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醉猫偷酒

两个人上了船, 陆玥泽正低着头和云珠说话, 忽然有人朝着两人行礼:“德福叩见爷和夫人。”

陆玥泽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云珠一僵,听到声音时, 她已经转头去看陆德福。

陆德福的脖颈上还缠着白色纱布,隐约能闻到浓重的药味。他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沙哑, 如果不是他站在这里,陆玥泽可能都不会听出刚刚说话的人是德福。

看见他如此模样出现, 陆玥泽也是心生愧疚,问道:“德福,伤势如何?”

“回爷的话, 已经不碍事了。大夫说,再养上两三个月, 嗓子就能恢复如常。”陆德福算是鬼门关走过一趟了, 如果不是当时陆玥泽出现阻止的及时, 他可是真的要命丧在云珠之手。

云珠有些不安,小手紧紧地抓着陆玥泽的袖子, 低着头, 谁也不看。她其实有些后悔的, 当时陆德福提到了华狼匕首, 是她因为陆德福一直以来的针锋相对,才反应过激。

陆玥泽发现云珠的异常,搂着她的手臂紧了几分,大掌不动声色地抚着她的背,试图安抚她, 让她不要害怕。

云珠忽然开口:“对不起。”

陆德福原本正要讲话,忽然就听到了一丝宛若幼崽黄鹂啼鸣之声,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夫人在开口说话。

夫人竟然不是哑巴?会说话?德福震惊不已,看着云珠的眼睛都发愣了。

云珠这道歉来的突然,就是陆玥泽也没有想到。他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后目光落到了云珠脸上。

她的脸上表情依旧,没有什么不情不愿。

陆玥泽又去看德福,德福原本还在发愣,似乎被刚刚云珠的这一句话吓得不知要做何反应感觉到陆玥泽的目光看过来,他才反应过来,急忙行礼赔罪,道:“夫人,一切都是德福的过错,德福怎能让夫人道歉?是德福冒犯夫人在先,还望夫人原谅……”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日后不许再提起。德福,你的嗓子还没有好,就不要说那么多话了,先回去休息吧,今日大船就要回程,你也多做些准备。”德福刚刚磕磕巴巴地说了那么几句,陆玥泽不想再听,毫不犹豫地打断。

德福急忙应道:“是。”

云珠也一直低着头,根本就没有看陆德福。

陆玥泽也不想再说什么,便牵着云珠走了。

德福把陆玥泽和云珠目光进了船舱之内,就一直站在甲板上,不顾江河风大,翘首期盼地等着,直到陆家商队所有人都上了船,他才开始不安。

他立即找到了刘长德,哑着嗓子,偷偷地问他:“长德,张姑娘呢?张姑娘不是跟着陆爷一起下了船吗?怎么没有看到张姑娘回来?”

刘长德只知道张娴君是跟着程家的车马行队走的,至于程瑾玉和张娴君之后的事情,他还不曾听说。不过,陆德福就这么跑过来问张娴君,他虽然心有不满,但毕竟这是他曾经的大总管,他自然是要卖几分面子的。

“德福大哥,您不知道吗?那张姑娘不是跟着我们陆爷下的船!”

“怎么可能?”陆德福不相信,不过当时陆爷下船之时,他命在旦夕,昏迷不醒,并不知道那时具体的情况,之时醒过来之后,才知道张姑娘已经跟着陆爷下了船。

刘长德实话实说:“陆爷当日下船时,并没有要带着张姑娘一起,而是让张姑娘和张掌柜一起留在船上。可是,也不知道张姑娘是怎么想的,竟然和紧跟我们陆家大船之后的程家走到了一处。她一路就跟着程家的车马行队,一直到了桓晃王家大宅也是和程家住在一块,这次也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回返,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那你没有把她接回到我们陆家商队里?”陆德福一听,张姑娘竟然没有回来,顿时就急了,一个劲地质问刘长德。

刘长德脾气极好地笑道:“德福大哥,您这不是跟老弟开玩笑吗?那张姑娘不是我们陆家的奴才,也不是我们商队的人,她有腿有脚,想要去哪里,能是我拦得住的吗?再说了,人家姑娘愿意跟着程家的车马行队,其中是什么内情,你我皆不知道,我们陆家又有什么理由,去把人接回到我们商队?”

更何况,陆爷明显就没有准备带这个张姑娘,是这个张姑娘自己跑出去的!而且陆爷也明知道张姑娘在程家,也没有要把人接回来,他不过就是个商队总管,还能违背陆爷的意思?

当然,看着陆德福对那个张姑娘一脸的担忧,刘长德很明智的把这句话咽了回去。他的伤还没有彻底好,还是不要刺激为妙,免得出了什么事情,又要怨恨令陆德福受伤的夫人了。

陆德福摇摇晃晃,一脸的失魂落魄,因为在刘长德这里什么也问不出来,他也只能告辞了。

出了甲板,带着腥味的江风毫不留情地吹来,陆德福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吸了吸鼻子,心里感叹,这船上真冷啊!

他站在甲板之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江岸,无声地问了一句:“张姑娘,你可还好?”

陆爷商船起航了,离开桓晃之地,逆流而上,准备回西南府界了。

……

船舱之内,云珠已经换了一身厚衣裳,平喜又捧来了甜腻腻的热茶,喂到了云珠嘴边。

陆玥泽也已经洗了个澡,穿戴整齐地从洗漱间走了过来,顺手接过平喜手里的茶碗,一手扶着云珠,喂她又喝了一口。

“今日这天气忽然转凉,估计是要下大雨了,你快点喝了暖暖身子,免得着凉。”

云珠十分听话,就着陆玥泽的手,把茶碗里的热茶都喝得一干二净。这茶里甜腻腻的,据说是放了甜枣,她还品出里面似乎放了姜,果然都是暖身子的。

陆玥泽见她把茶都喝了,又拉了她的手,放到自己掌心里,搓个不停,想要为她暖手。

两个人在房间内时,忽然平喜就来禀报,道:“爷,夫人,德福总管……”她说到这里,意识到陆德福已经不是总管,急忙改口:“陆德福求见。”

陆玥泽让平喜给云珠的屋里点了暖炉,这才起身去见陆德福。

陆德福来见陆玥泽,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而是陆宅大总管陆德顺来了一封家书。他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陆玥泽,道:“这是大哥给我的信,信上说,二公子来了。”

陆玥泽握着信封的手一顿,似乎有些疑惑,“二公子来了?德顺给爷的信里,怎么没说?”

德福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大哥这是闹的哪一出,给陆爷的信没有写,却单单给他写了一封信,让他转告给陆爷。

不过,等陆玥泽看到德顺给德福的那封信,顿时就气笑了:“这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闹腾!也不嫌丢人!”

德福偷偷地打量陆玥泽,心中忍不住叹道,他们家爷,果然是能容着二爷闹腾的。

陆玥泽把信还给他,吩咐道:“你给德顺回信,陆明泽愿意怎么闹腾都行,但是决不允许他出陆宅,爷可不想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说完之后,让陆德福退了出去,这才把德顺的信件拿了出来,仔细地看了几番,摇头叹说:“有些本事,这字迹倒是模仿的如出一辙!”

竟然连他都被骗过去了。

船上的几日,外面的天气一直不好,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整个船舱都是潮湿阴冷一片。陆玥泽怕云珠着凉,一直让人在她的屋子里点了暖炉。晚上睡觉前,也先放了几只手炉把被子焐热了,这才让云珠去睡。

云珠发现,陆玥泽最近的信件越来越多,而且有些信件竟然是两份,署名都是陆德顺。

陆玥泽每次看过其中一份封,就无奈地摇头,然后随手扔到一旁,也不处理,又拿起另一封仔细研究。

云珠好奇,凑了过去,想看个究竟。

陆玥泽朝着她笑道:“无聊了?”他想了想,说:“船上还养了几个歌姬,要不要让她们跳舞给你看?”

云珠侧头,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摆表情,陆玥泽就急忙说:“你自己看,爷不看。”

他可不想让小姑娘醋意横生。

云珠想了想,又看着陆玥泽案子上实在是太多的东西要处理,终于点了头。

因为外面下雨,歌姬跳舞只能选在室内。

室内不是别处,正是之前陆玥泽带着云珠用膳的那一间。这间屋子很大,厢房一侧一排的窗子,打开就能看到甲板,那甲板就是天晴时那些歌姬跳舞的地方。

只要陆玥泽不在,云珠似乎还挺喜欢跟这些歌姬在一起玩的。其中有几个,是上次和云珠一起跳过舞的,知道云珠虽然贵为夫人,但是十分的平易近人,所以对云珠很是亲近。

她们跳了一会儿,云珠自己就跑了过去,也学了起来。西夷摇族的姑娘,个个都是能歌善舞的,这是骨子里带的,就算是云珠一直独自一个人生活在西南之地的林子里,她却也是喜欢极了。陆玥泽过来时,云珠已经跳得兴高采烈,小脸上都带了丝丝汗珠,香汗淋漓。

陆玥泽见状,立即命随从把窗子关紧,免得云珠受风。云珠看见陆玥泽,先是一脸高兴地朝着他跑了过去。可是,跑到了一半,就有些不乐意了。她几乎是扑倒了陆玥泽的怀里,然后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小声地和他说:“不许看。”

眼前一黑,陆玥泽本能地抱住怀里而小姑娘,装作不懂,故意逗她:“不许看什么?”

云珠委屈,他明明说过,不看那些舞姬的,却不信守诺言。那些舞姬各个明艳动人,各个比她好看,跳舞也比她跳得好……

她小声抱怨:“骗子!”

陆玥泽终于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把就把怀里的云珠提了起来,把她抱在怀里,托着她一路朝前走,一边走一边和她道:“好,不看就不看,爷只看云珠,其余的人,谁也不看。”

那些歌姬已经被带了下去,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陆玥泽和云珠两人。陆玥泽抱着云珠坐在小榻上,拿了帕子给她擦汗,问她:“喜欢跳舞?”

云珠笑眯眯的。

陆玥泽却想起上一次,在甲板之上,云珠的舞姿,陆玥泽牵了她的手,扶着她起来,道:“云珠,给爷跳一个。”

云珠小脸有些发红,但是还是起身,放开了陆玥泽的手,走到了屋子中央,也无需丝竹配乐,自己就翩翩起舞。

陆玥泽盯着眼前,如花绽放的小姑娘,正襟危坐,生怕自己一个把持不住,就朝着人扑了过去。

他看着此刻的云珠,满眼都是惊喜。他知道云珠是个好的,而且是个极好的,可是他不知道,原来云珠跳舞,竟然也是如此翩翩欲仙的,仿若月里嫦娥。

云珠今日只是学了一小段,跳过之后,就站在原地,看向陆玥泽,满脸期待,似乎是在等着夸赞。

陆玥泽却已经醉入其中,她都跳完了,他还没有回过神。

云珠一直等着,等了好半天,陆玥泽还是没有开口,她有些失望,觉得可能是自己跳得不够好,陆玥泽不知道要怎么说,所以才会不开口的。

她一步步地朝着陆玥泽走过去,低头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美味佳肴旁,有一壶茶水,因为口渴,她便自己倒了一杯。尝了一口发现,那里面不是茶水,而是甜甜的果子味道。

云珠一杯没解渴,又加上那果子茶确实好喝,她又连连地倒了三杯,等陆玥泽反应过来时,云珠的小脸已经发红了,整个人摇摇欲坠,眼睛里却一直带着笑,小手竟然还要去拿杯子继续喝。

陆玥泽急忙把她搂进怀里,低头尝了一口那杯子里的东西,竟然是果子酒!

虽然酒味很淡,几乎尝不出味道,但是云珠一向没有喝过酒,又连连喝了基杯,自然是不胜酒力,已经最的迷迷糊糊,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陆玥泽抱着怀里,张牙舞爪还要和他抢酒杯的云珠,简直哭笑不得。他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把在怀里乱动的云珠固定住,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爷不过就是走个神,你竟然就能把自己喝醉!你呀你,你让爷怎么放心你啊!”

他顿了顿,摇头说:“没办法,爷只能把你当成一只帕子,日后都叠着随身带着吧!”

云珠迷迷糊糊的,似懂非懂,只是看着陆玥泽一个劲地笑,刚才还张牙舞爪胡乱挣扎,现在竟然安静乖巧,枕在他的胳膊上,一个劲地朝着他眨着眼睛,嘴角还一直咧着,笑得甜甜的。

陆玥泽忍不住低了头,吻上了她娇嫩的红唇……

如果有些人注定要相遇,那么云珠注定就是他命中迈不过的魔障,他愿为她坠入万丈深渊!

……

云珠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间就睡着了。她发愣地盯着床顶的承尘,揉着发疼的额角,整个人晕乎乎的。

陆玥泽不放心喝醉了云珠,一直坐在床边守着,手里还拿着几封信件,正低头看着,忽然听到床上有动静,他侧头看过去,眼眸里含了笑意:“睡醒了?”

云珠有些发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陆玥泽,落到了窗边。透过窗纱格子,她发现外面的天好像是黑了。

竟然已经这么晚了?

陆玥泽已经放下手里的信件,转身把云珠从床上抱了起来,见她眉头皱着,便问道:“头还疼?”

云珠的小手抵着额角,迷迷糊糊地点了头,小声地说:“疼!”

陆玥泽把她裹了被子,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有力的手指帮她揉着额角,一边揉一边训她:“活该头疼,谁让你自己去喝酒了?”

喝酒?

云珠摇头,她没有喝酒。

“桌子上的果子酒,你说说你当时自己一共喝了多少?”果子酒的酒劲不大,但是云珠却醉成了这般模样,陆玥泽也只能跟着哭笑不得。

云珠仔细回忆,似乎确实是喝到了果子味的茶水,可是那是茶水啊?而且一点酒味她也没有喝出来,怎么能说是酒呢?

她仰着脖子去看陆玥泽,理直气壮摇头说:“我没喝!”

见她不承认,陆玥泽忍不住笑了,道:“你没喝?那你说说,你喝的是什么?”

“是茶!跟你身上的酒气不一样!”云珠现在说话比以前流利多了,尤其是此时被陆玥泽逼急了,急得一口气就说得清清楚楚。

陆玥泽盯着云珠看了半天,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把云珠又往怀里抱了抱,盯着她的眼睛,问她:“你是觉得那东西跟我身上带着的酒气不一样,所以才以为果子酒不是酒?”

云珠老实地点头,还忍不住称赞,“好喝。”

这倒是陆玥泽的罪过了,陆玥泽一向不喜欢饮酒,商队行在路上时,为了安全起见,不让酒水误事,商队里的兄弟们也养成了不喝酒的习惯。

云珠所闻过的那些酒气,不过就是他在王老爷里应酬时沾染上去的,她又没有见过别的酒,自然就把果子酒当成了茶水喝了。而果子酒酸酸甜甜的,倒是挺招姑娘家喜欢的,也难怪云珠会喜欢。

他低头问她:“你喜欢?”

云珠点头,“喜欢。”

陆玥泽想了想,讨价还价地与她道:“那东西毕竟是酒,喝多了不好,爷准许你偶尔喝一点。”

听了陆玥泽的承诺,云珠顿时就笑眯眯了。

陆玥泽也知道这事不能怪云珠,要怪只能怪今日船上上酒菜的人。或许,他们以为招了歌姬跳舞,就要饮酒作乐,又不能明目张胆地上些高粱酿之类的烈性酒水,就只选了这清爽的果子酒。只是,没想到云珠竟然还挺喜欢这一口。

云珠听了陆玥泽的承诺,以为晚上吃饭时,还能看见那酒,可惜陆玥泽只给她了几杯果子茶,根本就不是果子酒。

她有些委屈,小声地和陆玥泽说:“果子酒。”

“今日你都喝过了,不许再喝了。”陆玥泽一脸严肃。

云珠看着他,低了头,神情十分地失落,骗子,明明说好,要给她的,却不给她!

陆玥泽自然是不能如她的意,变了法地哄着她吃饭,这时候平喜硬着头皮进来了:“爷,船帮张掌柜求见。”

张掌柜满脸焦急,似乎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甚至不顾陆爷和夫人在用膳,就一股脑儿地想要闯进来,幸好阿丙阿丁是会武的,这才把人拦住。

算了算日子,估计程瑾玉的消息也该到了,陆玥泽没有追究张掌柜的不合规矩,低头和云珠说:“你自己先吃,爷去处理一些事情。”

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门口,张明川已经急得一头汗,手里还捏着一封信,那信纸已经被他的汗水打湿,皱皱巴巴的,好生地难看。

陆玥泽朝着他示意,有话边说,张明川顿时就哭丧着脸道:“爷,陆爷,您要给我们家娴君做主啊!那个程瑾玉程公子来信提亲,要娶我们家娴君,而且他派来的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们娴君已经是程公子的人了。”

这些内丨幕,陆玥泽要比张明川知道的更清楚,他甚至知道张娴君是怎么成为程瑾玉的人的。可是,他就算是知道的再多,此刻也只能装得十分惊讶,对此事一无所知才行。

他问张明川:“这两人……这缘分也算是出乎意料,张掌柜打算如何?”

张明川不知道这个程公子是谁,但是他听闻陆爷曾经和这个程公子在桓晃之地,一路同行,或许能对这个程公子有些了解,却没有想到陆玥泽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把问题扔了回来。

张明川道:“实不相瞒,陆爷,我这姑娘一直是我的手中宝,真是怕含在嘴里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如今……这个程家公子就这么一封信,就要娶了我的姑娘,这想消息实在是来的突然,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张掌柜,爷与那位程公子也不过就是几面之缘,实在是不好评价此事。张姑娘毕竟是你的女儿,上一次与穆凡成的亲事又是那么不尽人意,爷也不好再过多干涉……”

“陆爷……”张明川喊着。

陆玥泽抿着唇,道:“一切还请张掌柜自己拿主意吧,到时候张姑娘出嫁,爷送她一份嫁妆,算是对她的弥补。”

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当这一步棋子开始走时,已经不是他陆玥泽想要喊停就能喊停的。

张明川也没有办法,毕竟女儿已经和人家公子生米煮成了熟饭了,这婚事,他就算是不想同意,也只能同意了,根本就没有别的出路。

陆玥泽看着张明川远走的背景,除了叹气之外,也只能叹气。

张明川叫人拿来笔墨,给程公子回来信,又派了自己得力手下,让他们下船之后,务必要把张姑娘给带回来。

程瑾玉派来的人,不动声色地带着人坐船离开,心里却是想着:张掌柜,不管你派多少人去接张姑娘,我们家公子也不会把人送回来的。

他想起那日无意中看到的张姑娘,明显就是满脸的不愿意,根本就是不想给他们家公子做夫人的。他们家公子又对张姑娘势在必得,自然是不可能放张姑娘走的。

可是,这话他能在心里想,却不能说出来,就算是张掌柜给他塞了荷包,里面装着沉甸甸的银子,他也一句话实话也不能说,只能昧着良心说道:“张掌柜请放心,张姑娘在我们程家一切都好!”

张明川把人送走了,总觉得这心里不踏实。程瑾玉派人过来提亲,可是他的姑娘张娴君不仅连一封信也没有捎过来,甚至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张明川无奈,他这个糊涂女儿,怎么能在成亲前就把身子给了男人呢?这好在是这男人想要娶她做妻子,若是不想对她负责或者要纳她做妾,她可怎么办啊?

如此一想,张明川觉得,程瑾玉这个人或许还算是不错的,至少在还算是肯给他姑娘一个名分。

陆德福是看着有人下了船的,一时好奇,便问一直照顾他的那位周大哥:“周大哥,是何人来陆爷船上拜访了?”

周大哥乐呵呵地说:“听说是好事,有人向张明川张掌柜的姑娘提亲了。”

德福手里还没有来得及喝的药碗,“啪”的一声,就摔在了地上。药碗顿时就粉身碎骨,支离破碎,黑乎乎的药汁淌了一地。

周大哥急忙凑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他:“陆老弟,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把大夫给你叫过来!”

陆德福回过神来,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周大哥说了什么,只来了一句:“周大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周大哥也在发懵,不知道陆德福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陆德福说:“你刚刚说,说张姑娘和别人定亲了?”

“是啊,听说也不是别人,正是程家的那位公子。或许你也见过那位公子吧?就是我们上次在客栈,陆爷让出两间房的那位。”周大哥仔细回忆,只知道有这么户人家,对于他们家的公子,却是没有什么印象的。

陆德福脸色惨白,心里苦笑着:“我终究还是与张姑娘没有缘分啊!”

张姑娘和穆公子定亲之时,他已经是死心了。后来因为受伤,他一直昏迷不醒,等醒来的时候,便听说张姑娘和穆公子的亲事没成,他顿时就来了希望,强迫自己一定要快些养伤,可是……他把伤养好了,张姑娘却没有回来,如今却又和别人定了亲事。

他顿时泪如雨下。

周大哥还在说:“我听人说,张掌柜之所以同意的这么痛快,是因为张姑娘和那位程公子两个人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了,这不同意也不行了。哎,真没有想到,张姑娘好好一个姑娘家,怎么会这么犯糊涂,这连个退路都没给自己留。我日后可不准备生姑娘了,这生下来就要担忧着她被别的臭小子骗了……”

他说着说着,就发现陆德福双眼瞪得如铜铃,似乎是恨不得吃了他似的,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周大哥被陆德福这骇人的表情吓得不由地退后了几步,也不敢再继续和他说下去。

陆德福咬着牙,艰难地问道:“生米煮成了熟饭?”

“啊?!啊,你是说这个啊?这个倒是听来的,听说当初张掌柜拿了信之后,就去慌慌张张地找陆爷,这话是他和陆爷说时,被旁边伺候的人传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个真假……哎,德福,德福……来人啊,快叫大夫,德福总管晕过去了!”

大夫诊断,陆德福是气血攻心,一直体力不支才晕过去的,只给他开了几味药调养,倒也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办法。

陆玥泽本来要回去找云珠的,一听到陆德福晕倒了,终究还是忍不住来看他。

虽然他这一路上一直冷落着德福,可是德福毕竟跟着他身边十五年了,又一起经历过风雨共患难过,那份兄弟感情也不是说断就断的。

陆德福看到陆玥泽,顿时就哭了,哭得像一个孩子,委屈极了。双手抓着陆玥泽,嚎啕大哭,把这一阵子在张姑娘那里的失落,在陆爷面前的失落,都一股脑的哭出来了。

“爷,你别不要我,德福日后不敢了,德福日后一定听爷的话,德福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呜呜……爷,德福从小就跟在你身边,如果你不要德福了,德福也没有地方去了!呜呜……张姑娘已经不要德福了,求求爷别不要德福……”

陆玥泽看着怀里哭成泪人的大男人,人高马大的,却学着云珠一个模样的哭,简直让人哭笑不得。他一边拍着陆德福的后背,一边道:“瞧瞧你这出息?!爷的夫人是一个姑娘家都没你这么能哭!你快点把自己的伤养好,日后爷还有重任委托你呢!”

或许是因为和张娴君彻底没有可能,也或许是陆爷亲口原谅了德福,德福竟然真的恢复神速,大船行程靠岸前,他竟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神色也比以前好了,走起路来都带风了。

或许知道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猖狂,这几日他没有活计,就跑去给刘长德打下手。刘长德一见他,头都大了。陆德福曾经可是他的顶头上司,如今却跑来他这里,让他顿时就觉得压力山大!

不过,陆德福却说:“长德,我知道陆爷现在器重你,我也不打算要回你这个位置。我现在就想一心一意地伺候陆爷,所以你对我放心吧!”

不管怎么样,下船前,陆玥泽的心情不错。不论是德福,还是云珠,他在乎的人,能够如此,实在是让他欣慰。

只是,还有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几乎让他无奈地只想扶额。他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睡得踏实的云珠,气得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睡梦中的云珠被人吵醒,却没有睁眼睛,只拿着小手一个劲地拍着,估计以为是有蚊虫过来了。

陆玥泽把平喜叫来,无奈地问道:“夫人偷喝了多少果子酒?”

平喜都要急哭了,跪在陆玥泽面前,一个劲地摇头:“爷,婢子也不知道夫人是偷喝了多少果子酒。夫人,她是躲过了婢子们,自己跑到了酒窖里去的,而且,婢子听说,夫人这一次偷喝的不仅仅只有果子酒,其余的几坛清酒,也已经被夫人打开了……”

陆玥泽:“……”

他无奈地朝着床上的云珠看了一眼,因为喝了太过的酒,她的小脸泛着红,唇角上翘,笑眯眯的,也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

他抬手,把平喜打发出去,拿了帕子,给云珠擦脸,一边擦脸,一边和她说:“真是拿你没办法,爷不让你喝酒,你却偏偏要去偷酒喝,你怎么就这么不听爷的话?你看看你,现在醉成了这副模样,还知道笑!告诉爷,都做了什么美梦?”

被擦着脸的云珠似乎有些不舒服,眉头不由地皱了皱,等陆玥泽把帕子拿开,她就又笑了起来。

陆玥泽转身,要去换个帕子,却忽然听到,娇滴滴的一声呼唤:“陆玥泽……”

他听到这声音,顿时浑身一僵,转头看向云珠,发现她还在睡着,小嘴一个劲儿上翘,似乎做了什么美梦。他朝着她笑了笑,正要把帕子伏在她的脸上,却忽然又听到了一声软糯香甜的喊声:“夫君……”

作者有话要说:  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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