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交代的,该提意见的,云景都阐述清楚了,只要大方向不出错,云景打算当个闲人。
一个国家要发展,要看向未来,单靠一个人是不行的,需要一个又一个的人才成长起来,否则永远都只是空中楼阁,少有波折就会轰然崩塌。
而今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不一下子出现灭国之灾,大离的时间还是很充足的,最多一两代人就可以和世间大多数国家看齐了。
可这只是美好的想法,异域文明的诅咒不解决,永远都是横在心头的一根刺!
暂时不去想那么多,云景辞别朝中重臣后就去往他位于京城的府邸,当初武轻眉送的那座。
其实不管当初考上探花郎还是成就神话境,朝廷都给云景修建了府邸的,只是当初武轻眉送的那座他住得更习惯罢了。
云府在大离京城算是很特殊的一个地方了,明里暗里都有很多护卫存在,是朝廷安排的,倒不是为了保护这里的安全,只是出于防止宵小来这周围搞事情。
这人呐,站得足够高,很多东西都自然而然的在靠拢了……
天刚亮,云府所在的区域还是很清静的,路上行人都没有几个,倒是巡逻护卫挺多,老实说,这并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很多时候云景不喜欢呆在京城就因为这个。
门口灯笼高挂,光芒已经逐渐被天光取代,守门的仆人很尽责,半夜下来也没打瞌睡,时刻都有着充足的精神。
当云景来到门口的第一时间就被仆人注意到,没有那种主人归来却不认识的情况发生,其中仆人精神一正,赶紧上前行礼道:“少爷回来啦”
另一个仆人则很有眼力劲的将正门打开。
“嗯,辛苦了,不用管我,等下换班就去早点休息吧”,云景点点头迈步踏上台阶。
仆人心头一暖,道:“我等下人哪儿说得上辛苦,少爷在外奔波才叫劳累呢”
“好了,我自己进去就行,对了,以后天亮就把门打开吧,整日关门闭户也怪冷清”,云景摆摆手道。
仆人止步点头说:“小的明白了”
小时候在小溪村,但凡家里有人都是大门敞开的,村民路过无不打声招呼,很有人情味,端着碗满村子跑都是经常的事情,太过曲高和寡一点意思都没有。
“拜见少爷”
云景刚刚踏进大门,闻讯的青梅青月便来到了近前行礼,行礼后青梅手提香炉给云景引路,青月则用拂尘给云景扫身上压根不存在的尘埃。
她们到底是桑罗皇宫出来的,受过专业训练,细节之处可谓无微不至,曾经或许有过不切实际的念头,但很有分寸,清楚自己的定位,早就打消某些想法了。
走向大厅,云景道:“给我准备些热水,等下要沐浴”
“婢子明白”,青梅点头,快步离去安排。
旋即云景问身边的青月:“这段时间还好吧?”
“回少爷,一切都好”,青月笑道,旋即稍微沉吟又说:“只是这段时间有很多人想方设法送来了请帖和拜帖,宋管家有过吩咐,少爷不在,都给推辞了,然后几乎每天都有很多人想送礼,宋管家吩咐一概回绝,然后我们的各项生意很好,赚了不少钱,都登记注册的”
她几句话就概括了云景不在这段时间的情况,至于账目之类的并未提出云景过目之类的话,那就有些逾越了,应该是管家宋岩对云景说的,分寸拿捏得很好。
闻言云景道:“小宋做得不错,该拒绝该推辞的直接一些,倒不是不怕得罪人的原因,总之尽量少给人留下结党营私的印象,那不好,毕竟而今我的身份有些特殊”
“宋管家也是这么说的”,青月点点头道。
不纠结那么多,云景转移话题道:“若是平时无聊的话,有事情做即可,产业就不再扩大了,尽量收缩吧,你们应该知道,在大离,但凡与我有关的生意挣钱根本没有难度,人们恨不得直接送来,其次,挣钱并非本意,以后将挣的钱拿出八成去做善事吧,打好招呼,善款别进了某些贪得无厌之人的腰包,这事儿我会和小宋说的”
“婢子知道了,过后就去安排,少爷心善,是万民之福”,青月点头道。
摇摇头,云景说:“这样的话就别当着其他人说了,民心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有些犯忌讳,虽然没什么,但某些人可不这样认为”
“婢子谨记”,青月心头一凝认真道。
她心头明白,自家少爷的手段,要什么没有?做善事是处于本心,但若被有心人认为是在收拢民心,这让皇室如何自处?
有些时候啊,站得高固然好,但越是如此就越是需要注意各种细节,回叙压根没什么,但架不住有心人乱想。
纵观历史,这也是为什么每一位夫子都深居简出过着简单生活的原因。
可云景还年轻啊,总不能如同那些夫子般‘避世’养老吧?
“见过少爷”,早起的图波、索图和云景打招呼。
云景笑道:“两位先生早,修为又精进了不少”
“少爷说哪里话,先生不敢当,我等这点微末计量在少爷面前不值一提,整日清闲,也就修炼点庄家把式打发时间了”,图波赶紧摆摆手道。
笑了笑,云景挥挥手说:“你们忙,不打扰你们了,对了,待会有件事情需要你们走一趟,提前准备一下”
“少爷吩咐一声即可,我们随时都可以的”,索图点点头说,没问是不是要去砍谁,反正是走一趟的轻松活儿。
入府一路和熟悉的人打招呼,到大厅的时候青梅就来说浴烫已经准备好,尽管云景偶尔才会来这里一次,但很多东西都时时刻刻准备着的。
“给我准备一套麻衣布鞋放在门口就好了”,云景点点头走向浴室。
没要人伺候沐浴,青梅她们也没提,早就知道云景的习惯。
出了一趟远门,等下回家,云景自然是要收拾一番的,尽管对他来说清洁自身不过一念之间,但仪式感还是要有,说句传统的,是不想把晦气带回家。
而且是回家嘛,也就没必要穿那么张扬了,粗布麻衣即可,再珍贵的面料衣衫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回家去都是熟悉的村民,太过扎眼没必要。
沐浴完毕,穿上简单的衣衫布鞋,头发用丝带随意扎在脑后,神清气爽又舒服。
他沐浴的时候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都是他喜欢的清澹口味,吃早餐的时候,云景对候在一旁的青梅她们说:“青梅青月,你们和索图先生他们带人去一趟庆丰大道最大的那处院落,那里如今重兵把守,出示我的名帖即可,有我的一些东西,你们去拿回来入库,东西很多,人手不够就请护卫那里的朝廷成员帮忙吧,东西带回来暂时入库,我会让宋岩接管,这是清单”
说着云景将清单递给他们,他所说的东西自然是回来时白文浩和白青鳞送的‘盘缠’了,一两百车呢,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大离没有的珍宝。
如何处理云景没想好,拿去卖是不可能的,最多以后慢慢当做礼物送人吧,年祭过后拜访亲友倒是可以让宋岩挑一些准备着。
虽说云景自问在神话境这个层次也是堪称顶尖的存在,但他还年轻,不似黄昌阳他们活了几百岁连亲人都几乎没有了,所以作为晚辈,不管自己成就再高,该拜访的还是要走动走动。
“好的少爷,我们这就去办”,青梅结果清单点点头道,压根没意识到云景那些东西的价值在大离这片地方是何等的恐怖。
再珍贵的东西,在这片地方云景也不担心安全问题,他都是有数的,哪怕‘弄丢’他都能轻易找回。
点点头云景说:“你们去吧,等下我吃完就直接回去了,有事儿通知宋岩一声,紧要的他会与我知会”
“婢子告退……”
云景凡事都将宋岩放在前面,倒不是信不过其他人,而是家有家规,很多细节都得在日常体现出来,否则一旦养成习惯,规矩乱了,闹出笑话就不好看了。
况且宋岩从小就跟着云景,本就是云景最得力的心腹,很多时候宋岩是有资格代表云景的。
曾经的宋岩不过云景小小书童,而今走到那儿都是人人敬仰的云府大管家,说句不恰当的,纵使大离天子都不敢给他轻易甩脸色!
不疾不徐的吃了早餐,想了想也没什么遗漏的,云景便迈步瞬间消失在了原地,南下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以他如今的速度,大离京城到牛角镇盏茶都能跑十几个来回,就跟隔壁串门没什么区别。
这会儿还早,冬日的太阳都才刚刚升起,回家指不定还能赶上早饭,虽然吃了早点,但很久没有尝到娘亲做的饭菜了呢,云景觉得自己还能干三大碗饭。
从大离京城出发,云景很快就出现在了江州上空,这会儿来福和龙鲸从他袖子里钻出来了,于是稍微放缓了速度。
它俩自从登陆后就一直隐藏在云景袖子里,毕竟化作本体的话估计会吓死不少人,云景也没让它们在人前出现。
大地上数十里宽的漓江依旧,蜿蜒去远方,上下一眼看不到头。
俩一两尺长的‘小家伙’从云景袖子里出来,来福冲着某个方向摇头摆尾,云景读懂了它的意思,是在给龙鲸指点它以往的老巢呢。
笑了笑,云景说:“去吧,记得别闹出大动静惊扰各方,玩够了就来找我,再给你们介绍几个‘小朋友’,到时候你俩可别欺负它们啊”
听到云景的话,俩小家伙明显很开心,蹦跶着表示不会给老大添乱的,然后就一熘烟跑了。
看着它俩离去的方向,云景自然信得过它们的兽品,很省心,没添过乱。
只是一条澹水蛇一条咸水鱼,居然能玩儿到一起……,好吧,它俩本就灵智无比,不能与寻常兽类做比较。
也没去纠结它们,云景反倒是微微摇头自嘲道:“原以为自己早就能波澜不惊了,游子归乡,近乡情怯,归心似箭这样的情绪都不会有,可终究还是有一部分这样的心态啊,居然忘了带点礼物回来,算了,都在京城的,抽空再取吧,反正挺方便”
摇摇头,云景朝着牛角镇方向而去。
他不觉得因为回家而造成形态波动从而连细节都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好,其实蛮不错的,证明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活成了一块没有感情冷冰冰的顽石。
不过空着手回去,会不会被爹娘数落‘白眼狼’?
这么一想云景居然还有点期待……
途径新林县上空,这里到底有云景在意的人,还是下意识念力扫了一下,‘看到’林星语在风刀门深处单独一个人处于房间做女红,就连院子外来禀报事情的门人都没第一时间理会。
曾经名满新林县的江湖女侠林星语,和云景在一起后,风刀门整合新林县几个门派发展壮大,她渐渐的已经不再主事儿抛头露面了,而今整合新林县势力的风刀门已经发展到了周边几个州府,尽管她不再主事儿,但门下依旧牢牢掌握在手中。
见她挺好,云景暂时也没去打扰她,先回家再说,反正回来了,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
许是心头有感,当云景念力扫过的时候,做着女红的林星语动作一顿下意识看向窗外天空,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心头些许担忧瞬间一扫而空。
对于在意的人,女孩子的直觉总是让人难以理解……
很快云景就出现在了牛角镇上空,白止不在郊外小院,一大早就去镇上她自己经营的小店铺忙活了,对她来说,或许只有自己忙碌起来才能忘却牵挂吧。
云景去往龙国后留了一道意识分身的,相处起来或许没有什么区别,但终究不是云景本人,很多时候白止也还林星语也罢,都几乎不和云景意识分身相处,最多偶尔见一面说说话聊表相思,而且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云景也没做出过任何‘严于绿己’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先回家见过父母再说,云景并未去打扰白止。
白止如同林星语一样,当云景念力扫过的时候,莫名心头阴霾一扫而空,脸上展现明媚笑容,甚至还下意识在意起自己的妆容来。
‘小宋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喝茶听下人汇报事情,啧,那样子,整的比少爷我更像大爷’,留意到宋岩云景也是哭笑不得。
管他呢,人家尽心尽责的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还不许他享受享受啊。
一心回家的云景也没在中途逗留,直奔小溪村而去,甚至都没去和小羽小黑他们打招呼。
纵使再怎么急着回家,云景却并未直接飞去小溪村,而是在牛角镇外落地。
这个时代似乎时间过得格外的慢,牛角镇和云景记忆中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要说丝毫变化也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
曾经那些人,随着时间的过去总规有些变化,有的则已经不再了。
除此之外,看似平静的小镇,实则鱼龙混杂,单单是真意境就不下上百,只是这些人都很低调。
这些真意境,有的是朝廷安排的,有的是江湖中人。
曾经的牛角镇,出了李秋外,一个先天都找不出来,而今低调的汇聚了这么多,自然是因为出了云景这样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要说这些人图什么倒不至于,可若是能和云景有关的人结交上呢?即使不成也没有任何损失,人心啊……
站在牛角镇外,路上行人匆匆,然而却没有人留意到路边的云景,他就仿佛不存在一样。
当初那座写着牛角镇名字的牌坊依旧伫立,云景就站在牌坊下。
这座牌坊存在一百多年了,历经风雨早就饱经沧桑,它见证了无数的行人和故事。
曾经云景第一次来牛角镇看到的就是它,当时云景两岁,还是父亲走了几十里路用箩筐挑着来的。
第一次云景长时间和家人分别也是这座牌坊见证的。
伸手轻抚不知道多少人经受过的牌坊底座,已经油光水滑盘起了包浆。
云景思绪有些飘忽,似乎依稀还能听到当初弟弟云冬那不舍的呼唤,依稀还能看到娘亲捂着嘴转身不让自己看到她流泪的脸庞,还有父亲咬牙撇头红着的双眼,甚至师傅的话依稀还在耳边回荡,分别不苦,苦的是分别后再无相见之日……
‘本是年华正好,何来这么多的感慨?’
释然一笑,云景朝着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迈步而去,道路两旁,每一棵树,每一块石头,每一个拐角,都是他无比清晰的记忆。
牛角镇的牌坊不再孤单,云景的一次次成就,都让这里树立了一座座崭新宏伟的牌坊,但唯独‘牛角镇’那座牌坊,它才是最特别的。
至少,对于云景来说是最特别的。
牌坊不再孤单,云景也不再是初来这个世界两岁之时那么茫然忐忑……
走在曾经走过无数次的熟悉道路上,走着走着,云景心头不禁生出一丝唏嘘的情绪。
道路两旁,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棵小树生长,明显没有栽种几年,朝着小溪村方向,一开始的已有丈高,可到后面,却是种下明显没有几天。
“每个月都有人来这条路上种树,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是啊,为什么呢,莫不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谁知道,哈哈,管他呢,再过些年,夏秋时节应该不缺果子解渴了……”
路上行人偶尔提及路边的新树,不过是他们偶尔一瞥时的言谈罢了,没有人会去深究。
‘她还在继续啊,每年每月都是如此,何必呢,何苦呢’,云景心头复杂唏嘘道。
他当然知道种树的人是谁,甚至如今还知道对方为了每月种这些树奔波所得都花在请人种树上面了,那人在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情,一直都在这样做。
而且云景知道,对方这样做的目的,那人不来打扰自己,但那人一直都未曾放下。
不曾放下,不打扰,各自安好。
走在路上,云景脑海中出现了曾经那一道飒爽的身影,策马而来,途中相遇,多看了一眼,江湖儿女,甚至还出言调戏云景呢。
江湖儿女啊,当时正逢大离和北方三国开战,她毅然北上,欲为家国出一份力。
奈何命运弄人,一着不慎深陷囫囵……,云景北上游学遇到,那时她在台上,云景在台下……
那次的偶遇,双方算是有过交集,但也仅仅那一次罢了,然而这么多年,她却怎也没有忘记,不曾放下。
说来可笑,当初那次交集,双方什么都没有。
如今想来,也是从那次之后,云景发现,自己这些年很多地方过得有些凌乱,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当时年少啊,纵使有着前世记忆,也没能处理好与人之间的微妙相处,不期的偶遇,乱了你我”云景感慨道。
他不打算做什么,就这样吧,不打扰,各自安好,其实谁也不欠谁什么。
对方觉得如今的所作所为是有意义的,那她的人生就是有意义的。
在云景看来,或许自己的存在是别人人生旅途中的一个挥之不去的过往,那自己走过的路,途中遇到的那么多人,何尝不是一样呢。
记忆里的东西,那就留在记忆里好了。
‘每逢新芽,犹如心声,更是新生,再不为人知的‘故’事,它总是存在过的,那就让它无声无息在这世上一直存在着吧,或许将来的将来,偶有人提及,便会有那么一瞬间的好奇,这就是‘故’事本身存在的意义’
心头这么想着,云景所过之处,那些道路两旁新种的树苗,开始焕发生机,吐露新芽,于枯寂的冬晕染上一抹嫩绿。
或许这道路两旁的树,直到直到小溪村的岔路口,便不会再种了吧?
几十里路,每月两棵,足够种一辈子呢。
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