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旗仪式结束了。
在短暂的热血沸腾之后,我心里感到了失落,这次的授旗仪式实在太简陋、太过于儿戏了。没有军乐队奏《国际歌》或者《神圣的战争》也就算了,可连崔可夫他们讲话,也是简简单单说几句就结束了。可等我后来见证过几次授旗后,我才发现自己错怪了崔可夫,其实他对我们师的授旗仪式还是相当重视的,至少他是集团军的副司令员的身份,和军事委员一起亲自到场。而给其他部队授旗时,他只是将军旗交到该部队的最高指挥员手里,并简单地说一句:“某某同志,我把这面光荣的旗帜授予你,希望你能像保护自己生命一样保护好它,在战斗中狠狠打击敌人,建立不朽的功勋。”授旗仪式就完成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仪式结束后,一走下主席台,崔可夫把我叫到一旁,对我说道:“奥夏宁娜,我这里来,给你带了五百名补充的新兵,以及十辆卡车的武器弹药。”
听他这么说,我连忙兴奋地问:“都是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吗?”
崔可夫摇摇头,仰望着远处,低声地说道:“奥夏宁娜,可能我要让你失望了。补充给你们的这些新兵,和你师里的大部分战士一样,都是来自古拉格集中营的囚徒。也就是说他们没有经过任何的军事训练,也没有任何战斗经验。能够让他们成为战场上的主要力量,就看你怎么训练他们了。”
我心里虽然有点失望,但上级好歹给我补充了点兵员。我连忙把普加乔夫上尉叫了过来。吩咐他:“普加乔夫上尉。你去把谢杰里科夫团长叫过来,让他带人到森林外去接收补充的兵员和武器。”
普加乔夫答应一声,正要转身离开,却被崔可夫叫住了:“上尉同志,你等一下。”普加乔夫不知道崔可夫为什么会叫他留下,只好站在原处,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连忙对崔可夫说:“司令员同志,我是让他去把一团长谢杰里科夫中校找过来。中校对接收兵员和武器装备这些事情相对熟悉,是个合适的人选。”
崔可夫抬手看了看表,说:“时间紧迫,马上召集你的团长们到指挥部开个会,我要给他们讲解一下如今的敌我态势。至于接收兵员和武器的事情,你安排别的人去吧,我和军事委员同志先到指挥部等你。”说完,和身旁的谢尔久克说了一声,两人便带着一帮指挥员们先行离开。
既然谢杰里科夫要去开会,那么接收兵员和武器的时候。就只能交给别人去做。我看了看周围的部下,觉得还是普加乔夫是最合适的人选。便把他叫了过来,吩咐道:“普加乔夫上尉,司令员同志给我们师补充了五百名新兵和十车弹药,你带几个人去接收一下。”接着我又把薇拉叫到了面前,吩咐她:“薇拉,你去通知谢杰里科夫、奥列格、科斯嘉、盖达尔四位团长,让他们马上赶到指挥部开会。时间紧迫,让他们动作快点,你去吧!”
交代完这一切,我正想往指挥部走,却听到背后有人说话:“您不认识我了吗,奥夏宁娜上校?”
我回过头一看,看到了刚才扛军旗的那名上尉,觉得挺面熟,就是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我是克里莫夫啊,奥夏宁娜同志,”上尉提醒我说:“是崔可夫将军的副官,难道您忘记了吗?”
副官克里莫夫,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我的脑子里一下就浮现出那个月黑之夜,他在德军的押解下,一瘸一拐地走着的情景。我连忙上前一步,向他伸出手去,激动地说道:“原来是您啊,上尉同志。请原谅我在和您打了几次照面的情况,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您认出来。”握手时,我关切地问道:“您身上的伤都好了吗?”
“谢谢您的关心,都好了。虽然被您营救时,我身上的伤看起来挺吓人的,其实都是一些皮外伤,在军医院里躺了不到十天就全好了。”
“司令员同志还在指挥部里等着我呢,我们边走边聊,”我看了看表说道:“毕竟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半个月前。可能您今天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军旗上去了,所以我在您的面前出现过好几次,可您愣是没有认出我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嘲地说:“是啊,克里莫夫上尉,从您出现开始,我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您所携带的军旗上,其余的就被我自动忽略掉了。……”
我们说着话,不知不觉来到了指挥部的门口,我再次向他主动伸出手去,说道:“克里莫夫上尉,我要进去开会了。我们有机会再聊,再见。”握完手,我转身迈开大步,走进了指挥部。
我走进指挥部,见新任的通信连连长拉祖梅耶娃少尉,正在给崔可夫和谢尔久克倒茶。看到她的这个举动,我不禁满意地点点头,到底是从后勤机关里出来的,就是有眼力价,知道该如何接待领导。
我刚和崔可夫聊了两句,谢杰里科夫他们四个团长就走进了指挥部。崔可夫连忙招呼他们:“同志们都来了,别站着,都坐下吧,我们马上开会。”
等我和四位团长都就座后,崔可夫在宣布开会后,表情严肃地说道:“指挥员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就在前天,敌人突破了第62集团军在韦尔佳奇和比斯科瓦特卡地段的防御阵地,敌坦克地14军和步兵地8军的三个步兵师、两个摩托化师和一个坦克师涌进了这个突破口。敌人的先头部队,在超过100辆坦克的掩护下,已经前出到了伏尔加河。”
听崔可夫这么说。几名对敌情不甚了解的团长大吃一惊。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不客气地说道:“团长同志们,请保持安静,听司令员同志继续说。”
崔可夫等屋里安静后,又接着说:“我们面临的形势万分危急,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点惊慌失措都会带来不堪设想的后果。狡猾的德国人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为了引起我军的恐慌,并巧妙地利用这一点攻入斯大林格勒。敌人在当天白天向斯大林格勒派出了大量的轰炸机。对城市进行了近2000架次的轰炸。
从战争爆发一来,敌人还从未对我们任何一个城市进行过这么大规模的空袭。在空袭中,斯大林格勒这座沿伏尔加河绵延五十公里的大城市,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灾难与四五的阴影笼罩着数以千计的斯大林格勒的居民家庭。敌人的轰炸一直持续到了天黑,虽然给我们造成了重大的损失,但敌人的空军也付出了代价,至少有120架敌机,被我们的空军战斗机或者高炮部队击落。
法西斯匪徒对斯大林格勒的狂轰滥炸,并没有在城市的保卫者中间引起恐慌和混乱。军人和市民们在方面军军事委员会和城市党组织的号召下,工人们一边生产武器。一边和部队并肩保卫工厂。年过花甲的察里津保卫战的老战士、炼钢工人、拖拉机厂的工人、铁路工人、伏尔加河上的水手、装卸工、造船工人、普通的职员和家庭妇女,都积极地行动起来。齐心协力地投入保卫城市的战斗。目前,他们已经把斯大林格勒著名的工厂,如拖拉机厂、‘街垒’工厂、‘红十月’工厂和发电站,都变成了坚不可摧的防御堡垒。”
等崔可夫端起茶缸喝水的时候,我不失时机地问道:“司令员同志,我想请问一下,我们独立师下一步的任务是什么?”
崔可夫放下茶缸,将一张早就摊开的地图,向我们的面前推了过来,焦虑地说道:“我集团军前段时间,根据奥夏宁娜同志的提议,让前沿的各部队,不停地派出小部队骚扰敌军,打得他们自顾不暇,无力发起新的进攻。自打我被临时解职后,这种小规模的骚扰行动也就停止了,敌人得以从容地调集部队,集中优势兵力和炮火对我集团军的防区发起攻击。前天158高地的失守,就是敌人在积蓄力量后所取得的战果。
根据侦察员的报告,哥特的坦克第4集团军的部队是这次进攻的主力,他们的一支部队从南面穿过杜托沃实施其主要突击。目前,他们的部队已经楔入我集团军和后方第57集团军的结合部达十五公里。这样一来,就大大地增加了哥特集团军从南面突破斯大林格勒和伏尔加河的危险。
为了挽回这不利的局面,方面军司令员叶廖缅科将军,被迫从第62集团军和坦克第4集团军的防线上,抽调了四个反坦克歼击炮兵团、四个近卫迫击炮兵团和坦克第56旅,用于加强斯大林格勒以南由第57集团军所防御的危险地带。这些部队有效阻止了哥特集团军的进攻,但这一调动却被保卢斯察觉,他加大了进攻的力度,从多个地段突破了第62集团军的防线。
由于友军的退却,目前我集团军已经处于敌人哥特第4坦克集团军和保卢斯第6集团军的三面包围中。为了避免部队被合围后全军覆没的命运,经过我和舒米洛夫司令员研究决定,集团军部队在今晚开始向斯大林格勒方向退却。而你师的任务,就是担任全军的后卫,掩护集团军主力完成这次撤退任务。”
“司令员同志,”听完崔可夫的话,我知道我师将承担的任务是如何艰巨,以独立师现有的装备和训练程度,就是全打光了,也不见得能挡住哥特坦克集团军的滚滚铁流,所以我要利用这个机会,让崔可夫提点条件:“我们师缺乏重武器,特别是没有反坦克武器,要想挡住敌人的装甲部队,是很困难的。”
“奥夏宁娜同志,这个你不用担心。”谢尔久克站起来安慰我说:“我知道这次的任务,对你们师来说,是分外艰巨的。因此今晚你师部队转移到原第208师的防区师。可以接收一个炮兵营和一支有十辆坦克的坦克分队。我希望这些装备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送走崔可夫和谢尔久克之后。我面带忧色地对四名步兵团长和临时招来的炮兵连长莫罗佐夫上尉、坦克连长佩尔斯坚上尉说道:“各位指挥员同志。任务都明确了,集团军主力将在今晚开始撤退,而我师坐在后卫,担任掩护撤退的任务。相信大家都明白,以我师现有的装备和训练程度,要挡住敌人机械化部队的推进,可以说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我们该怎么办?”谢杰里科夫看了看周围默不作声的指挥员,抢先问道。“难道明知道这样打是以卵击石,我们也硬着头皮打下去吗?”
“是的,中校同志。”我称呼着他新的军衔,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集团军司令部之所以把掩护撤退的任务,交给我师来执行,是对我们的信任。我们就算付出再大的牺牲,也必须不折不扣地完成这项任务。”
我的话一出口,谢杰里科夫顿时沉默了。看到在座的几位指挥员,我语重心长地说道:“指挥员同志们。我非常明白这个任务艰难程度,有可能打完这仗后。独立师就必须撤往后方进行休整补充,我们在座的人也会有人牺牲。我把大家召集起来,不是说我们该不该担任这个后卫的问题,而是为了讨论一下明天的仗怎么打,怎样才能把我师的伤亡降到最低。”
“还能怎么打?!”科斯嘉嘟囔着说:“在主要阻击地段修筑防御工事,和敌人面对面地打,直到我们全部牺牲为止,能挡多久算多久。”
看到大家低落下去的情绪,我咳嗽一声,说道:“大家不要这么悲观,集团军司令部不光给我们师补充了兵员,同时还补充了武器弹药。等我们晚上到第208师驻地接防时,还可以接收一个炮兵营和一个坦克分队。”说到这里,我扭头看向莫罗佐夫和佩尔斯坚,强颜欢笑地对两人说道:“炮兵连长、坦克连长,这么一来,你俩的部队可就壮大了。”
“师长同志,”佩尔斯坚站起身,开门见山地说道:“就算补充了十辆坦克,就凭我们这十几辆坦克,要想挡住敌人的装甲部队,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啊!”莫罗佐夫也站起来附和道:“就算加上一个炮兵营,我们在火力上和德军相比,还是处于绝对的劣势。只要他们在进攻前,对我们的阵地进行一轮炮击的话,我们的炮兵可就全完了。”
听到几人这种失败主义的论调,我气得狠狠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吼道:“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在战斗中成为英雄,结果现在才知道我看错了,你们这帮人,就是一帮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也许我的话骂的有点重,盖达尔马上站起身来反驳说:“师长同志,我可不是胆小鬼。您放心,就算其他三个团当了逃兵,我们四团也会跟着您战斗到最后。”
没等我说话,盖达尔的话已经激起了另外三名团长的公愤。首先是谢杰里科夫中校跳出来反驳说:“盖达尔团长,你是怎么说话的?你们四团不怕死,难道我们一团就是孬种?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只要一团还有一个人在,我们就决定不会把阵地丢给德国人的。”
“是啊,我们二团也没有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二团长奥列格也不甘示弱。
三团长科斯嘉虽然最后一个发言,但他也不甘落后,积极向我表态:“师长同志,我在这里向您表个态,三团要是有一个临阵脱逃的逃兵出现,您枪毙了我。”
看到大家的战斗情绪高昂,我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我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让他们都坐下。等大伙儿就坐后,我不紧不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师不光从火力还是兵力上,和敌人相比都处于劣势,因此便决定了我师这仗不能打硬仗只能打巧仗……”
“打巧仗?这个说法倒是挺新鲜的话。”奥列格对我的这种说法感到格外稀奇,所以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师长同志,怎么个打法?说来听听,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第208师原来虽然修筑有野战工事,但是他们的防御方向,主要是针对从西面扑过来的敌人,而南面除了少数的检查站外,就没有任何防御工事。我们接防后,盖达尔中校,”听到我点到自己的名字,盖达尔连忙站起身,眼睛目不斜视地看着我,等待我下达命令,“你带你的团接替第208师的防御后,连夜在南面修筑两条战壕,中间间隔五百米,用交通壕连接起来。记住,为了减少敌人的炮火对我军指战员的杀伤,要在战壕里多修防炮洞。坚守这两道防线的任务,我可就交给你了。为了加快施工速度,新成立的工兵连也划归你指挥。”
“明白!”
我又接着点名:“奥列格中校、佩尔斯坚上尉。”等两人站起来后,我又继续发号施令,“奥列格中校,你率领你的二团,在我军新修战壕的南面一公里外的路边,连夜修筑地下坦克库,把佩尔斯坚上尉的坦克隐蔽起来。等敌人的装甲部队向我军的防御阵地扑过来的时候,你们在得到命令后果断出击,打击敌人的侧翼,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地下坦克库?”佩尔斯坚一脸茫然地看看我,又看看奥列格,迟疑地问:“这个管用吗?不会被德国人发现吧?”
“至于地下坦克库的事情,待会儿你可以让奥列格给你做详细说明。我们昨天在参与收复158高地的战斗时,就亲眼见过第29师使用这种地下库来隐蔽坦克。”
随后我点了莫罗佐夫的名字,吩咐他说:“莫罗佐夫上尉,你的炮兵阵地,就设在我军的第二道防线后面。还有在明天白天的战斗中,只使用你原来的加农炮兵连,新接收的那个炮兵营先隐藏起来,暂时不投入战斗。”看到莫罗佐夫欲言又止,一脸痛苦的表情,我向他解释说:“据崔可夫将军的介绍,这个炮兵营拥有较为强大的炮火,炮弹又异常充足。对于德国人,我们自然是要用大炮来教训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怎么样避开德军的飞机。要知道在顿河和伏尔加河流域之间的广阔地带,除了少数的森林、丘陵外,剩下的都是草原、平原,视野开阔,很难隐藏大部队。因此这个炮兵营必须等到晚上才能让他们投入战斗,最好是在德国人开始睡觉的时候,把这个炮兵营推到敌人营地附近,对他们进行炮轰,让那些正在做美梦的德国人在我军的炮火中跳舞。”
莫罗佐夫听完我的话,顿时如释重负,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响亮地回答说:“请师长放心,我保证完成好您交给我的任务。”
看到我给二团、四团、炮兵连、炮兵连,甚至新成立的工兵连都布置了任务,一团、三团的团长谢杰里科夫和科斯嘉坐不住了,两人站起身来,着急地问我:“师长同志,那我们两个团的任务呢?”
我看了两人一眼,不慌不忙地先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三团抽两个连,协助新接收的炮兵营转移火炮。另外再抽五个连,到第208师的原防线里去担任警戒。三团的团部嘛,就设在原208师师部所在的那个小村庄里。”
看到科斯嘉也有了任务,而我还没有叫到他,谢杰里科夫有些着急了,一叠声地问道:“师长同志,我们一团呢,我们一团的任务是什么?”
我端起面前的茶缸喝了一口茶,看着他淡淡地说道:“一团作为全师的预备队,继续留守森林。我要根据战局的变化,来决定何时使用你这支预备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