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家里”
翠衫鹅黄,俏生生的娇妻立在门口,手中端了一个盆子,正要说着什么,见到屋中正在读书的郎君,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郎君正在读书,还是不要打搅得好,这样想着,看着那浅浅一层的盆底,最终还是决定去隔壁娘家换些米粮来。【..】
“青娘啊,你怎么就想不开,那样一个男人,有什么可图的”老母正好在家,看到出嫁的女儿端着盆过来,怎会不知这是为了什么,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本以为那冯钧是个有志气能上进的,谁承想,竟然就止步于秀才了,实在是若仅是如此也罢了,天下那么多连秀才都没中的童生,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偏偏他高贵,做不了账房当不了掌柜,给别人写写书信也像是屈才了,真是连个小吏都当不上,也不想想家里靠什么支撑,靠他那栋破房子吗
还是靠他那些如今不见影的富贵友人
这年头,又不是不能改嫁,求一个放妻书,自家这么好的姑娘还怕没人要不是她夸,自家的姑娘,在这十里八乡的可是最好看的了
听到两鬓苍白的老母再次提起这个话题,青娘面色不愉,“当初我嫁他也不是图他什么,我青娘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娘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是再提,我便再也不来了。”
老母见女儿死心塌地的,愈发气得肝疼,这话说得,倒像是他们一家嫌贫爱富,还求着她来“借”粮谁家粮食多得要去贴补那个白眼狼
因为冯钧对岳家的关系仅限于表面上的客套疏远,岳家对冯钧也渐渐失了好感,再见女儿这种态度,愈发寒心,倒想索性丢开手不管,但父母哪有不爱子女的,真正能够把骨肉当东西说丢就丢
拖拖拉拉,关系愈发冷漠,明明就在隔壁,平时却是声响不闻的。
青娘见到这种变化,只觉得是父母不地道,女儿出嫁就不当家人了,又总听丈夫说的那些话,也觉得娘家“嫌贫爱富”,“富贵眼”,对不住丈夫种种,再去“借”粮的时候,连笑脸也没了。
小舅子年轻气盛,见到姐姐这般模样,忍不住在她又一次借粮回去的时候堵在了冯家门口,直接掀翻了装米的盆子。
“有本事有能耐,你让他自己去挣口粮啊,瞧不起我们,凭什么还吃我们家的粮食姐姐愿意为了这种人当牛做马,可不要拉着我们一家人都去当他冯家的下人就是供奉祖宗还有时有晌呐,谁见过这种天天奉承白米白面还拉冷脸的主子”
这些话平心而论,骂得不算太狠,但在屋中的冯钧却是听得怒气横生,他当然知道家中有些短缺,不过一时局促而已,连雪中送炭都不肯,这等岳家,以后也别想沾他的便宜。
即便已经三次不第,但冯钧依然信心十足,这次的诗词已经有些水平了,只要再给他时间,潜心研究一下,未必不能够过关,若是得过,便是举人了,到时候便是不再考,当个官什么的也是绰绰有余。
哪里用当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小吏
这般想着的冯钧却是从来没想过,纵然举人当官,一开始也不过是微末官员罢了,照样要被大官呼来喝去,摧眉折腰事权贵的。
忍不住的冯钧出去拉回了青娘,到底是个秀才,小舅子也不敢对他怎样,被冷瞪了两眼也没吭声,由着他们自去,没有再骂。
肚子饥饿,家中没粮,纵然有些骨气的冯钧也说不出“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的话,只当没看见娇妻又去外头扫起了地上的米粮。
再一次科考的时候,冯钧听到了宋家女子的事情。
那个女扮男装科考的宋家女子在之后被家族除族,本应该凄凉落魄地以“失踪”退出所有人的视线,然而或许是她的所为太过大胆,竟是起了先锋的作用,有不少人效仿她的例子,也开始了女扮男装,不过没有科考罢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敢做这样的事。
欢场之中,也有人故意女扮男装,冒用她的名字行事,倒是让这个本应该销声匿迹的人名被炒得火热,六年已过,仍有人念念不忘。
所以,这个宋家女子是那个考中秀才的吗当年因为她的事情,那一科的县令等人也都吃了挂落,若不然,冯钧今日也许不会如此艰难,毕竟,他还是县令亲选出来的案首,多少都能得县令照顾一下。
“不是哪个骗子假冒的吧”
纵然是欢场女子,想要假冒宋家女子,还要有那么几分才学,不然,这个以才学出名的女子,可不是谁都能假冒得了,旁的不说,诗词总要会两首的。
“这次应该不是。”
“前一阵的大胜,便是因她而胜。这一次将军回京述职时候说的,还带了一首她写的词。”
“啊,我知道,是那首词吧,谁说女子不如男,千里江山,谁与凭栏。若得纵马驰天下,当与君子共明冠。”
“真是好生狂妄,莫非想要称王”
“怎么称不得女子若有才气,也未必做不得官,称不得王。那宋家女子恐怕已经是举人了,否则,哪来的一力破关,锋绝天下。”
“一力破关,锋绝天下”原是说那位将军上次大胜的,所谓的异族战场存在已久,此世界的人魔混战也不是此刻才有,那些魔物是真真切切的魔物,并不是对某些异心人士的另一种贬低称谓。
那些魔物也并非纯然没有感情的死物,它们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种族繁衍,之所以不被当做人看待,不被人所同化,实在是它们不容于世。
当一个物种以另外一个物种为食的时候,另外一个物种若还想着同化吸收,那也是太狂妄了。
当然,人类千百年历史,从来不缺狂妄的人,甚至有愿意“以身饲魔”,想要跟魔族产子孕育后代,以期若干代同化魔族的,不得不说,想法很美好,但,呵呵纵然人形魔族跟人类差别不是太大,甚至外型上比人类更美一些,但,魔族就是魔族,谁见过两个种族真的能够孕育后代的,就像狮子跟兔子,它们能够孕育出什么
失败的计划产生的后果是严重的,或许正是因为历史上有过那样的教训,后来的人族跟魔族作战从不容情,哪怕那些魔族狡诈,会用容貌身材等欺骗,但人族也会在发现之后予以斩杀,只不过,到底有些人的意志力并不是那么坚定,还是会因为某些原因背叛人族,愿意相信魔族的好,那些人被人族视为叛徒,若是发现,会一同斩杀的。
上一次的大胜之前是一场惨败,原因就是某个将领被魔族女子迷惑,导致城关失守,不少军士被杀,倒是城中百姓,因为魔族的食物不缺又或者是别的原因,那些学聪明了的魔族学会了长远发展,准备把他们当做种人,饲养起来,以产生更多的人以供日后食用。
魔族并不是太有耐心,以前也做过类似的事情,当时也有不少百姓被迷惑,认为魔族还是很好的,安安生生不劳而获,一个个纵然一开始还抱着警惕心,后来也都慢慢放松了,而不用工作,还能吃好喝好的结果就是子孙多了些。
他们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等到魔族把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孙抓去食用,他们才发现原来魔族竟然是这样的打算,就像人类圈养鸡鸭一样。
在那种状况之下,有些人选择了拼死一搏,有些则选择了得过且过,反正子孙被吃又不是自己被吃。但是,这种情况终究有一天会发展到他们自己身上,当他们不能够孕育下一代的时候,他们就成了待宰杀的一批。
正是因为有前例在,后来人对魔族的警惕自始至终没有放松过,而魔族那边儿,因为死去的军士足够吃上一段时间,它们也没有急着动城里的人,再后来的大胜又很及时地夺回了这座城,所以城里可谓是秋毫未犯,损失不算大。
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位隐藏许久的宋家女子在这一次露出头来,显露出了自己的力量,而她,竟然已经是举人的消息足够让所有读书人震惊,明明没有科考,这么说她的才气必然已经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
碍于先天因素等各种问题,女子是无法留存足够的才气的,换句话说,她们或许有灵性能够做出一些伤风悲秋的著名诗词,哪怕是传天下呐,但她们自身的才气总量增长很慢,或者说是固定不变的,这样一来,进取的地方也就没有了,很多诗词,没有足够的才气,是连念都念不出来的。
而女子或许因为自身柔弱的缘故,诗词也多是这方面的,或许无病时候能够应景,增添一些风雅之气,但真正上了战场,这些诗词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异象不是花就是草的,能伤人吗
不要说人了,那些身体比人族更强的魔族,更是毫无妨碍,甚至某些花草还会对魔族有进益作用,倒是得不偿失了。
所以,从来没有人想过女子能够科考,不是因为她们自身的智慧不足以做官又或者怎样,而是因为她们的才气局限了她们的成就,终其一生不过是秀才顶天,对于整个人族有什么帮助吗
而又有几个女子愿意扛起兵器为了人族而战,又有几个耐得住那盔甲的坚硬,受得了受伤流血的痛苦
“当世巾帼,唯宋家女。”国君在见过那位被御赐为进士的宋家女子之后发出了此语,此刻被一众备考秀才传来,有的面色羞愧,觉得自己不如一女子,有的目露深思,还有些愤愤不平,觉得国君和将军都是被“美色所惑”,却也不好说出来招惹众怒,只敢在之后暗暗发表一些背人之语,以泄心中不平。
这些对冯钧来说都是太遥远的事情,他从没想过那个宋家女会是跟他一样的外来穿越者,哪怕那位已经足够高调,但她的诗词为证,没有一个是他所熟知的,所以,只能说哪个世界都不缺少愿意顶起半边天的女强人。
他也只是一叹,从现代世界出来的,这点儿胸襟还有,不会见不得女人出头,但,也不是太支持就是了,反正他的青娘不是这样的女子,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