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染,你逼我?”
“是,我就是在逼你,厉佑霖,离婚吧。”
安静的病房里,纪微染望着窗外,脑中反反复复的回荡着厉佑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啪嗒——”
清晰的声音,是眼泪低落在飘窗上。
一滴又一滴。
到最后,终于汹涌如潮水。
……
病房外。
夏晚等了一下午,终于在杨兰去而复返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等到了纪微染的松口。
满腔的酸涩在看到她的那一秒化为深深的心疼,夏晚看着她,声音近乎哽咽:“我以为……你连我都不肯见了。”
面前的微染,比她想象中的要好,仿佛和从前一样,对任何事都清冷淡漠,可……也只是仿佛而已。
闺蜜间是有不用明说就能明白的默契的。
比如,她和微染。
只一眼,她就知道,微染想要让过去“过去”,更不会想听到任何人再提到厉佑霖。
认识多年,她从未在微染眼中看到过类似于恳求的意味。
除了,今天。
夏晚的心,更疼了。
“精神好些了么?”万千思绪闪过,有些情绪刻意压下,她最终还是选择配合她一起恍若无事,“想吃点什么?你想吃的我都给你做。”
说话间,她走到床边,又眼尖的看到了她床头之前杨兰送来的剧本。
纪微染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抿唇,她淡淡的笑了下:“那我就不客气了,不过还是麻烦一下周姨吧,她应该有经验我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
“……好。”
“晚晚。”纪微染看她,语调很轻,但同时也很坚定,是在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我没事,都过去了。”
夏晚的心一下就酸涩到了极致。
她总是这样。
任何事,任何时候,都能云淡风轻的说没事,哪怕……心里比任何人都不好受。
可能怎么办?
这种时候,微染最不需要,或者说最排斥的,就是安慰。
“我知道。”
“不要担心。”
“嗯。”
夏晚终究还是没忍住,俯身伸手抱住了她,强忍住眼泪,她努力用轻快的语调叫她的名字:“微染。”
“嗯。”
“我会陪着你的,因为我爱你呀。”
“我知道。”
“嗯。”
“咚咚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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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门声在此时忽的响起。
哪怕不舍,但夏晚还是松开了她。
几乎是同一时间,门被打开。
“微染……”
听到熟悉的声音,微不可察的,纪微染的睫毛颤了下,但,也不过是短短两秒。
抬眸,她朝穆乔微微颔首示意了下,随即对夏晚说道:“晚晚,你先回去吧,回去倒个时差睡一觉,明天再来。”
顿了顿,她微微一笑:“明天带好吃的来看我。”
夏晚清楚,她这是有话要和乔姨说。
“好。”她没有拒绝,“不过你也得早点休息,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
“好。”
夏晚走了。
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了穆乔和纪微染两人。
一坐一站。
隔着几步的距离,纪微染还是清楚感觉到了穆乔的担心。
心,霎时暖暖的。
在穆乔身上,她总能感觉到自小自己一直奢望的母爱,她当然也能感觉的清清楚楚,穆乔对她的好,是发自内心的,她是真的把自己当女儿一样疼。
可……
大概,是她和穆乔的缘分太浅。
心阵阵抽痛,她努力忽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好:“乔姨。”
轻轻的一声,和平时无异,却差点让穆乔泪目。
想说的话有很多,可到了嘴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
“微染,对不起。”
心尖倏地一颤。
差一点,纪微染就没忍住。
她摇头。
“乔……”
话音未落,她被冲过来的穆乔紧紧抱入怀中。
无论是怀抱还是气息,都一如当初一样温暖,像是太阳,一点点的将她冰冷的身体捂暖,让她……贪恋。
只是啊,贪恋之所以为贪恋,是因为……那不是她的。
人,不能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纪微染动了动,试图从她怀抱中离开:“乔……”
“妈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肯见我,是打算把玉镯还给我,孩子,这件事,是佑霖对不起你,你要做什么,妈都不会阻止。但……我希望你答应,就算我们没有缘分做婆媳,也不要拒绝我照顾你,关心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女儿,是我的家人,永远……不会变。”
温情脉脉,带着极力压制的哽咽。
纪微染明明早已调整好的心情,在这一刻分崩离析,溃不成军。
山雨欲来。
终究,抵挡不住。
“妈妈……”
……
“怎么样?”阿珊一见穆乔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微染她……”
余光忽的瞥见她手里拿着的一个盒子,剩下的话一下就噎住了。
“这是……”
直到现在,穆乔的眼眶还是酸涩的,心也是。
“玉镯。”她沙哑着嗓子回答。
阿珊一怔。
千言万语,最终化成一声叹息。
穆乔拿着盒子的手愈发用力,恍惚两秒,她恨声问:“那个混蛋呢?!”
阿珊张张嘴,说不出话。
“活该!”哽咽的两字骂出,穆乔的眼睛更红了,“死小子!我看他怎么办!”
“夫人……”
穆乔胡乱抹了下眼泪,不再吭声,径直大步离开。
阿珊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病房门,以及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愈发心疼。
……
天,很快就黑了。
华灯初上。
作为销金窝的兰庭热闹已渐渐开启。
厉佑霖随意坐着,一杯又一杯的灌着自己酒。
烈酒入喉,最久远浓烈的滋味,却唯有苦涩。
不知喝了多少,一只手突然出现,夺走了他的酒杯。
“买醉买得爽么?”陆禹没什么表情的在一旁坐下,又顺便让经过的侍应生把他存在这里的酒全都送过来。
侍应生却没动。
陆禹皱眉,掀眸看去:“新来的?”
安安如梦惊醒!
心跳骤然加速,一张脸在暗色下也变的极红,她连忙低头:“对……对不起,我这就去……”
即便不舍,但她还是转身离开了。
见状,没有再放在心上,陆禹收回视线看向厉佑霖,正好瞧见他想要重新拿酒的动作,冷嗤一声,他直接一脚踢上他的小腿骨。
厉佑霖动作被迫停住,胸口窒闷,他抬眸,自嘲苦笑:“怎么?你也是来劝我签字离婚的?”
陆禹不答。
“呵。”
很快,安安去而复返,按捺着激动的心情走到厉佑霖身边给他倒了杯酒,在灯光的掩护下,她贪恋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想起一旁的另一个男人,这才拿起酒给陆禹倒。
倒完酒后,她没有马上走。
“请问……”
陆禹不动声色的扫了她一下,凉声道:“你可以走了。”
安安全部的心思都在厉佑霖身上,并没有注意到陆禹眼底的冷意,听到声音后,她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最终,她还是忍住了。
“好的。”心跳愈发狂乱,她深吸口气,乖顺离开。
陆禹看了她背影一眼,而后又看向厉佑霖,眼中冷意更深。
“如果我说是呢?”他开口。
抬手,仰头,厉佑霖将烈酒一饮而尽。
“我不会离婚的。”灯光下,他的眸色暗得让人害怕。
说罢,他伸手拿过酒瓶。
“我劝你还是离。”
手,顿住。
呼吸骤然变得粗重,层层痛苦在心口溢出,厉佑霖近乎咬牙切齿:“陆禹!”
手中的酒杯晃了晃,陆禹喝了口:“聿琛逼你签字,是因为他站在纪微染那一边。我们兄弟几个,聿琛向来是话最少的,也是最不好接近的,外人不都说他脾气差性格孤僻?”
睨了厉佑霖一眼,确定他在听,他这才继续:“但聿琛又是我们几个中,最重情的那个,也是最护短的,但凡被他归入朋友的界限中,他比谁都护短。这些年,除了江蔓清和他妹妹,他身边的异性朋友,能接近他说的上话的,也就夏晚和纪微染,尤其……是纪微染。”
纪微染三字,如同利刃,狠狠刺在了厉佑霖心上。
“……我知道。”
陆禹摇头。
给足了他缓冲的时间,好几秒他才重新开口:“她是聿琛的朋友,她出了事,聿琛不可能坐视不管,哪怕他清楚,你和她之间的事旁人无法插手。但,对他而言,给出承诺的是你,可让纪微染伤心难过的也是你,这就足以让他不原谅你。老三,你想过没有,如果昨晚聿琛没有及时赶到……”
“啪——”
酒杯赫然被捏碎。
厉佑霖双目赤红。
陆禹叹息:“聿琛管这事,是因为纪微染是他真心相待的朋友,而我劝你离婚,是因为你是我兄弟,我不忍心看你如此,毕竟和相爱的女人分开是什么滋味,我比你清楚。”
他其实和聿琛一样,话很少。
今晚,已是破例。
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目光幽幽看向厉佑霖:“虽然我和纪微染只接触过几次,但她的性子,我多少知道。老三,不离婚,你和她往后绝无可能,你和她之间的问题,唯有离婚,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老三,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