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醒过来,看看白色的墙壁与头顶的日光灯,有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愣怔了一会儿,渐渐想 起,晚上横过马路,过来一张车,一个男人,从车窗中伸出手来,然后,什么都记不得了。
那么,现在是在哪时在?阿京想坐起来,却觉得头重得像戴了个铁套,隐隐作痛,全身无力。不由轻轻哼了 一声。
听到声音,一个白色身影走过来,阿京抬头望那张邻家男孩一样温暖的脸,有些吃惊:“阿华?你怎么在这 里?我在医院?”
“偏不要我送!”叶正华递过一杯水和几颗药片,笑着怪她:“看看吧,差点就被人下黑手,幸亏我及时赶 到。”
下黑手?绑架吗?阿京心中奇怪,不知道晚上到底是因为什么,竟有人对她下手?无钱又无势,也不曾得罪 过什么人,这绑架来得奇怪。是不是某些黑势力寻仇,竟找错了人?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比窦额还冤?
心中疑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这个问题悄悄埋在心中。经历过太多事情,变得慎重,有些东西,还是不 要随便问。
“你的头有轻微伤害,还在发烧,先住几天院吧。我已经帮你给公司打过电话请假。”叶正华笑着:“我去 打些白粥来,你吃一些,怕身体没好,不能吃得味重。”
阿京点点头。向他感激地笑笑。出差在外地,新公司人手又紧,遇上这档子奇怪的事,可真病得不是时候。
正在凝神间,听得手机铃声大作,接起来,阿锦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响起:“阿京她现在醒了没有?”
阿京将电话拿得离耳边远了一些,心中觉得很温暖,淡淡笑起来:“大嗓门姐姐,你要做什么?”
“哇,阿京,你醒啦?”阿锦叫起来:“五年里没见你病过,你都会倒下,真是千古奇观!还发烧住院了! 我担心死了。现在好些没?”
“好多了。休息一下就好啦。”
“你要按时吃药,不准拖拉,有什么随时打电话给我。”
“你真像老妈妈一样”,阿京轻轻笑起来,交上这个直肠直肚又掏心掏肺的朋友,是她活到现在为止,遇到 的最幸运的一件事。老天还是慈悲为怀的。
“鉴于你目前生病,又在异乡,为避免你独自凄凉,悲伤难过,我决定送你一个大大的礼物,让你惊喜一下 ,然后快快好起来。”阿锦在电话那头不无得意,咬文嚼字。
“什么礼物 ?”阿京轻轻笑起来。其实,只要有阿锦这个电话,已经足够了。心里已经很开心。还有人惦 记,有人关心。这不是很好吗?
“总之你肯定喜欢。暂时保密。一会儿礼物就来啦!我再打电话给你!”阿锦故弄玄虚。有些得意。阿京笑 起来,想像得出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张牙舞爪的样子。
挂断电话,阿京坐起来,头仍旧晕。她披起一件衣服,坐在窗前的沙发上,望着远处小小的一个花园。花园 里种了许多的万年青,中间有个圆圆的花圃,开了些红色粉色的月季,娇艳欲滴,在一片绿色中格外赏心悦 目。
这个花坛,和母亲在学校的办公室前的那个花园有些像,也是种了些月季,现在,也正怒放着吧?
很久没有去看妈妈了。她应该还好。有任叔叔照顾着,应该是放心的。阿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来不生病 的。便是八年前,在黑沉沉的夜里扑进冰冷的水库,爬上来后冷得发抖,和衣躺在冰凉的大堤上,也没有生 病。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
人一生病,就变得脆弱起来。阿京心里酸酸地,突然很想去看看妈妈。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血亲啊。无论 认不认,那总是妈妈,怀胎十月,又抚养了十六年的妈妈啊。
父亲还在的时候,日子过得多么快乐,她是爸爸的小宝贝,妈妈是爸爸的大宝贝。
阿京从来没有怪过母亲。错不在她。她只是受不了父亲去世的刺激,她只是爱得辛苦。然后,在女儿和丈夫 之间,打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怨结。
究竟为什么母亲会那样恨她?八年了,阿京只敢远远地站着,不敢去触摸,更不敢去探究。生怕一靠近,就 刺到母亲,让她更痛更敏感。这个结,也许永远都打不开了吧?与其伤害母亲,不如默默承受所有的痛。
止不住又叹一口气。阿京低下头来抚着自己披在肩上的头发,心中难受,竟没注意到门外轻微地响动。
路安拎了一个大礼篮,站在病房外。他来了好几分钟了。
宽大明亮的窗前,棕黄色的沙发里,坐着穿淡蓝色病服的女孩,披着一件浅粉的外衣,瀑布般的头发披散下 来,洒满整个肩膀。
女孩静静地望着窗外远处的花园,忽而低下头,似乎长长地叹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叹得专注,叹 得孤单,独自低头伤神,没有注意到门口久站的身影。
路安望着这纤瘦的身影,心头有迷惑闪过。二十五岁,仍是花儿开得正美的年龄,哪里来那样多的愁和痛? 为什么这空荡荡的病房里,充满清寂和寥落?
路安轻轻用手在门框上敲了两下。
病房里很安静。听到声响,阿京站起来。回过头。看着门口高大帅朗的男子,蓝条纹的休闲衫,黑色的风衣 ,站在白色的房间里,玉树临风。
路安的心咚地跳了一下。这个女孩!白晰秀气的脸。带着一些忧伤的眼睛,睫毛如两排小刷子在脸上投下弯 弯的侧影。
……似曾相识……
不,记忆深刻!
是她。没有办法忘记那一幕。站在大理石柱下的悲伤的女孩。眼泪如晶莹的露珠滚落,纤细的身体像风中抖 动的绿得透明的叶子。痛苦却又坚强。
原以为,人海茫茫,这样的感动与心动只是一面之缘。却没想到山水相逢,竟在这儿看到她!
无数的念头电光火石般从路安心头闪过。
他微笑着:“阿京?”
阿京站起来,望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帅哥,愣了一秒,有些迷惑地笑起来:“你是我遇到的第三位认识我而我 又不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