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大广被纪检委带走后,一直与外界中断联系,梁家滩煤矿一把手许国有最终被以贪污和挪用公款等罪名被判刑,挪用公款的款项是与梁大广的酒店有关联,梁大广酒店有许国有的股份,尽管梁大广拒不承认其酒店与许国有有瓜葛,但法院仍以梁大广酒店涉嫌违法用地等诸多问题对其进行了查封,并限期自行拆除恢复土地使用性质。
梁大广被约喝茶后,梁家滩的村民自发上万人书给纪检委请愿,要求恢复梁大广领导职务,保全酒店,而事情并非村民所愿,梁大广被带走审查至1999年元月27日足足是三个月时间,也就是到除夕才被纪检委送了回来。
梁家滩的除夕张灯结彩,华灯初上,家家户户门上贴着红红的对联,爆竹声响此起彼伏,时而有冲向夜空的烟花绽放,放出绚丽多彩的光芒,到处弥漫着烟花爆竹的硫黄味,过年了,梁大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五味杂陈,真是:“河滩地里种辛酸,天涝水涨把田淹。他日飓风打船翻,没有一人问寒暖。”
他走到自家的大门口,门口的对联是他的弟弟帮忙贴上的,大门上锁,院里面的路灯也没有亮,他打开大门走了进去,昔日的繁华落幕,人工湖结了厚厚的一层冰,有好多死锦鲤被冻在冰面清晰可见,六开铜质酒店门被白色的封条打叉封起,门口厚厚的尘土能留下脚印……
梁大广掏出手机拨打了孙春香的电话,话筒里传出:“尊敬的全球通用户,您的手机已经欠费停机,请您续交话费……”
隆冬的陕北夜晚出奇的冷,阴沉的夜空开始寒风搅起了大片的雪花,在半空翻舞着,然后悄无声息地纷纷落下,不一会儿工夫,大地就被大雪覆盖……
梁大广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浑身上下穿的有些单薄,就想上楼去找件大衣穿,他的婚房在酒店楼的六楼,从酒店大楼的左侧面有一副电梯可以上六楼,他便走了过去,电梯没有电,看样子好长时间没有运行了,他便去车库想在车上取暖,车门均被法院封门,这时有个人走进了梁大广家的院子,他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有两瓶白酒和下酒菜,他走到梁大广的身后,梁大广正盯着他的奔驰大G在苦笑,没有注意来人,地上已经落了一层积雪,借着白皑皑的雪光,两个人一前一后站了许久,来人点燃了一支烟,梁大广这才发现身后有人来,那个人正是梁正宽,他把点燃的香烟递给了梁大广,梁大广并没有接,梁正宽又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递了过去,梁大广这才接过香烟,梁正宽打燃了打火机为梁大广点燃香烟,梁大广深深地抽了一口,一句话都没有说,梁正宽见梁大广穿的单薄,于是放下手中的手提袋,脱下他的羊毛大衣给梁大广披在肩上,说道:“大广哥,你要相信你自己的判断,我不想做解释,我晚上看见你回来了,我就想和你喝两盅,你是我们梁家滩的恩人,万人书就是我发起的,我作为梁家滩村民,我是拥护你的,阶级斗争虽然无处不在,在村班子改选问题上我是很积极,我是在拥护你书记和董事长的前提下,我不是党员,我拿什么和你竞争?我只是积极争取班子里适合我能力的职位,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我还说不解释……”
梁大广穿上了梁正宽的大衣,听着梁正宽的话,很快就抽完了那支香烟,梁正宽给梁大广又递过一支烟并帮他点着,梁大广听罢说道:“我梁大广爱财取之有道,
落到如此地步不怨天尤人,在纪检委90天极限调查期内,我每天都是交空白卷,我没有犯错,我如果做了对不住我们梁家滩的父老乡亲和每位村民的事,我梁大广不是人!我的家庭酒店和车当年是梁家滩煤矿的一个奖励项目,这村民们都知道,还有梁家滩煤矿征地款,通过放贷给梁家滩煤矿,我们村民获得了丰厚的利息分成,我问心无愧,许国有是被落马,我成了许国有案的爆点,这就是命运,我看得很淡,这些身外之物就是被没收和拆除,我梁大广坦然面对,就当是一场梦……”
梁正宽听罢说道:“我们全村村民会一如既往地支持你,我们上你家楼上喝两盅吧,多年来还没有上过你家的楼……”
梁大广说:“三个月没有回来就成这样了,不知道怎么连电都没有了!”
梁正宽听说没有了电,就打着手电检查了配电箱,发现配电箱上也被封条封了起来,梁正宽直接撕掉封条,合闸送电,顿时满院路灯亮起,满天的鹅毛大雪飞舞而下,两个人的头顶已经是一片白。梁正宽对梁大广说:“撕封条我承担一切责任,这个你不用担心,让他们来逮捕我!”
梁大广笑了笑,于是两个人就去大楼左侧的电梯口,他们上了六楼,梁大广进门后打开了空调,让梁正宽先坐,他拿起座机给孙春香打了电话,电话已经关机,梁正宽知道梁大广是给孙春香的电话,便说道:“你还惦记孙春香吗?”
梁大广放下手中的电话,望着梁正宽,满脸的疑云,梁正宽已经把袋子里的酒菜摆好在茶几上,示意梁大广坐下喝酒,梁大广便坐在沙发上,接过梁正宽递过的一杯白酒,望着客厅四个月前张贴的大红喜字,呆呆地望着,梁正宽见状对梁大广说:“撕掉它吧,她已经睡在了梁宏民的被窝!”
梁大广听罢转头望着举过酒杯要碰杯的梁正宽,问道:“你刚说什么?”
梁正宽说道:“大广哥,来,先干再叙。”
酒杯碰响,两人一饮而尽杯中酒,梁正宽问道:“孙春香这三个月来探望过你吗?”
梁正宽回答道:“审查期间是杜绝一切外界联系和往来的,包括东西都送不进来,美其名曰是品茶,这三个月来我品到了各种各样的茗茶,我于是把心静了下来,我用三个月的时间细细地去思索一个问题~人为什么活着?活着又是为什么?我思量来思量去,我觉得人活着是因为一口气,正因为有了这口气人,人就没办法停下来,就像吸取了养分的各种植物,它们拼命地去吸收土壤里面的营养,经过光合作用,然后就拼命地生长,一刻也不会停顿,直到开花结果,在开花的时候争奇斗艳,这个时候会引来蜜飞蝶舞,多么和谐共生的情形?在果实成熟的时候,却会被连根拔起;这反映在人身上,就是这口气最终会促使人去拼命地工作和劳动,因此就会拥有不同量财富,恰恰就是这财富,犹如植物的果实,最终会被连根拔起。财富仅仅能满足原始欲望的时候,就是说能解决衣食住行等基本需求时,一切显得风平浪静,而当财富在足够多的时候,一场浩劫就会开始,比方说大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小到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即是至亲的人,哪一个能脱离其中呢?只不过是有的人顺应,有的人抗拒,恰恰就是不同的处理原则,造就了截然不同的表相,但其本质是一模一样!这人类社会本身就是设好的局,这个局围绕的核心就是财富,而权力正好是设局的参与者,你说哪个诱惑力更大呢?”
梁大广说着举杯回敬了梁正宽,又一杯酒下肚,梁大广继续说道:“我娶孙春香就是个错,也就是一个设定好的局,这个局起初是围绕一笔抚恤金,还有设局者的美好蓝图,我是糊里糊涂踏了进去,促使了设局者的目的实现,甚至他们为实现其目标不惜牺牲入局的人,所以孙春香最终躺在梁宏民的怀里是定局,从桂林之行的尧帝庙许愿,我就知道结果,不过是用行动做了一次验证而已!”
很快两人的话开始多了起来,两瓶酒下肚后,梁大广取出了酒柜里珍藏的上等白酒两人继续喝将起来。
梁正宽喝酒间给梁大广说:“你的判断很准确,梁宏民和孙春香已经同居了,听说正月待客广而告之,大广哥,你要挺住,她还没有和你离婚就这样!”
两人言不止酒正欢,这时有人敲门,梁正宽摇晃着身子打开房门,只见梁拴劳头在前脚在后进了房门,直接跪在梁大广的面前连磕响头,梁大广没有起身,梁正宽赶忙去拉梁拴劳,梁拴劳死活不愿意起来,梁大广说道:“拴劳大哥,你再磕头我就被你磕死了!起来说事吧!”
梁拴劳这才缓缓起身,端端正正地站在梁大广的面前,等待梁大广发落,梁大广让他坐下说话,梁拴劳哪里敢坐下,梁正宽便拉他坐在沙发上,梁拴劳屁股挨了一下沙发又站了起来,索性蹲在茶几前,不停地重复一句话:“老哥对不住你,你说咋办我都答应……”
梁大广见梁拴劳执意要他发落,他就直截了当地对梁拴劳说:“既然如此,那我就说几句,彩礼退我,其他的费用少说也有30万,我认了,我不会责怪你们的,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我认了,另外我要孙春香把我给她的那九千元香火钱退还给我,这话你给她要带到,我就迷信这一回,我感觉正是她那九千元香火钱花得值,花得有结果,也祝愿你们全家其乐融融,幸福安康!年过了民政局上班了,我会去撤掉结婚证办理离婚手续的,你看还有什么需要我表态的?”
梁拴劳听罢又一次跪地磕头,梁大广气得直呼道:“好我的大哥,我还活着呢?没死呢,你看你已经三次这样烧我了!快快起来回去吧。”
梁拴劳谢罪后起身,他对梁大广说:“兄弟呀!你看这样好不好,其他花费我还是认一半吧,要不让我余生心不安啦。”
梁正宽这时说话了,他说:“拴劳大哥,你就按大广说的办就是了,大广能这样处理就有他周全的考量,这事就这样了断算了,不要再你推我让的,来坐下来一块喝两盅。”
梁拴劳的确是明白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和一张银行卡,递给了梁正宽后说道:“这是1万块钱,算是香火钱吧!那张银行卡就是你当时给的彩礼钱,春香说她没有动里面的钱。”
梁大广说道:“不亏大哥是生意人,给我九千块钱就行了,我要是要钱,你恐怕给我一百万这事才能了,我只是在寻找心理上的安慰而已,意义不同。”他说罢接过那沓现金,从里面抽出了一千元退给了梁拴劳。梁拴劳接过钱边鞠躬边后退,一直退到了门口,这才拉门闪身离去……
随着“砰”的一声门被带上,梁大广和梁正宽对视了片刻,梁正宽问梁大广:“你说孙春香的两个孩子是不是就是梁宏民的?我咋看都像得不得了!”
梁大广笑了笑说:“有时猜测比真的还真,但猜测永远是猜测!我现在才想起梁宏民说的一句话,他说有些事要琢磨,说明白了反倒不好,让我退出是明智选择,现在终于琢磨透了!呵呵呵!”
梁正宽笑着说道:“这么说我们的猜测是真的?那黄榜的事儿莫非就是梁宏民所为!细细推敲推敲。”
梁大广说道:“猜测如果是真的,我想孙春香绝对不可能祸害我,如果猜测不是真的,那孙春香为什么要倒向梁宏民?”
两人正说着,门开了,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孙春香,梁正宽一见孙春香进来立马起身告退,梁大广很是诧异,这如梦境的现实让他云里雾里,他起身凝视着孙春香,两个人对视着,孙春香一下子扑到梁大广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梁大广不知道如何是好,孙春香让梁大广抱紧她,梁大广一动不动地站着,像雕塑一样……
孙春香见梁大广没有反应,止住了哭声,她麻利地收拾了茶几上的东西,打开卫生间的热水器,要梁大广脱下衣服,她要给梁大广洗一下衣服,孙春香见梁大广不肯脱下衣服,就对梁大广说:“脱下衣服去洗一下澡,虽然不是犯人,回来了也应该洗澡换新衣服,这应该讲究讲究,有人说家里面亮灯了,我就知道你回来了,他们封了家,我也没地方去,就暂住在孩子他爷奶家,我给你说话你听见了吗?”孙春香说话间给梁大广从卧室衣柜里面拿出来换洗的衣服,梁大广一句话都没有说,脱衣进了洗澡间……
孙春香则忙着给梁大广洗衣裳,打扫卫生,等梁大广洗完澡进了卧室,孙春香忙得擦擦洗洗,累得满头大汗,她一直忙到了迎新年的凌晨爆竹声响起,满村一阵阵激烈的烟花爆竹响罢,房子客厅厨房让她已经擦洗得干干净净,她这才去洗澡间洗了澡,搭好洗过的衣服,才进了卧室,梁大广已经呼呼大睡。孙春香轻轻上了床,睡在了床的另一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而梁大广的呼噜声则是此起彼伏,睡得很沉……
她终于缩进被窝里,一颠一倒大胆地去亲吻梁大广时,梁大广被唤醒,也开始亲吻起了孙春香,两个人颠鹰倒凤起来,正是新婚不如久别离,一夜尽欢……
浓浓的爆竹声响没有惊醒酣睡的梁大广,1999年的大年初一便来到了梁家滩,孩童们早早就起来,穿上过年的新衣裳,欢呼雀跃地开始串门讨压岁钱。梁大广的几个小侄娃一早就围在了梁大广的大门口,等待着大门的开启,黑球和兰兰也来了。
睡在梁大广怀里的孙春香,一觉醒来发现天已经大亮,赶紧起来叫醒梁大广,自己先穿衣服洗漱完后准备下楼去开大门,梁大广便问起了孙春香:“我知道你是为什么要过来陪我?你是良心不安,还有就是离婚证的事,是不是?”
孙春香刚准备出门,听见梁大广问话,便驻足答道:“大广叔,真让您说准了,表面看似我对不起您,但是我这样做是正确的,您应该娶一个能生娃的,为您生儿育女,延续香火,继承家业,这才是正道!我今天告诉您一个真相,这个真相我也是我们结婚后才知道,我想来想去还是告诉您,我知道您会守口如瓶,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您也会原谅我,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您!我现在就告诉你,黑球和兰兰都是梁宏民的血脉,梁宏伟发现自己没有生育能力,为了能挽留我,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了梁宏民,梁宏伟为了达到目的,在计算好我的受孕期偷偷给我下了迷药,让梁宏伟实施了他的计划,梁宏伟如果不出意外,这瞒天过海的事恐怕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人知道,您被带走调查后,我怀疑梁宏民为了报复张贴的黄榜,就去找梁宏民问,后来他亲口说出了这隐瞒了十多年的真相,他要为他的骨肉承担责任,您也想要自己的血脉,所以我选择梁宏民,我们才是真正的原生家庭,请您谅解!另外我说明一点,在没有您撤结婚证之前,我依然是您的老婆,我不会在我们合法夫妻的期间,和梁宏民有身体上的接触,我孙春香是一个堂堂正正的女人,您什么时候想通了,您什么时候办理离婚,我再让他明媒正娶……”
梁大广听后很平静,起身穿衣服,孙春香便出了门,还没有等梁大广洗漱完,一群孩子便涌了进来,不约而同地给大广磕头拜年,其中黑球和兰兰一个劲地喊着:“爸爸新年好!”
孙春香在孩子们进来之后才进来,梁大广的侄娃们则亲切地喊孙春香:“大妈新年好!”
梁大广看见孩子们都磕头讨红包,便去把昨天晚上梁拴劳给他的钱拿了出来,给了每个孩子一百元钞,孩子们便兴高采烈地下楼串门去了……
孙春香对梁大广说:“我还是叫您老公吧!你也得给我红包。”
梁大广不假思索给了孙春香一千元钞,笑着说:“太现实了!难道你要把你婆爸昨天晚上退我的钱又捞回去吗?”
孙春香笑着说:“我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你想通了再离婚,你可以一生都想不通!”
梁大广说:“那你先给老汉做饭饭吃,完了去看看我爹娘吧。”
梁大广和孙春香的新年过得的确没有任何异常,后来正月的走亲访友都是梁大广带着孙春香已经黑球和兰兰,俨然亲密无间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