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出自杜甫的《月夜忆舍弟》,大诗人于千年之前的白露之夜写下这首观月思乡之诗。虽然我姑且只能引用杜甫的诗,写不出自己的词句,但是我肯定,家乡于我一点也不逊色河南于杜甫。
我生于某省某市某县某镇的一个小村庄——新珩村。这个村真的很小,人口只有两千出头,单靠两条腿不到一天就能走遍全村。村庄的历史没有什么底蕴 因为新珩村,“新”这个字其实是代表它是个“新”村,是从隔壁的云台村分割出来的,所以两个村的都以赵姓为主,至于是和原因,何时分割出来的,我也不清楚,村里没有任何一个长辈讲过这件事,至于是觉得不值一提还是其他原因就更不清楚了。
虽然村是“新”村,但是却是一个革命老村,现在村里是没有那个战火纷飞的时代的任何遗迹,唯一能证明先辈们流过血的只有一块伫立在村口的一块石碑上记载着那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不过,石碑也在十年前拆除了,奇怪的是,连我的父辈也没人知道这件事。高三毕业的时候,革命老区生源可以领2000元的补助,我因为很就之前有留意过那块碑,所以知道村的历史,和我爸妈讲起的时候,他们居然完全不知情,勉勉强强可以说,可能是忙于生活而没有注意过那块碑叭。石碑已经拆除很多年了,估计只有去问老人才能知道那段历史了,说来惭愧,我虽享受了先辈的血汗成果,却连那位游击队队长名字都记不清了。
村里的传统文化我知道的都是一些皮毛,也怪不得老人总是说,以后连会做年糕的人都没有咯。村里的春节,年前和其他地方一样都买年货 大扫除 但是没有喝腊八粥的习惯。不过会在那几天陆陆续续的祭拜一些祖宗神,除夕之夜做一些菜肴,包括鸡鸭,面食,汤圆等,还有水果,糖果,面包,桔红糕等贡品。家里自制的汤圆最早是自己磨米,晒成面粉,再加热水,和面,醒面,然后揉成小面球冷却 ,放进烧开水的锅,最后捞出放白糖 浇上汤水。现在我妈做的,除了面粉是买的和用冰箱加速冷却以外,其他步骤一样。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没有馅,但是吃起来依旧是Q弹可口,甜而不腻,不过吃多容易积食就是了。还有一种美食 闽南话叫“菜包”,与蔬菜馅的包子并不是同一种食物,制作时,需长时间的准备,磨糯米,把米浆吊在门梁上一天一夜,直至排干水分。还需要去林子里采摘柚子叶和“吃壳”,柚子叶在蒸煮时用来垫着面团,“吃壳”则是一种长在地上的矮小植物,像小草一样 用来给面团染色。面团里可以包红豆泥,笋干和咸肉,或者香菇等。“菜包”是重大传统节日必备祭品。
以前除夕守夜,妇女们聚在一起,准备第二天一早的祭品,男人则围坐在火堆前谈天说地,孩子捡拾鞭炮纸堆里尚未爆炸的鞭炮。如今,随着外迁人口越来越多,除了烟花和鞭炮,已经没有其他内容了,过年夜只有稀疏的爆炸声和无聊的电视春晚晚会。连守夜也像平时熬夜一样平常。至于大年初一走亲访友等就不在赘述了。
我出生后的最初12年里,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在村里,村里的小学和幼儿园设在村部边上,每个年段只有一个班级,学生少则五六个,多则不到二十。我上幼儿园时,还有四五六年级,和堂哥堂姐 ,隔壁的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一起沿着小道去上学,我们的家都位于省道旁,离学校最远。上一年级的时候,由于师资,生数,资金等问题,取消了四五六年级,当时我堂哥就读的最高年级 ——三年级,只有五个人,全校老师只有五个老师,小学和幼儿园共用一个20多平方米的食堂,由食堂阿姨负责五个小学老师和一个幼儿园老师,再加上我一个学生的午膳。三年级“毕业”时,全校加上幼儿园,只有五十六张桌子,一人一桌。学校边上一共有五家小杂货铺,卖一些日常用品,其他物品的买卖都得等每个月尾数七号的日子,到镇上赶集。我家旁边虽然只有一间铺子,但是好在沿着省道,来去镇上方便。
村里最早是种植芦柑的,即永春芦柑,最盛时,家家种芦柑,村里现在还有几年前腐败被抓的村长的芦柑加工厂,上百平方米。后来由于柑橘疮痂病的泛滥,芦柑树被全部砍伐 ,芦柑园变成了茶园,永春芦柑变成了冠名异地芦柑的空牌子。茶叶也同芦柑一样,由盛渐衰,最开始时,是有钱人们购买一斤茶叶上百块钱,雇佣六七个采茶工采茶,每天清晨有几十个采茶工,骑着摩托车,聚在村口处交叉路口三角地带,等着别人招工。现在变成了夫妻两人用割茶机割茶叶,统一卖给茶贩子,或者到茶市上被人挑肥拣瘦,一斤十五块钱左右。最可笑的是,茶树也像芦柑一样,逐渐染病,好茶叶越来越少,茶价越来越贱。
家乡一直在变化,人在变少,年味变淡,“最美乡村”的面子工程只剩下一块刻有“新珩村”的水泥石头 ,孤零零地站在不断滑坡崩塌的山坡平地上。自从上大学之后,由于疫情的原因,我也很少回去了,尽管这几年国家一直在“振兴乡村”,但它的确再逐渐的逝去,无论是文化,还是养育出来的父老乡亲们。当然,人们追逐美好生活的想法是无可厚非的,我也只能偶尔缅怀逝去的岁月,看着家乡像父母一样,一年年老去。不过,就像杜甫一样,尽管因为生计等种种原因背井离乡,尽管关于家乡的记忆慢慢的淡化,但“月是故乡明”,月亮一直在天上,家乡也一直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