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阵法

战场打扫完毕之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陈刀找到陈胜时,陈胜正蹲在一口沸腾的大锅旁,专注的给一名伤兵清理伤口。

他抱拳道:“将军,清算完毕了!”

陈胜专注的给身前的部下清理着伤口,听言头也不回的道:“讲,大点声!”

陈刀会意, 运足内气,用满怀喜悦的腔调高声呼喊道:“启禀将军,此战我部斩首千五级,俘虏敌寇三千五人,缴获良马五十匹,兵甲千副、粮草辎重无数,我部伤亡不到二百……大胜!”

周遭打扫战场的众多士卒、伤兵, 听到他的声音, 尽皆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默默的看向陈胜。

陈胜没有回头。

但他能感知到他们目光中的忐忑和希冀。

此战乃是他们出陈县后的第一战。

虽然胜得有些取巧。

或者说……与他们关系不大。

但他们依然渴望能受到自家将军的肯定!

这很重要!

陈胜将手中的粗布条交给身畔的季布,让他接替自己给这名士卒包扎伤口。

这可能就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他自以为,自己经准备得很充足了。

可等到自己带兵出来之后,才发现还有很多细节,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比方说军医这一块儿,他就完全没有想到。

直到打扫战场时,他看很多伤兵处理伤口,就是随手扯下自己脖子上油腻腻的汗巾,草草给伤口止住血就算是完事儿了, 并且连陈刀这样的军中宿将都对此习以为常的时候。

他才发现,自己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这些伤兵,可都是宝贝啊!

……

陈胜起身, 慢慢的扫视了一圈周围众多神情紧张的士卒们,忽而笑道:“你们这帮夯货还愣着作甚?没听到陈兵曹的话吗?大胜!今日杀猪宰羊, 犒赏全军!”

众多士卒愣了愣,回过神来狂喜的齐声高呼道:“大胜!大胜!”

无论此战是否取巧。

将军说了大胜,那就是大胜!

陈胜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狂喜,看着他们高呼。

心头却依然震惊于此战的战果!

斩首千五?

范增两招,就杀了一千五百人?

我是不是报错志愿了?

现在转专业,还来得及吗?

陈胜摇了摇头,按下心头杂念,向陈刀走一步,低声问道:“刀叔,降卒安置妥当了吗?”

陈刀点点头:“赵山领着两千卒,押送降卒回大营,另建降卒营,分开关押!”

“两千?”

陈胜皱起了眉头:“要这么多兵马看守?”

陈刀答曰:“这些降卒乃是新败,将士尚全、血性未褪,看守的兵马少了,恐有啸营之忧!”

陈胜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但他们一共只得七千兵马,眼下大战在即,还分出三分之一的兵马去看守降卒,显然极为不智。

他略作思忖,断然道:“季布!”

不远的季布听言,即刻快步前来,抱拳拱手道:“标下在!”

陈胜:“你领你本部兵马先行一步,归营接手新降的三千五百卒,由你暂领军侯一职,以我操练你等的方法操练降卒,若能见成效,你麾下所属便为我红衣军第四曲!”

季布狂喜,单膝点地低吼道:“标下定不让将军失望!”

陈胜不由的笑了笑,弯腰将他扶起来,拍着他的肩头,温言道:“多用点心,我很看好你!”

季布重重的一点头,旋即又有些犹豫的低声道:“将军,标下只领百人回营即可,您身边不可无人护卫!”

“咋的?”

陈胜笑吟吟的调侃道:“你还怕有人能万军从中取我首级?去吧,亲卫之事,我自会安排!”

季布迟疑的看了陈刀一眼,见他点头,才抱拳拱手道:“唯!”

言罢,他转身按剑走向麾下的袍泽,高呼道:“亲卫营,集合!”

话音一落,迅疾的脚步声立刻便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数十息,一个方方正正、人人的身姿都挺拔得如同刀枪一般的整齐方阵,就出现在了马道之上。

陈刀大感兴趣的打量着那个方阵,笑道:“将军,红衣军是您亲生的没错,可咱郡兵那也不是婢养的啊!”

他是老行伍,他当然比普通人更懂得“令行禁止”这四个字的份量!

陈胜也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这套班排连营军制和大周目前所施行的军制相比,到底有那些详细的优缺点,他其实也说不好。

他能明确的,只有一点是。

大周现前所施行的军制,乃是以将领为中心的军队。

而新式军制,乃是以组织为中心的军队。

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大周目前所施行的这种军制,战争基本上都是围绕着主帅打的,一旦主帅挂了,指挥系统立刻瘫痪,下边的士卒全部懵逼,不战自溃!

而新式军队,战争是围绕着战略和战术打的,大到集团军、小到一个班,都可以是独立的作战单位,都有自己的作战任务,少了谁,战争都能继续打下去。

什么样的军队最有力量?

答:有信仰的军队最有力量!

“您这话可就纯属不讲道理了啊?”

陈胜也笑吟吟的答道:“真要论亲疏,季布能论得赢您?”

他二人在聊天,周围的士卒都主动离得远远的。

不怕被外人听了去,自然也就不用将上下级那一套讲究得那么严格。

“那我可不管!”

陈刀蛮横的摇头:“反正你将这一套本事教了红衣军,不教我们郡兵,那就是没拿我们郡兵当自己人!”

“成成成。”

陈胜无奈的道:“等事儿办完了,回头我就让季布派人去南大营教你们还不成吗?”

“对了大郎。”

陈刀压低了声音说道:“方才汇报的时候,我没能说……这支兵马,未曾携带多少辎重,粮秣仅够三日所需!”

陈胜皱眉:“什么意思?”

陈刀回道:“先锋行军不带辎重,通常只有两种可能!”

“一者,先锋与中军相距不远,能够随时得到中军的支援!”

“二者,缺粮!”

陈胜沉吟了几息,问道:“您更倾向于那一种?”

陈刀摇头:“我不知。”

陈胜拧着眉头:“这支兵马的将领呢?”

陈刀:“死了,被范公的第一招捅了好几个大窟窿,问过几个二五百主,全是一问三不知的夯货。”

陈胜还待再问,就见一队甲士护卫着的骑马的范增,往这边来了。

还真是说范增,范增道。

陈胜迎上去,揖手笑道:“范公,辛苦了!”

范增连忙翻身下马,还揖道:“为人臣者本份尔,何来辛苦之有。”

陈胜扶起他:“拓县内如何?”

丑时作战结束之后,陈胜就命范增持他郡守官印入拓县,面见拓县令。

范增:“先是受到了些许惊吓,得知乃是君上亲自领军在此抵挡黄巾乱贼之后,县内父老无不感激涕零,多番委托下臣拜谢君上解决满城百姓于水火之大恩。”

陈胜轻轻的点了点头,淡淡的道:“为官一任,自当守土一方,何来恩情一说……好了,先行归营!”

顿了顿,他扭头对陈刀说道:“陈兵曹,多遣斥候入谯郡,探查敌军动向。”

陈刀抱拳拱手:“唯!”

……

归营途中。

陈胜与范增骑马并行。

陈胜再也忍不住心中好奇,询问道:“范公,你‘玄门’之术,可还有他法?”

范增人老成精,一眼便看穿了他眼神中的渴望。

不过他并不觉得冒犯,反倒觉得,这样的陈胜,才真有几分少年人的模样。

他微微笑道:“大人可是对吾玄门之术感兴趣?”

陈胜毫不犹豫的点头:“自然,范公今日之姿,犹如天人,余心甚向之。”

范增先是点了点头,然后不答反问道:“君上可知,下臣今岁几何?”

陈胜认真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样,试探着问道:“依范公容貌,当过知命之年矣。”

范增笑道:“君上慧眼……那君上可知下臣研习玄门之术,已有几度春秋?”

陈胜隐约间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试探着回道:“三十载?”

范增笑着摇了摇头,“已近四十载矣!”

“四十载春秋,四十载风风雨雨……”

他回过头眺望着天边冉冉升起的朝阳,神色唏嘘的喃喃自语道:“累土已成山、植木已成林,若是习武破万卷,也当开宗立派、称宗道祖矣,再破此乌合之众,不过只是挥一挥手之事!”

“下臣自负智慧,然参星卜卦四十载,战战兢兢,一日未敢松懈,到如今却还一事无成,上未能匡国,下未等济民,破此乌合之众,还得借君上之气运为凭。”

“君上还觉得,我玄门之术可当大用吗?”

他微笑着看向陈胜。

陈胜愣了愣,悚然惊醒……自己的心念,是好像越来越杂了!

他还未开口,便又听到范增说道:“纵观上下五百年,群闲并起、百家同修、各领风骚,当属我人族一大盛事!”

“然五百年过去了,诸家学说大都昙花一现,余者寥寥,能超凡入圣,功行九州、名传万世者,无不是百折不挠开其前路的大智慧、大毅力者!”

“须知人力终有尽时,大道三千,唯取一瓢,方为大智者!”

陈胜沉默许久,才揖手轻笑道:“范公教诲,余谨记于心,不过范公切不可妄自菲薄,常言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范公在知天命之年,还能为寻一明主一展心中抱负而游历千里,岂能是庸碌世俗之辈?”

范增听言,也笑着揖手道:“好一个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君上年岁虽轻,但此番智慧,却足以开宗立学!”

二人一吹一捧,倒是好一副君臣相宜!

顿了顿后,范增又道:“说起来,下臣观君上麾下儿郎,似是未曾操练过军阵合击之术?”

陈胜点了点头,无奈道:“此乃军中绝密,我家中虽有叔伯久经战阵,却也不便私相授受……范公此问,可是懂得军阵合击之术?”

范增连忙摇头:“下臣不习武、未从军,如何能懂军阵合击之术。”

陈胜听言,眼神中刚刚亮起的希冀光芒,顿时就熄灭了下去。

但紧接着,就又听到范增说道:“不过,下臣虽不懂的军阵合击之术,但军阵合击之术本就出自我玄门阵法之术,乃是兵圣孙子据我玄门阵法之术结合兵法之道、武道技击之法加以演化,君上若不嫌弃,下臣愿将我玄门之术献于君上,或能解一时之虞。”

“阵法之术?”

陈胜一听,心头首先想到的就是诸葛亮名传千古的武侯八阵图,双眼猛然的一亮,忙问道:“可是范公今日所施展的那太极八卦阵?”

范增抚须颔首:“不止是太极八卦阵,下臣今日所施,乃是以周天星斗并天地元气为源,君上一身人道气运为引而成阵!”

“若是能以八千兵马为源,再以君上一身昌盛人道气运为引,力可强十!”

陈胜听到又要氪他的气运点,就感觉到有些牙疼。

您到是痛快,一挥手五千,一挥手三千,好像一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可我一天天算计来算计去,好不容易才攒下这么点气运值,我容易么?

但一想到今日范增挥手掀翻五千人马的豪横气象,陈胜又觉得有些心痒痒,忍不住问道:“强十成?”

范增笑呵呵的抚须:“十倍!”

陈胜蓦地睁大了双眼:“十倍?”

那岂不是一个技能,就能掀翻五万大军?

“那消耗呢?是不是也会翻十倍?”

范增摇头:“非也,以人成阵,所耗会有半数以上均摊到阵基……落到他们头上,消耗的便是精气神。”

陈胜:“意思是,剩下的那一小半还得我出?”

范增理所当然的点头。

陈胜忍不住砸了砸嘴……小半,按照四倍消耗计算,那也是两万气运点啊!

苟十天换三秒真男人?

不对。

应该是十天换五万敌军!

“容我再考虑考虑!”

陈胜目光闪烁的说道:“布阵的八千士卒,精气神不会一下子就被抽干吧?后续还能继续作战吗?”

范增沉吟了几息,不确定的说道:“应当能。”

陈胜:“应当?”

范增:“下臣未曾布过此等大阵,究竟如何,下臣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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