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随着天黑,任宁宁的心境也如墨一般浓,不断在自己的脑中描绘着深渊的颜色。深渊让她感觉恐惧,黑夜也一样。
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感觉困极亦累极,但除了蹲坐在地上,把头像鸵鸟一样埋进自己的臂弯,任宁宁不知还能为自己做些什么,不知道要怎样来改变自己目前的困境,她再次陷落在绝望中,觉得自己过不去了,也许自己就会在这个越来越漆黑的夜晚死去,毕竟夜晚总是不安的,充满着诡谲的危险。
“小姑娘,你要不要住宿呀?”
沉浸在浓黑深渊里的任宁宁隐约听到这个声音。她不知道这个声音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这个声音在对谁说话。
“小姑娘,我这里住宿很便宜的,只要十五块钱!原本要六十块钱的房子,因为疫情,现在只需要十五块钱哦!你要不要住宿啊?”
随着这声音持续地响动,任宁宁判断它是从自己身边发出的,是对自己说的。这声音仿佛一根探入深渊中的绳子,将任宁宁从深渊中拉了上来。
任宁宁抬起头,看见一个跟自己的爸爸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穿着、样貌、气质都很符合那种电视剧中憨厚老实纯朴的农民形象。男人正看着她,冲她说着话,右手拉着一辆帮人搬运行李的平板车。这男人的样子是如此经典,以至于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在火车站帮人搬运行李的农民工。
看着这个男人,任宁宁感觉很亲切,一来因为他的年纪与自己的爸爸相仿,二来是因为他的形象完全符合任宁宁印象中的好人的样子。任宁宁摸了摸自己包包里的手机,记得支付宝里还有二十三块五。
“真的十五块住一天?”任宁宁问。
“真的!就在那儿!”男人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是我一个人住,还是与别人合住?”任宁宁这样问是怕住宿的地方是像青年旅社那样的多人间,她怀疑十五元就能住一天的房子不大可能是单人间。
“一人间,就你一个人住!原本要六十块钱的房子,因为疫情,现在只收你十五块!住不住?你不住,我就找别人去了!”男人说。
也许是因为又有了希望,任宁宁觉得自己困的已经受不了,好想找到一张床躺下来大睡一觉。再想想等到了后半夜,这个火车站也是要关门的,那时候车站广场也就会没有人,自己一个女孩流落在街头会很危险,到不如跟这个看起来安全的叔叔去住宿,那样不仅能安全的度过今夜,而且还能好好睡一觉。
想到这儿,任宁宁从地上站起来问:“住宿的地方离火车站远吗?”
“不远!出了火车站也就五分钟!”男人说。
任宁宁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快十一点了,她再看了看那男人,确定他的确是好人的样子,思想此刻夜已深,而自己又别无它法,便答应了跟那男人去住宿处看看,心想,如果不行,自己不住也就是了,反正他带自己去的地方应该是居民区,居民区比起后半夜空旷无人的火车站广场总是安全些。
出了火车站,是一条宽阔的正街,男人带着任宁宁沿正街走了大约一分钟,便穿过正街走入街对面的一个路口去。这个路口不大,明显不是大街的入口。
走入这一条小街,里面有许多小铺子,虽然已经十一点了,但还是依然挺热闹,有不少人在卖食物的小铺子中吃宵夜。
不过男人并没有在这条小街上停留,他带着任宁宁穿过这条小街拐入了另一条更窄的小街去,继续又拐了两三个弯,走入一条既没有路灯也没有人经过的小巷中。
“还要走多远?不是说离火车就五分钟吗?”任宁宁有些怕,惴惴不安地问。
“快到了,快到了!”男人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快到了是多远?几分钟能到?”任宁宁停下脚步问,如果超过一分钟,她就打算不去了,这小巷太窄又没有路灯,夜幕笼罩中显得昏暗且诡异,令任宁宁感到害怕。
“那,就在那儿啦!马上就到!”男人伸手一指前面。
任宁宁顺着男人手指的方向眺望过去,看见前面的确有灯光从一片低矮的楼房的窗户中耀出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火车站,这么大晚上的,你一起旅游的同伴呢?”二人再次步行起来后,男人边走边问。
“你怎么知道我是旅游的?”任宁宁知道男人把自己当游客了,便回问。
“你看起来不像这小地方的人!看起来像电视上那种高级大城市里生活的人!”男人憨厚地笑着说。
“哦,是吗,我看着不像本地人吗?”任宁宁接着问。
“不像,就像是来旅游的那种专爱买些假货的游客!”男人说。
“你怎么知道游客专爱买假货?”任宁宁对这个问题有些兴趣,便问。
“游客大多数都是花钱大手大脚的,导游就常拉着他们去逛那些卖很贵的假玉器首饰店那,假古玩店那,假土特产店那什么的!”男人说。“有时候,我给客人搬运行李时,客人也会让我给他们介绍那样的店!”
“那你也是卖假货的人喽?”任宁宁起了点防备心。
“不会!我总是告诉他们,别去那种店,都是假的,浪费钱!”男人说。
“我不是游客,我要是花钱大手大脚的游客,也不会跟你来这种地方了,早去住大酒店了!”听了男人的回答,任宁宁对男人起的那点儿防备心瞬时消退了。
“是啊!我看你穿的这么好,背的那包看起来也得几千块一个,却独自一个人在火车站广场的地上从下午坐到这会儿了,我也觉得挺奇怪的!那你是本地人?”男人问。
“你很早就注意到我了?”任宁宁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反问道。
“是啊!你看起来很显眼,人漂亮衣服也漂亮!到了!就是这儿!”男人说着不再往前走,转身进了一个黑暗的门洞。“来呀,快上来呀,你住宿的地方就在这儿三楼!”步上楼的男人见任宁宁站在楼门口迟疑,催促说。
这楼看起来很老旧,让任宁宁可以想象出那住宿的条件一定不好,不过想想十五块的房费,自己还能指望它有多干净漂亮又舒服呢,站在楼门口,任宁宁心里这么纠结了一下,听到男人的催促,任宁宁还是迈步上了楼。
“你一定是跟你家里人吵架了吧?否则像你这样穿着打扮的人不会来住这么便宜的地方的!”男人似乎看出了任宁宁的心思,这么试探着问。
“是啊!吵架了!”任宁宁顺着男人的推测说,并没有告诉男人真相。
“那你家里人现在在哪儿,为什么不来找你,起码该打个电话给你才是啊,让你一个女孩这么大半夜的在街上,不合适!”男人说。
任宁宁没有吭声,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独自在街上太危险!我是怕你遇上危险才问你要不要跟我回来住的!你要不要跟你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别让他们担心你!”男人见任宁宁没有回答,自己继续往下说着。
“不用了,谢谢你!”任宁宁感到了这个陌生人对自己的关心,心头一暖,眼泪几乎掉下来。
“到了!就是这里了!”男人说。
任宁宁去瞧男人停着的房门口。一扇老式的金属栏杆的防盗门里面一扇破旧的黄漆木门。男人打开房门后,一股味儿从门里面冲出来,不是太好闻。任宁宁真想跑掉,她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么糟糕的房子里去,但想想自己目前的经济状况,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去,她太困了,现在有床能让她安心睡觉才是第一位的。
男人有礼貌地站在门口将任宁宁让进了屋,自己才进屋并反锁了房门。对此,任宁宁没有留意到,因为在男人反锁房门的时候,任宁宁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的声音掩盖住了男人反锁房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