的进攻部队接近涅瓦河时才渡河接应。”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眉毛往上一挑,有些吃惊地说:“难道说你的不同看法,指的就是这件事情。”
我点点头,肯定地说:“司令员同志,我个人觉得,假如列宁格勒方面军以第55集团军和涅瓦战役集群,在我方面军的进攻发起后,同时发动相向进攻,这样所取得的战果要大得多。可如今他们不渡河配合作战的话,就意味着我方面军要独立地突破整个德军的防御地带。要突破纵深长达十六公里的地区,这绝不是一个可以轻松完成的任务。您看,您能否给斯大林同志打电话请示一下,让列宁格勒方面军修改一下作战方案,派部队渡河配合我方面军的进攻?”
梅列茨科夫听完我的话,几乎不假思索地摆手否定了我的提议:“不行,这个战役部署是最高统帅部制定,斯大林同志的命令,是不允许被讨论的,只能无条件执行。”说完,他起身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想起了昨晚在餐厅吃饭时,无意中听到两名参谋的谈话。他们说梅列茨科夫担任总参谋长,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曾经被内务部逮捕和审查过。和他一起被捕的人,几乎都被处决或者流放了,只有他一个人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军队中。也许是这段难以启齿的经历,使他的内心充满了对斯大林的恐惧,所以执行斯大林的任何命令时,不管看起来有多么不合理,他都会无条件执行。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心说这次即将战役看来是凶多吉少啊。
进攻战役的时间,最后被定在了17日凌晨两点,先由方面军的炮兵部队对敌人的防御阵地进行猛烈的炮击,等炮击结束后,步兵再发起冲锋。
进攻时间由我通过电话向各梯队的指挥员逐一传达。斯塔里科夫将军听完我通报的进攻时间后。突然问了一句:“奥夏宁娜少校。我想问一下。我需要提前派出工兵,潜入到敌人的雷区去排雷吗?”
工兵排雷?!昨天的会议上不是说好由坦克部队去排雷吗,怎么又突然提起了派工兵排雷的事?
在指挥部里发号施令的梅列茨科夫见我握着话筒发呆,连忙走过来,关切地问:“丽达,怎么了?你这是和谁在通话啊?”
我捂住话筒,低声地汇报说:“司令员同志,是第8集团军的斯塔里科夫将军。他问是否要派工兵潜入到敌人的阵地前排雷,为进攻部队清理出一条通道来。”
“不是说好用坦克排雷吗?这个斯塔里科夫真是瞎胡闹,把电话给我。”说完,他接过电话,提高嗓门说:“是斯塔里科夫吗?我是梅列茨科夫。我说,你是怎么回事,难道你不知道以现有的火炮密度,对敌人的猛烈炮击后,雷区里的地雷差不多就能全部报销么?就算剩下一些,我们的坦克开过去后。就能全部清除。好了,你不用说了。就按照那天在会上说的,当炮击进行到一个半小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半的时候,让你集团军的两个坦克旅迅速出击,等炮火一停,就立即冲向被德国人占领的车站,要迅速地夺下来,并消灭所有的守军。同时,让占领车站的部队,迅速地修复工事,要把那里变成我们攻击锡尼亚维诺高地的出发阵地。”
放下电话,梅列茨科夫看到参与战役指挥的指挥员们,正陆续地走进指挥部,也没顾得上和我说话,径直朝他们走了过去。然后一大帮将军围着木桌,开始研究起地图来。
时针即将指向两点时,作战处长谢苗诺夫上校拿起墙边的一部电话,拨通后,握住话筒对炮兵司令员杰格佳廖夫说:“将军同志,炮兵部队的电话已经通了。”
原本坐着的杰格佳廖夫看了梅列茨科夫一眼,见后者向他笑着点点头,便扶着桌子站起来,快步地走到了谢苗诺夫的身边,接过了话筒。他把话筒贴在耳边,不慌不忙地说:“我是方面军炮兵司令员杰格佳廖夫上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抬手看着腕上的手表。当时间刚刚指向两点时,他猛地提高嗓门,大声地喊道:“全体炮兵,开炮!”
大概十几秒钟后,隆隆炮声从室外传来。
听到室外的炮声隆隆,梅列茨科夫反而变得冷静了,他招呼着屋里的将军们:“炮击还要进行两个小时,大家先坐下休息休息。等斯塔里科夫将军的步兵出击后,我们再研究下一步的部署。”
等待是很枯燥的,指挥部里的气氛异常沉闷,一大帮将军围坐在桌子的四周,有的在埋头看地图,有的背靠着椅背,看着屋顶的大圆木发呆,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过去。当靠墙放着的一部电话机骤然响起时,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我离电话最近,连忙走过去拿起话筒,礼貌地说道:“这里是方面军司令部,有话请讲!”
“是奥夏宁娜少校吗?”话筒里传来了斯塔里科夫将军的声音。
“是的,我是奥夏宁娜。”我向将军表明了身份后,试探地问:“集团军司令员同志,您是不是有什么情报要向大将同志汇报?”
“是的,少校同志。请您将话筒交给大将同志,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他。”斯塔里科夫的声音里带着按捺不住的喜悦。
我捂住话筒,抬头看向梅列茨科夫,意外地发现所有的人都用目光盯着我。我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咳嗽一声,让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点,才汇报说:“大将同志,是斯塔里科夫将军来的电话,他说要好消息要向您亲自汇报。”
一听到有好消息,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将军们哗啦一下全涌了过来,将我围在了中间。身材矮小的梅列茨科夫费力地拨开几位挡住他面前的将军,走到我的身边,接过了话筒,然后有些紧张地对着话筒说:“斯塔里科夫吗?我是梅列茨科夫大将。”
梅列茨科夫和斯塔里科夫通话时,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想第一时间知道斯塔里科夫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我就站在梅列茨科夫的身边,他和斯塔里科夫的通话,我听得非常清楚。一听到接电话的是梅列茨科夫,话筒那边的斯塔里科夫立即激动地说:“报告司令员同志,我向您报告一个好消息。在五分钟前,我的近卫第19步兵师,在坦克旅的掩护下,从德国人的手里夺取了车站,目前部队正在清剿残敌。”
“什么?我没听清楚,请您再说一遍。”听了斯塔里科夫的报告,梅列茨科夫有些不敢相信,于是又追问了一遍。
“大将同志,我集团军的第19近卫步兵师,已经夺取了车站,正在清剿残敌。”
“太棒了!斯塔里科夫将军。”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以至于梅列茨科夫也激动了起来,他冲着话筒大声地说:“我向你祝贺,斯塔里科夫将军。向你祝贺!”
旁边耳朵尖的并不止我一个人,看到梅列茨科夫放下电话,参谋长斯捷利马赫向前走了一步,难以置信地问道:“司令员同志,都是真的吗?斯塔里科夫将军的部队已经攻占了被德国人占据的车站吗?”
梅列茨科夫转身看着他,使劲地点点头,轻声说道:“是的,近卫第19步兵师已经攻占了车站,部队正在肃清残敌。”
“乌拉!”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句,这声口号喊得让人热血沸腾,于是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齐声高喊起来:“乌拉!乌拉!!乌拉!!!”
我跟在大家喊了几句口号后,低头看了看手表,还差两分钟才四点,按照计划,这个时段还应该是炮击时间,怎么斯塔里科夫将军的近卫第6军会提前发起进攻呢?不过看到大家都在兴头上,我也不好泼冷水,只好把这个猜测藏在心里。等有机会见到斯塔里科夫将军时,再向他请教这件事。
不过很快也有人发现了我所想到的问题,炮兵司令员杰格佳廖夫上将走到梅列茨科夫的面前,点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说:“大将同志,这是怎么回事?按照计划,炮兵将进行长达两个小时的炮火准备,可您看看,现在才刚到两个小时,而斯塔里科夫他们的部队已经占领了车站地区。”
听杰格佳廖夫这么一说,大家也纷纷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梅列茨科夫见屋里乱成一团,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地说:“指挥员同志们,请保持安静。”等大家静下来后,他才接着说:“我这就给斯塔里科夫去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说完,他重新走到电话机前,拿起话筒开始拨号。
接到梅列茨科夫的电话,斯塔里科夫也是一愣,好半天才回答说:“司令员同志,我的部队是在炮击结束后,才全线出击的。由于坦克和步兵提前运动到了德国人的阵地前,炮击一停止,部队就发起了进攻。被我们的炮火打的晕头转向的德国人还没有回过神来,阵地就已经被我们占领了。”
梅列茨科夫放下电话,转身把这件事情向杰格佳廖夫说了。上将也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头,连忙给自己的炮兵司令部打电话,询问部下到底是怎么回事。结果很快反馈回来,原来是因为战役发起得过于仓促,很多炮兵团的弹药储备不够,以至于炮击仅仅进行一个半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就因炮弹打光了,而不得不停止了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