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玥是一觉睡到了凌晨,倒不是自己想要醒的,而是酒后的通病,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她叫了两声“流盈”都未见有人应答。这才勉力撑坐起来,环顾四周,瞬时瞪大了眼睛,“这不是驿馆!”
根本不是她的房间。
这是在哪?
下意识的,萧玥急忙查看自己的衣衫,所幸衣衫完整,悬着的心这才放松少许。
穿好鞋子往外走,萧玥痛快的揉着疼痛不已的太阳穴,脑袋嗡嗡作响,心头却是腹诽着:该死的流盈,本郡主跑出来了,竟然敢不来找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然则刚开门。门外站着的随侍已经拦下了她的去路。
月亮渐渐爬下山,只有少许月光还残留在湖面上。
看上去,环境不错,但——似乎人并不友善。所有人都是神情麻木,好似木头桩子做的木偶。
“这是什么地方?”萧玥怒问,“你们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何用意?”
不远处,有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脚步声踩着木板,在安静的夜里发出“蹬”“蹬”“蹬”的响声,惊得萧玥心里直发毛。
等到近处,才惊觉是个最平常不过的随扈。
萧玥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鬼。
“姑娘醒了,那便随在下去见主子吧!”随从也不多话,转身就走。
“主子?什么主子?我为什么要跟你去见你主子?你谁啊?我凭什么跟你去!我告诉你,我可不是普通人,你们若敢在我身上图谋不轨。小心我扒了你们的皮。”萧玥边走边絮絮叨叨得不听。
可身边这些人果真像是泥塑木雕,任她言语,愣是一句话都没有,甚是一个个目不斜视,都没人瞧她一眼。
萧玥心里瘆的慌,只能靠着拼命说话,来让自己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否则这阴森森的地方,委实像极了九幽地狱。
“你们主子到底是谁?”萧玥站在门口探了好一会脑袋,始终不敢进去。里头黑漆漆的,看上去不是什么好地方。
“进去吧。主子就在里头。”随从二话不说,直接将萧玥推了进去,在外将房门重重合上。
萧玥心头一惊,险些喊出声来。
一想不对啊,如果对方要杀她,也不必等到现在。趁着她酒醉,一刀两断不就结果了吗?那这个人到底是谁?
深吸一口气,萧玥壮着胆子往屋子里里头走。屋内很黑,有微弱的光从里屋透出来。循着光亮,萧玥摸索着过去。
撩开珠帘,是个装修精致的暖阁。案上烛火摇曳,有烛花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在那头的红鸾纱帐里,有个模糊的人影,侧卧软榻。
萧玥站在那里,蹙眉盯着纱帐上的人影。
那人影。似乎有些雌雄难辨。这倒伏的姿势,宛若纤弱的女子,有长发轻柔的垂着,在烛光里落着长长的黑影。
但看这排场,似乎——不太像一个女儿家该有的排场。
“你是谁?”萧玥冷问。
帐子里传来温柔的男儿之音,“我是谁你不必知道,但我知道你是谁。”
萧玥一怔,“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还敢动我?你就不怕我父王杀了你们。”木史上划。
“身为女子,丝毫不懂得温柔相待,又怎么能让别人对你待之以温柔呢?”那男子低低的笑了两声,萧玥听得有些脊背发寒。
这声音男不男女不女,虽说温柔,语速平稳至极。可听在萧玥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别扭。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萧玥瞧了一眼帐子,里头的人似乎渐渐坐了起来,“你到底是谁?把我抓来到底有什么阴谋?”
那人笑道,“抓来?你自己醉酒,我好心救你,怎的反倒被倒打一耙?如此不识好歹,真是该死。”
说是笑着的,其实也只是萧玥自己感觉。
她想着此刻那人必定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盘算着,他们抓了自己到底是何居心。
“你在想,我抓你作甚?你又在想,自己的价值在何处?可是你想来想去,除了你爹,你想不出自己的第二重利用价值。”那人一语道破玄机。
萧玥一怔,不语。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我只是请你来,帮我办一件事。”男子低柔的开口。
“你让我帮你做,我就会帮你做吗?痴人做梦。”萧玥是谁,岂能任人摆布。
男子低笑两声,“这可由不得你。”
“我是郡主。”萧玥嗤冷,“就算是皇帝,也不敢拿我怎样。”
“是啊,大朔皇帝是不能拿你怎样,可我不是皇帝。”他笑着,帐上影子,似乎以指撩拨着自己的长发,看上去倒有几分女儿家的妩媚之姿。
萧玥下意识的退后一步,“你不是大朔之人。”
“我有说我是大朔人氏吗?”他反唇相讥。
“你们是北昭的细作。”萧玥小心翼翼的往后退,身子绷紧。该死,竟然落在了敌人的手里。也不知,他们是想把她挂在城头逼迫大朔投降,还是想拿她威胁父王出兵?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萧玥想要的。
头好疼,视线还是有些模糊。
萧玥极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喝那么多酒。
如今,真的是酒后误事。
那人不怒不反笑,“细作?这么好的细作,北昭用不起。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动你,我说过,只让你帮我办一件事。”
“你想让我背叛朝廷,做梦。”萧玥怒斥,“我虽然是个女子,可我父王教过我,身为大朔人,死为大朔鬼。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你休想!”
“朝廷?”那人摇头,“你想太多。大朔的朝廷有什么好?我这还不稀罕。我要的,只是一个人,一个在你身边的人。”
萧玥一怔,脚步停驻,“谁?”
“一个身上透着百花清香,能开尽掌中花的女子。”他慢慢悠悠的说着,声音却冷然刺骨,好似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萧玥只觉得四下的温度骤然下降,不自觉打了个冷战。
她身边,似乎没有这样的女子。
流盈?
不对,流盈从小跟着她,她可没闻到过流盈身上有什么百花清香,最多是茉莉花或者桂花头油的香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萧玥嗤鼻。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谁。”那人干笑两声,“不过,她就在你身边,就在你的府衙里。你帮我去把她带出来!”
萧玥心下一怔,自己身边的女子不多。府衙里的女子,除了流盈,与她接触最多的就是上官靖羽和素言。
他们是在找上官靖羽?
还是在找素言?
“哼,你让我做,我就得做吗?”萧玥冷然。
“听说,你很讨厌上官靖羽。”那人终于点名道姓,“我帮你除了她,不是更好吗?你什么都不必做,就少了一个敌人,而我——也就两全其美。”
萧玥仲怔,但随即回过神,“我讨厌她是我的事,与你什么关系。就算我讨厌上官靖羽,我巴不得她死,但是——你们这些北昭的狗,休想借我的手去杀人。她再不是,也是我大朔的子民。让我联合你们这些北昭细作,去杀大朔的子民,我看你真是打错了主意,看错了人!”
“想不到,郡主还有这番硬骨头。”那人轻叹一声,“果然是我看错了人。”
“要杀就杀,我就在这里。但你别想让我帮你们这些奸贼做事,与狗为伍,我怕丢了我父王的脸。”萧玥站在那里。
横竖一刀,她这性子一旦上来了,要命一条,要妥协——没有!
宁可此生无悔,不可抱憾终身。
“萧赞的女儿,倒是有几分骨气。”那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下一刻,房中烛火微漾,帐中人影瞬时消弭无踪。
萧玥心惊,人呢?人去哪儿了?一眨眼的功夫,为何没有人了?
她慌忙撩开帐子,里头除了一盏花灯,一个软榻,空无一人。一屁股跌坐在软榻上,上头的柔毛毯子还有残存的温度,可是人已经消失无踪。
这速度太快,快得好似见鬼一般令人惊惧。
“有人要对付上官靖羽?”她深吸一口气,“难道是为了丞相而来?既然如此,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大朔危矣。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去。”
她快速起身,哪知刚起身,腰间颓然一紧,便有颀长的黑影,瞬时压了上来,重重的将她压在软榻上。
眸子骇然瞪大,一双染血的赤瞳在她的视线里快速扩大,最后侵占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看见了鲜血的颜色,红得让人心慌。
她就那么盯着,渐渐的感觉到身上的血液都开始凝结。一股寒意从脑门灌下,迅速蔓延全身,覆盖所有的周体细胞。
心,从最初的慌乱,渐渐的平静下来。
静下来,回归到最初的静如止水。
“睡吧!”这是萧玥在残存的意识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眼皮,重重的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