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邻居男孩跳楼了。不知他怎么混入了城中村对街那富有的小区内,从那几十层高的大楼顶上跳了下来。邻居男孩在临终时录了一段自拍的视频发到了自己的视频帐号上。在视频中,男孩讲述了自己自杀的原因。
男孩说他最初只是为了上学付学费和生活费借了一点儿钱,可是为了还钱,他被那些放贷的人诱骗,糊里糊涂地签下了更多的合约,欠的债越积越多,多到他再也还不起,他现在拿自己的命来偿还他所欠的债,他想要得到安宁,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别人不要说他傻,脑子不够,太笨了才自杀,他想说,他只是命贱,命贱的人就该早点死去,活着也是痛苦,没有幸福。
中元节男孩跳楼的时候,任宁宁并不知道,那时她正在医院里,把自己躲藏在被子里不愿意见人。无论谁跟她说话,她也不说话,只是用被子蒙住自己,让自己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躲藏在被子里,感觉这样看不到人就不会被人伤害了。
有见于病人的这个状况,为了不被病人拖欠医疗费,医院只得打电话联络任宁宁的“家人”。当然,任宁宁是没有家人的,医院按任宁宁手机中储存号码的顺序打电话过去,第一个拨打的就是康豪,然而康豪的手机已关机了。接下来医院又打了几个电话,也都无人接听。最后医院打给了郝晨风,由于前面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医院对这个电话也没有抱什么希望。不想郝晨风很快就接听了电话,并在医院讲明原委后迅速赶到了医院。
不过来医院的不是郝晨风,而是袁佩珊。说来袁佩珊与郝晨风的关系也是奇妙,他们二人并非男女朋友关系,平常也无甚来往,只是在任宁宁的事情上却总站在一起,好像一个战壕的战友似的配合的异常默契,超越了许多亲人密友间的默契,真是奇妙。如果任宁宁现在是头脑清醒的状态,她一定会注意到这一点,但很可惜,任宁宁目前的精神糟糕之极,以至于袁佩珊不得不找来了精神科医生为任宁宁诊断她是否得了急性应激障碍。
医生诊断的结果是,任宁宁的确得了急性应激障碍。袁佩珊问医生,这个病能治好吗?医生说,先给任宁宁做一下心理治疗,如果不行的话就再配合药物治疗,只要不转成慢性的就没有问题。袁佩珊问,那转成慢性的概率有多大呢?医生说,只要不再有让病人发生应激障碍的环境,一般是不会转成慢性的,像病人这次发病遇到的这种特殊环境,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再遇到,平常尤其是最近,为了预防病人再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利于病人的恢复,病人身边的亲友可以加强对病人的保护,那样的话正常情况下变成慢性的可能性不大。
由于任宁宁只是惊吓过度,身体并没有什么损伤,所以在医院观察了一天之后,医院就要求任宁宁出院了。可是任宁宁并不愿意出院,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愿移动地方。后来在袁佩珊与医生多方的劝说下,或者说哄吓之下,任宁宁才肯出院,不过她坚持始终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不愿意看见人。于是袁佩珊买了一张跟被子一样大的毯子,替换掉医院的被子,让任宁宁将自己裹在里面,随后带着她离开了医院。对此,任宁宁没有反抗,现在只要能满足她不看见人的意愿,其它的她倒都愿意迁就别人,她害怕与人冲突,她惧怕人。
袁佩珊把任宁宁带回山中客栈之后,任宁宁依旧像在医院一样把自己裹在被子里蜷缩在床上不肯再移动。一天到晚都待在她的房间中不出来也不见人。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中秋节。中秋这天是个好天气,天空湛蓝如洗,一碧无垠,真真是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山中的空气在这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更是格外清新,各种植物的天然馨香把空气浸染的美妙迷人极了。
但任宁宁并不知道这一切,因为遮光窗帘一天24小时都拉着,所以明媚的阳光并不能照进她的房间。再加上她把自己严密地裹在棉被里,所以进山以来,山中每一天所展现出的季节的变化在她这里是全然不被感知的。任宁宁活在这里的每一天都像是第一天一样无知无觉浑浑噩噩,介于活与死之间的半死不活状态,只要她的被子周边没有动静,她就觉得世界静好,万物平安。
不过今天,此刻,她被子的周边起了变化,有什么东西在她被子的边缘来回移动并反复试探着想要钻入被子里来。任宁宁感觉到了这种变化,她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神经再次极度地紧绷起来。
突然,一颗头钻入被子里来,接着是另一颗头。任宁宁惊恐地盯着这两颗头看,她的脑一阵阵发晕,眼一阵阵发花,她觉得她看到了福福和那被捅死的狗。她看到福福的牙一颗颗从自己对面那两颗头中的一颗的嘴巴里掉出来,她看到血从她对面另一颗头的脸上渗出来。她惊叫着从床上跳起,甩开被子,拉开门,逃出自己的房间。她冲向袁佩珊的房间,慌乱地拍打房门,并喊叫。
“鬼啊!有鬼!救命!”
屋内并没有人回应,但身后却传来轻且奇怪的并不似人的脚步声。任宁宁将身体紧贴住袁佩珊的屋门,迟疑而恐惧地转过身,就见阴暗的走廊中,刚才钻入自己被中的那两颗头正站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直愣愣地瞧着自己。这再次把任宁宁吓疯,她惊恐地转身向与那两颗头相反的方向跑去。慌乱的任宁宁在阴暗狭窄的走廊中没命地奔跑,并同时听到身后那非人的轻且怪异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一直跟随着她。这阴暗狭窄的走廊增添了任宁宁的恐惧,令她想立即冲出这阴暗狭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