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连指挥所回团指挥部的路上,我想到刚才比留科夫的表现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笑着对卢金说:“大尉同志,我们比留科夫师长真是有趣啊,因为不放心自己儿子的安危,就亲自跑到了前沿指挥所,坐着等了几个小时。可见到自己的儿子平安归来,他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就转身离开了。”
卢金也笑道:“是啊,刚才的情形,我也觉得挺意外的。本以为他们父子见面,会先来一个拥抱,然后师长再对斯拉文上尉说几句鼓励的话。我估计,师长在拍肩膀时,斯拉文这个做儿子对他父亲心里要说的话,就已经心领神会了。”
我本来想接着说: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刚想说时,突然想到俄罗斯好像没有这个成语,便闭上了嘴,只是微微地笑了笑。
快要走进团指挥部的时候,卢金小心翼翼地问:“团长同志,部队的部署需要调整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回答说:“不用,还是按照你们原来的部署吧。一连、二连、三连坚守团的第一道防线,四连、五连、六连在第二道防线,七连和警卫排部署在团指挥部附近。”
我掀开帘子走进团指挥部,卢金跟着走了进来,左右看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团长同志,指挥部太简陋了,连行军床都没有一张,甚至想给您找个休息的地方都办不到。”
我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大尉同志,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可以趴在桌上睡一会儿。”说到这里,我抬手看了看表,叮嘱他:“大尉同志,分发武器的事情你要盯紧,现在是凌晨两点,离天亮还有两个多小时,一定要在天亮前,让熟悉了德式装备使用的指战员们。进入各自的战斗位置。”
当卢金离去后,我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四处张望,这指挥部里空荡荡的,除了中间摆在的木桌,和桌边的几个凳子,就墙边还摆着一个枪架,上面架着两支步枪。我走过去把两支步枪都拿起来。拉开枪栓看了看,见里面都压着子弹,便随手提了一支,走回到桌边。把步枪往伸手可及的凳子上一放,我便趴在桌上开始睡觉。
过了不知多久,一阵枪炮声把我惊醒。我连忙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抬手看表,刚清晨五点,德军就迫不及待地发起了进攻。我抓起枪就想要出去看看,但是还没出门就被进来的卢金拦住了。他说:“团长同志,不用担心。德国人是在进攻我团右翼的第229师的防地。我已经向部队发出了战斗警报,在第一道防线的一连和二连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
“我团的正面发现敌人了吗?”我问,我心里始终担心敌人发现是我们夺取了他们的辎重营地,会向我们的阵地发起疯狂地进攻。
“没有,一个敌人都没看到。”
“什么?一个敌人都没有?”对于卢金的回答,我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团长同志。”卢金给了我肯定的回答:“昨天我军撤退后,德军曾经占领过我们的阵地。当我们接到命令重新返回防御阵地时,德军已经撤走了,我估计,他们也许根本就没有发现我们团重新占领了阵地。”
“什么地方可以看到前沿?”我问道。
“您要去观察前沿?”卢金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说“团长同志,请跟我来吧。我带您到观察所去,从那里能清晰地看到我们团的全部防御阵地。”
卢金在前面带路,我提着步枪跟在他的身后,沿着战壕向南走。走出大概两三百米,我们进入了一个修在战壕里的观察所,里面有两名战士正在观察敌情,见到我和卢金进来,连忙停下自己的工作,挺直身体向我们敬礼。
卢金问那两名战士:“有什么情况吗?”
两名战士的眼光在我和卢金的身上扫来扫去,似乎在犹豫着是否该向卢金报告。卢金见两人迟迟没有答复,眉头一皱就想发火,但无意中发现了两人停留在我身上的目光,马上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迟迟没有反应,便吩咐道:“这是团长奥夏宁娜中校,你们向她报告吧。”
听他这么说,一名战士向我走过来,敬礼后报告说:“报告团长同志,我团的阵地前方,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我点点头,走到观察孔前,举起望远镜向远处看去。这个观察所的位置视野开阔,从这里可以清晰地看到我团的两道防线,在阵地的正面风平浪静,远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也许德国人以为这个地段没有我军把守,所以才没有派部队向我团阵地进攻。
看着密密麻麻拥挤着的指战员,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么密集的队形挤在简陋的战壕里,要是遭遇德军炮击的话,势必会伤亡惨重。看到这里,我放下望远镜,转身喊卢金过来,语气严肃地问他:“大尉同志,我军的阵地上有防炮洞之类的掩体吗?”
卢金虽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问,但还是点了点头,说:“有的,虽然我们的阵地上没有坚固的防御工事,但还是有不少的隐蔽部可以屯兵。”
我让他来到观察孔前,指着远处的战壕对他说:“大尉同志,你来看。几百名指战员挤在狭窄的战壕里,连转身都困难,要是被敌人的侦察机发现了,遭来敌人的炮火攻击的话,我们的伤亡绝对小不了。”
卢金举起望远镜看了片刻,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连忙向我解释说:“团长同志,您也知道团里几乎都是新战士,他们缺乏足够的战斗经验……”
我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吩咐道:“大尉同志,你马上给前面阵地上的几个连长打电话,让他们各留一个排在阵地上担任警戒,剩下的人先回掩蔽部,等战斗打响了再出来。”
卢金答应一声,跑到一旁去打电话去了。
几分钟后,卢金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后,向我报告说:“团长同志,命令已经下达到了部队。”
几乎是在他报告的同时,战壕里的人员开始慢慢地减少,仅仅几分钟时间后,原本拥挤不堪的战壕,就变得有些空旷了。继续留在战壕里的战士一线排开,每个人大概要防御三米宽的距离。
我看到战壕里松散的防御队形,满意地点点头,说:“看来在每道防线上摆一个连就足够了,剩下的两个连可以作为预备队,在合适的时间内投入战斗。”
我和卢金在观察孔前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虽然两侧一直有激烈的枪炮声传来,可我团的阵地前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不禁失去了耐心,把望远镜往卢金的手里一塞,走到观察所里唯一凳子上坐下,问在旁边站得笔直的战士:“我说,战士同志,有水吗?给我来一杯。”
战士说了句:“团长同志,请您稍等,我这就给您倒水去。”说着就跑出了观察所。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随口问了卢金一句:“大尉同志,有情况吗?”
卢金没有放下望远镜,背对着我摇摇头,回答说:“阵地前还是一片寂静,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难道敌人真的把我们这块地方忘记了?”
我无聊地朝门外看了看,见刚才离开的那个战士,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握着两个茶缸,正朝观察所快步走来,连忙招呼卢金:“行了,大尉同志,先休息一会儿,喝口茶再继续观察。”
卢金放下望远镜,转身对我说:“团长同志,请稍等,我再看最后一次,没有敌情的话,我就过去喝水。”说着又拿起望远镜向外望去,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念叨:“没有,还是什么都没有,一个敌人都看不到。……”说到这里,他突然沉默了下来,过了片刻,他突然提高嗓门大声地喊了起来:“敌人,是敌人的摩托化部队!”
听到他的喊声,我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一个箭步冲到观察孔前,从他的手里抢回我的望远镜,边看边问:“敌人在哪里?”
卢金在旁边指点我说:“团长同志,您向一点方向看,敌人在那里。”
我顺着他指点的位置望过去,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似乎有支机械化部队正在高速行军,因为尘土扬得太高,影响了我的视线,看不清敌人是什么规模的部队,赶紧吩咐卢金:“大尉同志,你马上给各连连长打电话,让他们做好战斗准备,敌人没有接近阵地一百米范围之前,不准随便开火。快去!”
我这么着急地吩咐卢金,是因为我们缺乏足够的反坦克武器,别说反坦克炮,全团就只有几百个燃烧瓶和反坦克雷,连反坦克枪都没有一支。要是过早地暴露目标的话,敌人的坦克只需要停在离阵地几百米外,就可以从容不迫地对我军进行炮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