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斯特的举动无疑让兰德倍感压力。
他对于自己在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抗拒而感到了自责,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在浴室发生的意外让兰德不由自主地开始注意到了芒斯特身上的某些……他曾经忽略掉的东西。
比如说它那在每一个动作中都会如同烤好的小面包般鼓起的肌肉,如同石块般厚实坚硬的背脊,异常灵活和发达的尾部……
它身上越来越多地带有澎湃的雄性气息。
如果兰德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他或许能够更好地接受芒斯特对他的亲热,但是考虑到他的男性身份,两者之间这种黏黏糊糊的关系便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应。
然而,芒斯特偏偏却有着那样单纯天真的个性……
“简直是灾难。”
在干笑着把芒斯特赶出房门,然后跌倒在床铺上之后,兰德叹息着用手捂住脸,喃喃自语道。
那种淡淡的玫瑰香味儿在他的鼻端飘过,让他更加头晕脑胀。
……等等,玫瑰香味?
兰德忽然打了一个机灵,回过了神。
他记得这个味道,在那个“事故”发生的时候,意乱情迷的他正是因为这个古怪的味道而变得异样。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抽了抽鼻子,寻找这味道的来源。
它是从兰德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他妈在搞什么鬼……”
兰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发现。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他以非常滑稽的姿态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十分确定那种淡淡的玫瑰味儿就是他自己散发出来的。
发烧还有刚才与芒斯特的周旋让他身上满是冷汗,本应该散发出汗味的部位,现在却荒谬地冒着那种让人晕晕乎乎的玫瑰味。
“兰……德……你舔起来……好甜……”
不知道为什么兰德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芒斯特在之前表现出来的怪异行为,而有它那让人觉得无比尴尬的发言。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心。
他尝到了一种让人心神恍惚的甜味。
超乎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味道,仿佛在瞬间可以浸透你的所有神经,甘美,甜润,幸福……
人类所知道的一切美好体验好像被浓缩并且在神经上点燃,同时仿佛有一双手臂牢牢的抱紧了兰德的身体乃至灵魂,将他往那甜美的梦境中拖去。
那双手臂是潮湿的,肌肉也是潮湿而冰冷的,带着鳞片的尾部从兰德的两·腿中间挤了进来,缠绕着他,冰凉的,丝绸一般的长发包裹着他的身体……
“哦,兰德……”
它在兰德的耳边喃喃低吟。
兰德并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中直接陷入了恍惚。
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回了床铺,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体表温度急剧上升,瞳孔放大并且伴有一定程度的痉挛。
在几分钟后,所有的症状消失了。
就像是退潮的海面,那种幸福的幻觉褪去,留下了砂砾般的可怕现实。
“呼……呼……呼……”
兰德平躺在床铺上看着天花板,喘着粗气,心跳依然激烈,却在慢慢平复。
他需要换一条新内裤。
——下一秒,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向了浴室,开始又一轮的呕吐。
“兰德?你还好吗?”
或许是浴室的动静惊动了芒斯特,它的声音含糊地从房门外传来。
而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兰德的第一反应是猛地关上了浴室的门并且反锁。极度的羞耻和恐慌简直快要让兰德爆炸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让芒斯特发现他现在的异样会怎么样——或许他会直接给自己来一枪。
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兰德的理智在他的脑海里拼命地尖叫,企图让他自己冷静下来,但是那声音很快就被湮没在了兰德混乱的情绪风暴之中。
他的背靠在了门板上,过了一小会儿后,才干涩地开口。
“我……我很好,不用担心。”
他说。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他用冷水给自己冲了一把脸,然后扶着洗手台抬起了头。镜子里倒映出了他的脸——他的脸颊依然是红润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在闪动,嘴唇鲜艳并且充血。简直就像是在在额头上写着一行“没错,我在刚才来了一发”的字样。
兰德简直想要给镜子里的那张脸来上一拳。
“不,伙计,你得冷静下来,你得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对自己的倒影说道。
“嘿,伙计,你确定你还好吗?我觉得这事儿有些诡异。”
罗杰斯小心翼翼地坐在兰德客厅的椅子上,面色古怪地对着自己面前的好友开口说道。
时间是第二天。
天气晴朗,天空湛蓝。即使现在还是上午,气温也有华氏一百度。阳光是金色的,透过窗帘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条明亮的光线。
这理应该是美好的一天,然而盘旋在兰德公寓里的气氛却格外的压抑和……怪异。
就比如说现在的兰德·西弗斯。
他的眼眶通红,显然是没有经过任何的睡眠,头发凌乱而湿润,脸颊有一些向内凹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非常的憔悴。而此时他正举着一只手,凑在罗杰斯的鼻子下面。
“……我觉得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呃,你一大早敲开我的门,让我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你家,就是要让我……闻你?”
罗杰斯眨了眨眼睛,看似不经意地望向了房间的一角,芒斯特盘着自己的尾巴,虎视眈眈地凝视着罗杰斯的方向。今天的它显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克制和安静,但是哪怕不是作为一名职业杀手,罗杰斯也能清楚地从它那儿感受到惊人的杀气。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坐了坐,然后掏出粉饼补了一下粉,以免面部出汗导致妆容的油腻。
“没错,”兰德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对罗杰斯开口,“你只需要告诉我你闻到了什么味道就可以了。”
“你知道吗,兰德,我确实有一些脾气古怪的伴儿,我并不在乎这个,”罗杰斯耸了耸肩,“但是我并不是很希望我们两个之间的友谊也变成那种关系,真的,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想要正常一点的朋友,而你……”
“罗杰斯!闭嘴,跟你说得那些玩意儿没有任何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觉得我是什么味道的。”
兰德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然后脸色惨白地对他说道。
他身上那种惨淡的气息让罗杰斯愣了愣,后者在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终于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以非常胆战心惊的方式凑了过去,闻了闻兰德的手臂。
在角落的芒斯特一瞬间立起了身子,罗杰斯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它那灼热的目光,但出乎意料的是,最终它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在兰德不知道的地方,罗杰斯撇了撇嘴角。
“uh,我不知道你想要听到什么答案,但是诚实的说,我觉得你身上只有阿玛尼剃须乳和某些便宜开架货沐浴液的气味……你需要我给推荐男士古龙水吗?”
他说道。然后他便看到了面前的兰德脸色好像变得更加惨淡了一些。
事实上,他就像是被人凭空扇了一巴掌,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虚弱了下来。
就像是受到巨大的打击。
“罗杰斯,你知道吗?在我自己闻起来,我身上只有一股让人恶心的玫瑰味……”兰德犹豫再三,但是巨大的心理压力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发现,以及这段时间的遭遇告诉了罗杰斯。
当然,出于羞耻心,兰德并没有提到他与芒斯特在浴缸里的那个吻,以及他在晚上的那次失态。
“……总而言之,我觉得我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兰德最后总结道。
……
罗杰斯带着非常古怪的表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打量着兰德。
或许他是觉得我疯了……兰德回视着罗杰斯,同时在内心苦涩地想。
老实说,如果情况反过来,或许他也会这么想。
就连兰德自己有的时候都觉得,说不定真正出问题的地方是他的脑子。
但是让兰德感激的是,罗杰斯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觉得他疯了。
“呃,有的时候人们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罗杰斯看上去甚至还很严肃,“我知道一些病例会导致嗅觉的失灵,比如说帕金森或者是癫痫……当然,在你这里我觉得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在我看来你或许只是还在被麻药的后遗症所困扰。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现在还在发烧,你的身体状况也有可能导致嗅觉的失灵。”
“可是……”
可是我甚至因为自己的汗液产生了幻觉还该死的来了那么一发!
兰德张了张嘴,他几乎想要咆哮出声,但是最终还是没有。
他没有办法把这种事情告诉罗杰斯。
以及……在晚上的那个幻觉中,还有一件事情让兰德几乎无法面对——芒斯特。
潮湿的胳膊,粗壮的鱼尾还有它低声的呢喃。
兰德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它。
“嘿,兰德?”
罗杰斯在恍惚的兰德面前挥了挥手。
“你知道我的建议是什么吗?你回到床上,给自己一些感冒药然后好好睡一觉,等到你彻底好了,我们再来处理你身上的玫瑰味或者薄荷味什么的——如果在那个时候还有问题,我们可以去医院检查一遍。又或者你也可以打电话给你哥哥,天啊,要知道你哥哥可是有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人,他总会想到办法来搞定的问题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老天,你可是个大老爷们,只是一个小问题而已,你看上去却像是要把自己吓死了!相信我,这不是什么大事。”
罗杰斯朝着兰德摊开手,不得不说,他的话非常有说服力,而且这种解释非常让人想要去相信。
至少兰德是这么想的。
兰德对他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微笑。
“谢谢,罗杰斯,我想你是对的……”
之后,他把罗杰斯送出了大门。(考虑到芒斯特的存在,罗杰斯会尽量避免在兰德的公寓久呆,好吧,这让兰德感觉很差)。
然而在关上门之后,他强撑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兰德已经不去思考自己身体的异样,但是另外一件让兰德异常烦恼的事情却被罗杰斯提到了兰德的眼前。
罗杰斯提到了文森,这让兰德原本异常萎靡的精神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了一些。
在被狗仔围困在公寓里的这段时间,他无数次打电话企图联系文森。
但是得到的回复却并不乐观。
兰德坐在了地上,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自己唯一能拨通的电话,然后靠在了自己的耳边。
“……卡洛琳,是我。”
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兰德,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解释得很清楚了——我知道你很担心文森,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需要搞清楚你自己现在的状况。你现在已经是所有人廚的焦点,如果你真的赶到华盛顿来,那群该死的媒体疯子就该针对文森了!你真的想要那样吗?董事会正在对文森的位置虎视眈眈,而且深白的股价也再也经不起任何流言蜚语的折腾了。如果你真的对文森有一点怜悯的话,就请老老实实地呆在堪萨斯!文森不需要一个被恐怖分子盯上的弟弟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了。”
冰冷而焦躁的女声朝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低声咆哮。
下一秒,女人按掉了电话,将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只倒霉的手机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最终落在了一个男人的脚边。
“看样子你精神不错。”
男人低头看了看那只已经报废的手机,挑了挑眉,对着那个女人说道。
他的话语让手机的主人,卡洛琳,对他投来一道尖锐的视线。
当然,现在的她在其他人看来,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毕竟,没有人会真的害怕一个坐在病床上,脖子和头颅都被绷带层层缠绕的“木乃伊”的。
卡洛琳的头发被全部剃掉了,面部被绷带包裹到只露出双眼,绷带缠绕的部位一直延续到她的胸前,同时她的左腿还打着石膏,当然,没有人在那上面签名或者涂鸦。
一名医生还有几名护士站在她的床边,有些尴尬地看着气氛紧绷地两个人。
安德烈·布雷厄姆,深白科技曾经的运营官,现在的ceo,慢慢踱步朝着卡洛琳走去,他好像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卡洛琳现在的恶劣心情。
“我以为你今天会开心一些,卡洛琳,毕竟今天可是你拆绷带的日子。”
他说。
“闭嘴。”
“呃,抱歉,或许我不应该在场?”
安德烈拖过了一张椅子,微笑着在卡洛琳的床边坐了下来。
卡洛琳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在合作的初期,安德烈尚且能保留一丁点的温顺假象,他一直是一个平庸胆怯之辈,这也正是卡洛琳与他合作的缘故。
然而在拿到控制权之后,他立刻就变成了一个让卡洛琳倍感陌生的男人。
就像是现在这样,傲慢,且恶意满满。
有什么东西开始失去控制了,卡洛琳深刻的感到了这一点。然而,在这一刻,即使内心的虚弱几乎快要让她崩溃,表面上她依然强撑起了傲慢的假象。
“如果你想呆着就呆着吧,我并不在乎这个。”
卡洛琳冷漠的说道,然后将视线从安德烈虚伪的假笑上移开。
……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忽然尖锐地朝着床边的医生咆哮起来。
“你他妈还要等多久给我拆绷带!”
她那刺耳的声音甚至让一名胆小的护士瑟缩了一下,医疗剪在托盘上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撞击声。
医生飞快地皱了皱眉眉,他撇了撇嘴角,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帮卡洛琳取下了一层一层的绷带。
药物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在所有的绷带脱落之后,卡洛琳颤抖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摸到了一层疙疙瘩瘩,像是上过蜡的蟾蜍皮一样的玩意儿。
尽管在这之前,负责主治她的医生已经提前告知过可能出现的状况,但是在现实中,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做好准备。
她变得惊慌了起来。
“镜子,给我镜子……”
“卡洛琳女士,在植皮手术之前我真诚地建议你不要……”
“把那操·他·妈的镜子给我!”
卡洛琳尖叫着,扯过了护士手中的托盘朝着她扔去,幸运的是那名护士躲开了。
金属托盘在地上碰撞,发出了极为响亮的撞击声。
然后,一切又恢复到了死一样的安静。
在病房只有卡洛琳的粗气,仿佛在病床上呆着的并不是一个受伤的女人,而是一只被激怒了的野兽。
医生闭了闭眼睛,他扭过头,朝着护士示意了一下。
他拿来了镜子。
卡洛琳终于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没有头发,没有眉毛,没有任何的毛发,她的右半边脸就像是融化的蜡像一样堆积在了一起,皮肤呈现出了令人作呕的褐色,她曾经平滑,泛着玫瑰色的脸颊现在看上去就像是酵母面包的横截面,呈现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态,炎症残留的血水和脓在空隙中微微渗出,散发出了恶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洛琳抓着自己的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在一个星期前的事故中,卡洛琳企图与出逃生物,曾经的文森·西弗斯近距离接触。
她朝着它走了过去,并且想要拥抱它。
然而,它却袭击了她。
从它口中流泻出来的液体带有极强的腐蚀性,几乎完全毁掉了卡罗玲的脸和上半部分的身体。
可以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再僵持几分钟,卡洛琳就会彻底成为一具半融化的尸体。
幸运的是“波塞冬”在当时极为艰巨的情况下即使采取了措施。
他们使用了最新型的离子武器将文森,现在是实验体a137赶回了培育室并且放下了通道的屏蔽门,将它封锁起来。
卡洛琳也因此而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她的脏器并未受到严重的伤害,然而,皮肤却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她将进行无数次的植皮和手术。
但是属于女性的美貌,已经彻底地离她远去了.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兰德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感到非常的愤怒,然而卡洛琳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反驳。
“兰德……”
芒斯特有些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兰德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他偏过头,看着它。
我应该把它打发走。
兰德听到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小小地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却完全违背了他的理智。
在芒斯特那宽厚的身体凑过来的时候,兰德甚至连手指都不想动。
“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我把你送回床上去。”
芒斯特对兰德说,他并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便直接抱起了兰德。
兰德比它想象的还要轻。
以及,他散发着非常诱人的气息。
“芒斯特……”
兰德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然后他非常小声地说道。
他的热度似乎又上升了,以至于他全身都变得倦怠,疼痛。
精神上的打击更是让他疲惫不堪。他滚烫的手臂和额头靠在了芒斯特的皮肤上,那种冰冷的感觉让兰德感到十分的舒适。
这种舒适甚至胜过了他的尴尬,让兰德最终接受了芒斯特的怀抱。
“兰德?”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