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的厨艺其实相当不错,色香味俱全。但阿京一小碟都没吃完。猪蹄烤鹅长寿面,她实在是撑饱了。
路子善把一碗长寿面唏哩哗啦干完了,又将小碗的蛋炒饭倒一般几口扒拉了。风卷残云,面前一会儿就干干 净净。颗粒归肚。
阿京看得发怔。这不叫吃饭。这叫倒饭。直接往肚子里倒。
路安笑笑:“二叔属牛的,吃一顿管饱两天。等下还要反刍呢。”
路子善将面前的盘碟一堆,笑眯眯凑在阿京面前:“娃娃,莫忘记你叫我什么了啊。”也不等阿京回答,站 起来,拖着长长的青布褂,趿着一双大人字拖,犹如从洒馆里走出来的孔乙已,只差一大条长辫子甩着,踢 嗒踢嗒出去了。
路安看他出了门,向阿京笑笑:“别介意,二叔就是这么个样儿。”
阿京噙着服务生送进来的果汁,笑着摇头:“怎么会介意?二叔很有意思。”
心里仍有些好奇:“为什么要把二叔叫将军?”
路安擦擦手:“下午有安排吗?”
阿京摊开双手:“想安排,可是不敢出门。恐怕一出去就被人给拖了去了。”
路安笑笑,将阿京的大衣取下挂在手臂上,拉她起来:“我带你去了解一些东西。”
两人出来坐了观光电梯,路安按亮九楼,电梯缓缓上升。
阿京微微地抬着头,出神地看着玻璃墙外飞快移动的景致。她有恍如梦里的感觉。出差。本来都预计快要回 翠湖城了。没有在办公室里忙得晕头转向。却在这样一个神秘的地方和一些神秘的人在一起。有什么东西要 变了吧?隐隐有这样的预感。
路安斜靠着墙,望着阿京。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长发下是粉妆玉彻的半张脸。犹如一尊美丽的雕塑。她还 是爱走神。无论在哪里。一不小心,就沉入自己的世界里去。
“阿京。”
“嗯?”阿京转头。
“多笑笑。”路安望着她,暗蓝的眼睛凝望着她。阿京觉得似乎被看到自己的心里去了。
“我有笑啊。”她微微笑起来。
路安望着她,没有和她一起笑,带着些沉思看着她。
阿京有点窘。这样被人直视。
幸好电梯到了。叮地一响,门轻轻打开。路安捉住阿京的手,紧紧握着,带她出来。
阿京没有声响,默默跟着。面前这个男人,和他处得,并不久。可是,就这样被他捉着,拉着,她竟不反感 。反而,觉得很踏实,很安全。
楼里很安静。长长的一条通道,没有一个人影。
路安径直走到一扇门前。门上有小小的指纹锁。他按上大拇指。门里发出极机械的声音:欢迎光临陈列室。
门打开,所有的灯全都亮了。满室亮堂。是一个不小的陈列厅。挂着许多的照片。黑白的,彩色的。
迎面的一幅,很巨大,两个穿着中山装的男人,并肩站在一起。满面含笑。
“这是单行道的两位开山老祖。”路安指指照片。“单行道是一个帮会组织。从一开始的几个人,发展成现 在的帮会集团。分会组织遍及许多国家。我父亲和二叔,是大陆地区的掌权者。也就是你听到的称呼,将军 。”
沿陈列室慢慢走着,路安指指一张急救室图片:“我们拥有世界上最先进和武器和医疗及科研设备。帮会人 员,都有一技之长。其中,多数拥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绝技?阿京望着路安。
“比如,阿叶的拳脚功夫一流,而我,有失传多年的点穴神功。”路安说话间,放开阿京的手,手指不经意 地在她手臂上碰了一下。
仿佛被高压电击中,阿京瞬间觉得手臂一麻,震到全身。想要迈开步子,却动弹不得。只能睁大了两个眼睛 ,呆呆望着路安。
路安轻轻抬手,也不过是轻轻一碰,阿京全身一松,似乎刚刚那一下,中了孙悟空的定身法。
“神奇么?”路安笑了笑。“也许像神话传说,但这些东西的确存在。单行道收罗这样的人才,委以重任。 去完成许多看起来无法完成的任务。”
一副照片,是一个满身是血的人,倒在一堵黑色的墙前。路安轻轻地敲敲相框:“我们有严明的纪律,绝不 可以为非作歹,草菅人命,否则,杀无赦。”
阿京没有吱声。无规矩不成方圆,尤其这样的组织,只会更严厉吧。
“单行道只做有规矩的买卖。在黑白两道间都有极好的名声。”路安继续走,忽然回头看着阿京笑笑:“我 并不想介绍这些给你。可是你既然卷进来,就无法避免。多知道一点。会更安全。”
陈列室中间有小小的桌几。阿京走过去,坐下来。
“米字军是几乎与单行道齐名的黑道组织。唯一的区别是,他们什么都接。什么都做。因此,在许多任务上 ,与单行道结成了对头。”
“米字军为什么突然把矛头指向你,我们一时还没有查出来。”路安看着满屋子打量的阿京。杨本虎这三个 字从他心头一闪而过。
“杨……”
阿京忽然跳起来,直奔一幅照片。打断了路安的话头。
这幅照片里,一幢破烂的教堂前,站着三个男人。中间那个,很年青,大而有神的眼睛,浓黑的眉毛。一只 枪斜跨在肩上,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阿京的手轻轻地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抚过。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爸爸,爸爸!”阿京把头抵在放大的照片上,眼泪悄没声息地流下来。
那是年青的父亲。疼她爱她的父亲。下巴上没有留扎人的胡须。眼睛里还有少年人的调皮。就是那样的眼神 ,就是那样常挂在嘴角的淡淡的笑意,淡定而稳重的父亲。曾经是她和妈妈的天堂一样的世界里的擎天柱。 怎么会在这里看到父亲的照片?
阿京的身子摇了一摇,仿佛又回到那个噩梦的下午。陕小的巷子,倒在血泊中的父亲,身体还有温热的父亲 。凄厉的呼喊,一声声回荡,却再也叫不醒亲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