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哪一刻，她觉得像现在这样难以启齿。
她怕从夏晚嘴里听到那个答案。
可事实是，她心里又很清楚。
有些事，不是她不想去问，就能装作不存在的。
比如……
刚刚。
手指攥的越来越紧，嘴唇几度翕动后，小雅极为艰难的从喉骨深处把剩余的话挤了出来：“你们……怎么会出现？”
低低沉沉的声音，后怕和恐惧影影绰绰夹杂在里面。
夏晚定定地看着她，将她所有的情绪看在眼中，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冒了出来。
空气里有短暂的沉默。
几秒后，夏晚掀唇，没有隐瞒，直接挑破道：“因为这两天我们一直在找你，至于……找你是为了什么，我想，你应该也猜到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分明看到了小雅身体的微僵。
她没有再说话。
“我……”小雅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知道啊。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
纠缠于心的绝望重新冒出横冲直撞，拉扯着，让她无力，让她煎熬。
“霍太太……”再开口，她的嗓音已黯淡到极致，“那……”
只是疑问到了嘴边，她却怎么也没有勇气问出口。
眸色微闪，夏晚无声叹口气：“你……”
“我累了！”小雅猛地抬头打断了她的话。
四目相对。
小雅睫毛扑闪，眼眶通红，有些难堪，再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又变得很低：“我……我累了，想休息。”
她的逃避是那么的明显。
夏晚没有丝毫的犹豫：“我们送你上去。”
手指微颤，小雅贝齿死死的咬住了唇。
十分钟后。
她被带进崭新的公寓里。
“洗个澡，好好休息，什么也别多想。”夏晚把她送进门，而后指了指一直没说话的时俊说道，“时俊你也认识的，他就住在楼上，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打电话找他，手机号码等会儿他会给你。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话落，她转身准备离开。
“霍太太！”小雅蓦的出声。
夏晚动作暂停：“怎么了？”
“我……”眼神不停的躲闪，小雅想说什么，可一时之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我……”
看出她的两难，夏晚索性再次挑明：“好好休息，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决定，不论你怎么选择，都是你的权利，没人能强迫你，不要觉得有任何心理负担，明白么？”
小雅张了张嘴，没说话。
夏晚挽唇，轻推她：“休息吧，放松。”
小雅被动被推了进去。
心跳在这一刻狂乱跳动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转身叫道：“霍少！”
霍清随原本要牵着夏晚离开的动作微的顿了顿。
转身，他神色淡淡的迎上她复杂中带着恐惧的眼神，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有事？”
“我……”
欲言又止，小雅呼吸紊乱。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叫住了他，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叫他要说什么，她只知道，那一刹那，她的脑中是空白的。
“我……”喉间发涩，她试图说些什么。
可是……
视线移开，霍清随神色依旧，不带任何感情的淡声说道：“休息吧。”
说罢，他牵过身旁女人的手，大步离开。
小雅倏地抬眸。
只是……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开。
渐渐的，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不多时，只余她一人站在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保持这样的姿势站了多久，直到再也站不住，身体缓缓滑落。
良久。
“呜呜呜——”
强行压下的恐惧和绝望在夜深人静的孤单中重新汹涌而出，小雅哭的不能自已。
她其实……猜到了。
在那个肥胖男人说出她是被她妈妈卖掉的那一刻，她就想起来了。
那瓶水……
她就是在喝了妈妈给她的那瓶水晕晕沉沉的。
她晕倒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不就是妈妈贪婪又兴高采烈的眼神么？
为什么？
她真的以为妈妈是来带她离开的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最亲的人，在给了她希望后又给予重重一击？
“呜呜呜——”
哭声越来越大，小雅觉得心口难过的像是要死掉一样。
为什么……
楼下。
夏晚仰着头，眸色沉沉地看着那间亮着灯的房子。
可脑海中，不受控制冒出的，是小雅被抱进车里时的样子。
不单单是害怕能形容的了。
她想，她大概忘不掉她的样子了，她比谁都能清楚感受小雅的心情。
就像那一次她差点被梁远……
那种绝望和恐惧，没人能感同身受。
她……
夏晚想不下去了。
温热的触感在此时传来。
侧首，她撞入男人深邃的眸子里。
“不许乱想，回家。”霍清随揽着她的腰，柔声说道。
睫毛微颤，夏晚开腔：“我……”
“不听话？”霍清随淡淡打断她的话。
“不是，只是……”夏晚摇头。
“那就听我的话，嗯？”
紧绷的神经被放松，视线交汇，夏晚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嗯。”轻舒口气，她点头，“那……”
“嗡嗡嗡——”
乍然响起的手机振动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先上车接电话吧。”夏晚主动拉过他的手上车。
霍清随微的颔首，同时拿出手机。
屏幕上，厉佑霖的名字在闪烁。
“喂。”他接通，嗓音低沉。
电话那端，厉佑霖的声音同样很沉：“网上的事我看到了，我会说服绾烟站出来澄清这件事。”
“不必。”
厉佑霖微怔：“老四，这是最快的解决办法，同时也是目前来看最好的。”
右手指腹在夏晚手臂上轻缓摩挲，霍清随微的勾唇，有些漫不经心：“佑霖，这件事，我自有分寸，相信我。”
电话两端有几秒钟的沉默。
“我明白了。”厉佑霖开口，唇角上扬，勾勒出一贯的弧度。
“嗯。”
“那就这样。”
“嗯。”
通话结束，厉佑霖轻笑着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等抬头的时候，入眼的就是站在几步之外的赵绾烟。
笑意不自觉加深，他走过去，下意识伸手就要拉她的手：“来……”
不想还没碰到，她的手倏地甩开。
“绾烟……”
“你想要我替他们两人澄清？”微扬着下巴，赵绾烟面露不虞质问。
僵在半空中的手收回，厉佑霖定定回视：“是有这样的想法。”
四目相对。
两人仿佛在对峙。
“不可能。”赵绾烟冷漠的别过了脸。
唇角的笑意敛去，厉佑霖嗓音暗了几分：“为什么？”
赵绾烟猛的扭头：“你这是在质问我？还是怪我？”
“绾……”
胸膛微微起伏，赵绾烟倏地冷笑：“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爷爷是因为夏晚死的！她现在遇到了麻烦，我为什么要帮她？凭什么？”
不等面前人开口，她皱眉负气道：“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你自己吃吧。”
说罢，她毫不犹豫抬脚离开。
厉佑霖下意识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最终也只是和她的手臂堪堪擦过。
赵绾烟一路沉着脸回到了自己车上。
双手握着方向盘，她心中止不住的冷笑。
呵！
帮夏晚澄清？
凭什么？！
那些事，哪一件和夏晚没有关系？哪一件不是因她而起？！
越想，赵绾烟心中的怨恨就越浓烈。
浓烈到她恨不得立马看到夏晚被万人唾弃身败名裂的画面！
“滴！”
蓦的，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
思绪被拽回，赵绾烟深吸口气恨恨拿过手机。
下一瞬，她唇角忽的勾了起来。
公寓。
小雅神色呆滞地看着网上的新闻，浑身冰凉。
她怎么也没想到妈妈会做出那样的事。
她要怎么办？
站出来帮霍少么？
可是……
“叮铃铃——”
清脆的门铃声乍然响起，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小雅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刹那间冲到了大脑，继而呼吸困难。
会是……
霍少么？
唇瓣咬了又咬，心绪不定间，她浑浑噩噩起身，摇摇晃晃往门口走去。
门开。
她抬眸：“霍……”
剩余的话忽的戛然而止。
小雅看着出现的人，一时睁大了眼睛，良久，她才艰难挤出几字：“赵……赵小姐？”
“小雅。”门口，赵绾烟盈盈淡笑。
经过两天的发酵，有关霍少和他太太夏晚花钱解决人命的新闻铺天盖地，愈演愈烈，再加上杂志社对黄大姐的采访一波接着一波的报导，所谓的越来越多的内幕也被挖了出来。
尽管还是有很多人存疑，甚至是出声维护，但一时间，两人的形象还是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更重要的是，不论是夏晚，还是霍清随，亦或是盛世集团，都没有人站出来解释，或是发表声明。
事情越吵越热。
很快，又有人整理了有关夏晚的黑料。
比如，她是怎么打压自己的亲妹妹许佳柠的，又比如她其实是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要开车撞死大雅，甚至还有人扬言他有夏晚出轨的证据。
等等……
渐渐的，网上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骂起了夏晚。
对这些，夏晚不是不知道。
而是……
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在等。
等这件事的热度吵到顶峰。
以及……
某个人。
而在对负面新闻置之不理后的第三天，一个陌生电话悄然打入。
“夏……夏晚，我要见你！我能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