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突
此时的婴儿,简直就像准备发动攻击前的狼。他如野兽般四肢着地,上半身压得很低,死死的瞪着尼克,蛇一般的瞳孔已经竖成细缝,同时,他从喉咙深处发出威吓的嘶吼声。
尼克好奇地瞥了他一眼,颇感兴趣的“哟”了一声:“没想到小狼崽身边居然还带了只小奶狗。嘿,小家伙,你龇牙咧嘴的是想做什么,要咬我啊?”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婴儿竟然真的弓身一弹而起,饿狼扑虎般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尼克大意之下没加防备,居然还真的被他咬中了。小家伙看着人小小个儿,但嘴上的力气还真不小,居然把尼克给咬出血了。
尼克手臂受疼,条件反射地松开手来,猛地一巴掌将婴儿打飞。
就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野狼猛地睁开眼睛,狠狠一脚踹在尼克身上,将他踹得横飞出去。
只听几个木头箱子破碎的声音,尼克重重地撞在墙壁上。他本来就是强弩之末,刚才强撑着一口气,只是为了攻击野狼,而失败后,他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顺势倒了下来。
野狼捂着自己的喉咙,跪在地上大口呼吸,不停地咳嗽。
等他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赶紧扑过去抱起婴儿,仔细检查。
婴儿惨白着小脸,其他地方看上去都很正常,唯独嘴唇上有艳得刺眼的血。
从尼克身上尝到的血腥味,对婴儿来说就好像一道晴天霹雳,劈得他连灵魂都不见了。婴儿不哭也不笑,甚至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突然成了只剩个空壳子的玩偶。
婴儿看上去,不太对劲。但野狼只将注意力放在他是否有受伤上。
野狼简直心疼死了,生怕他身体被摔出了什么问题,仔仔细细地检查,可是摸着骨头没断,手脚都还完好无损,甚至连皮都没有擦破一点。
野狼对小孩子一无所知,也不是医师,只能根据成年人的那一套来检查,初步没发现什么问题。但婴儿还是纹丝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傻愣愣地只盯着前方的某一点,野狼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婴儿越是没反应,野狼就越担心,一时心焦如焚,却无从下手。他发现婴儿嘴唇上还沾着刚才咬尼克时留下的血,看着实在是碍眼,于是伸手擦干净。
这个动作终于惊醒了婴儿,他眨了眨眼睛,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野狼如释重负地长长松了口气,一把抱住了婴儿。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婴儿如红晶般的眼睛却空洞得有些诡异,野狼在瞳孔里的倒影显得古怪而又扭曲。
像是为了想要感受婴儿的存在似得,野狼的这个拥抱非常的紧。
婴儿侧着脑袋贴在野狼的左肩膀上,野狼的体味飘入了婴儿的鼻子,婴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猛地抬起头来,婴儿的眼神变了。
眼珠子瞪得更大,但蛇一般的黑色竖瞳却眯成一条细线。
此时的他,眼里只有野兽的本能,饥饿,以及对鲜血的渴望。
婴儿死死的盯着野狼的肩膀,然后长大了嘴巴。
就在他即将咬中野狼之时,野狼突然猛地抬头,目光如炬,笔直盯着尼克。
原来,刚才趁着野狼不注意,尼克摸着墙壁强忍身体的疼痛,一点点的向前挪动,尝试逃跑。
野狼朝他看去时,尼克也猛地后脖子一凉,扭头,发现野狼已经注意到自己的动作了。
此时,大门距离尼克只有五十多米距离,而野狼距离尼克至少有三百米之远。
二人视线相对,然后同时将视线移动到了门上。
说时迟,那时快,三个人竟然在同一时间都加快了动作。
尼克咬牙,不再一点点的扶墙挪动,而是猛地朝门跑去。
而同时,婴儿张大嘴巴,猛地朝着野狼的肩膀咬下去。
尖锐的牙齿用力收拢。
然而,他却咬空了。
因为抱着他的人猛地站起来来,抽出长剑的同时,身体也如闪电般射了出去。
黑暗中闪过一道银色的弧线,野狼后发先至,用剑逼退了试图逃跑的尼克。“没有我的允许,你想去哪!?”此时的他看着光|裸的尼克,眼里却没有一丝羞涩,眼神里满满的淬着寒冰。
婴儿在地上滚了个滚,挠了挠小屁股,爬起来。再一次抬头的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睁着一双天真无暇的大眼睛,好奇地左右四顾。
肚子饥饿地叫了起来。婴儿嘟着嘴巴,低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然后抬头四顾,寻找饲主。
过了一会儿,他发现野狼站在好远好远的地方。婴儿把小手塞紧嘴巴里,吧唧吧唧地吮吸着。他有点发愁,他觉得好饿,不太想动,所以到底要不要爬过去呢?啊,这可真是个好复杂的问题啊,不过想问题也好饿,好饿好饿。
婴儿挺发愁,尼克更加发愁。他累的满头大汗,瞥了眼近在咫尺的大门,又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己脖子上的剑尖,眼珠子转了一圈,他突然粲然一笑:“打个商量,我尿急,先去茅房再回来行不?”
尼克猛地朝门扑去,结果被野狼一脚踹倒。他刚要爬起来,结果那该死的剑尖又抵在了脖子上,于是只好老老实实地躺下了。
“嘿,我说……”他眨了眨眼睛,“能不让这个危险品离我远点吗?”
“不要耍花招!”野狼将剑向前一递,再一次紧紧地贴着他的脖颈,“刚才你为什么要杀我?”
尼克认真的想了三秒钟,然后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因为我无聊?”
野狼眼神冷厉,猛地把剑往送了三寸。
尼克的喉咙被割破了,殷红的鲜血顺着雪白的脖颈流了下来。约克特的这把佩剑,果然如他刚才所说的是把好剑,极其锋利。
婴儿两眼发亮地盯着尼克的脖子,馋得咽了下口水。
见血之后,尼克果然神色大变,他连声道:“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他的眼珠转了一圈,“只不过这件事儿说来有点长,我怕你听的太累了,待会儿没力气举着剑怎么办。所以你还是先把剑拿开吧。”说完,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捏剑刃,想把它推远一点。
野狼却把剑往前一挺,尼克吓得赶紧松手,微怒:“把它拿开!你这样子我还怎么专心回答?如果你待会儿听得一激动,手随便一哆嗦,那我还要不要命了。”
野狼冷漠地说:“你不用担心我的手,你只要担心自己说的内容是否真实。”
尼克不由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喉结下方的剑刃也跟着动弹。他拼命地向后躲开长剑,但野狼的手也跟着移动,始终不远不离,刚刚好让剑刃和他的喉咙只差一寸距离。
尼克额头溢出了冷汗,野狼冷冷地睨着他,片刻,还是将剑往外移了一点点。
尼克立刻退开,然后重重喘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野狼低头俯视着他:“不要再说假话了。”
“嘿,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假话了,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我确实是讨厌约克特那个人渣,你杀死他,我心里只会鼓掌称快,绝对不会找你报仇。”
“那你为什么……”
“要杀你?”尼克说,“在那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野狼看着他:“你说。”
尼克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你是怎么从外面混进来的?”
野狼皱眉:“谁告诉你我是混进来的?”
尼克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拿起旁边的衣服穿上。衣服揉皱成一团,脏兮兮的沾满了灰尘,他却毫无所谓地套头穿上。不过由于身体的疼痛,穿的过程中,他的眉毛始终是拧在一起。
野狼并不阻止他的动作,不过始终警惕地防御着他会做出什么突然的举动。不过尼克老老实实地穿衣,并没有耍别的什么花招。
穿完以后,尼克后背重重靠在墙壁上,长呼一口气,斜睨着野狼说:“得了吧,小家伙,你就没必要再跟我撒谎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野狼隐约记得之前约克特提到过一个名字,不确定地说:“大卫堡?”
“既然你知道这里是大卫堡,那为什么还要问我这些蠢问题呢?难道我的身体让你动情到脑子坏掉,只能用下边儿的那活来思考?”
野狼再一次把剑抵上他的脖子。
“说个笑话而已,你的脾气可真不太好。”尼克将身体的重心放在左手上,躲开剑刃,然后解释起来。
“我之所以知道你是偷溜进来的,是因为大卫堡是一个受到高度监控的封闭地区。每一个进城的来访者,除了要支付十个银币的高昂费用之外,还会受到最严格的监控,并且在胸口佩戴特别制作的徽章。这些徽章和访客也是一一对应起来的,并且在都城守备队那里有专门的登记。”
“很显然。你没有徽章,所以你不是从正规渠道进入的。同样的,你更加不可能是本地民。因为,每一个城堡内的居民会在这个地方……”
尼克扬起下巴,指着左侧下颌骨边缘的狰狞烙印说,“被烧红的烙铁打上大卫堡的纹章。虽然我们不是奴隶,但领主却要这么屈辱的方式告诉我们,我们生是大卫堡的人,死是大卫堡的鬼。怎么样,那老东西很变态吧。”他收回下巴,嘲讽地笑了起来。
野狼的眉头皱了起来。
那是一个骑士长矛贯穿太阳的圆形烙印,虽然皮肤已经重新长好,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疼痛。不过,当尼克收回下巴后,就只能看到小半个太阳,不是特别明显,如果再被头发遮挡一下,更是不会被发现。
但这并不是让野狼皱眉的原因。他皱眉,是因为他认识这个族徽,但这并不是大卫堡的族徽——事实上,他从未听说过大卫堡的名字。
长矛射日,那是南方非常有名的摩莱尔家族的家徽。象征着勇敢和大无畏的精神,即使太阳挡在路前面,也要把它射下来继续前进。
而摩莱尔家族,则是一个历史非常悠久的忠诚家族,世世代代都是尤利西斯地区的领主。他们的祖先曾与英图帝国的国王并肩作战,倾家荡产地支持国王陛下,而且还为他牺牲了无数的后代。所以,国王感谢他们家族的贡献,而特别授予伯爵的贵族爵位,并赏赐南方的尤利西斯地区作为他们的领地,以不倒城作为主城。
英图帝国的地图非常有意思,远远看起来像个朝下张开的巴掌。目前整个欧兰大陆的北方和部分的中部地区都已纳入了它的版图,而五根手指中最长的三根,则笔直插|入南方,将其分割成零散的小国。尤利西斯就是位于中指靠下的指关节处,因为位于南来北往的交通枢纽之上,随着岁月的推移,渐渐变成南方的商贸重地,富可流油。起初一切都很好,但是自从光明之神显灵,打通南北运河后,缓慢昂贵的陆路商线被抛弃,所以曾经煊赫一时的摩莱尔家族也渐渐地颓败,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如果不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一次轰动全国的事故,野狼也不可能知道不倒城。
当时,由于领主摩莱尔不甘于城堡的衰退,为了赚钱,竟然铤而走险,与法斯特帝国暗中勾结,进行非法的走|私交易。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好好的,直到英图帝国的属国——索特公国的威廉王子横空出世。
年仅十五岁的威廉王子在发现摩莱尔伯爵的罪行后,竟然带兵跨过公海,千里迢迢跑来追杀摩莱尔。而且他不但把著名的不倒战神雕像的手臂和长矛给砍断了,更是切掉了领主的孽根,说是要看不倒城以后还怎么金枪不倒。
虽说奥斯曼国王陛下的最后判决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不偏袒,但在那之后,变成阉人的摩莱尔伯爵成了全国上下的大笑话,而英俊威武的威廉王子则从此名声大噪,成为无数女郎的梦中情人。不倒城从此一蹶不起,并渐渐从世人的眼前消失了。
究竟是为什么,这个落败家族的徽章竟然再次出现?莫非,这里是不倒城的领地附近?那为什么又要严格控制来访者?为什么要给居民打上奴隶一样的烙印?大卫堡,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
野狼看着尼克脖子上的烙印,心中疑虑重重,但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而大卫堡里,除了我刚才说的这两类人之外,就只剩最后一种了。不过很明显,你既不是光头,脖子上也没有套奴隶项圈,也没有穿裂纹灰甲灰盔,所以你肯定不是石奴兵。”尼克似笑非笑得睨着野狼,“你看,要推测出你的身份其实并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情,更何况你穿得一点也不像这里的人。不过,我对你来这里目的没有兴趣,只是好奇你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溜进来的。”
野狼并不想告诉他实情,于是随口敷衍:“大卫堡并不像你想象中那么密不透风,难道我就不能是偶然路过吗。”
尼克竟然哈哈大笑起来,野狼冷着脸问他笑什么,尼克摇头直笑:“你就不能编一个稍微像样点的借口吗。没有人会路过大卫堡。至于原因,等你待会儿出去,自己亲眼看到这里的地形以后,就会知道了。”
“至于我为什么要杀你,那就更加简单了。”尼克说,“因为从你对约克特下手的那一刻开始,你我之间,就注定只能活一个人。”
野狼沉思片刻,视线在他身上的暧昧痕迹转了一圈,恍然大悟:“我懂了,你爱他?所以要给他报仇。”
尼克“噗”地喷了一口水,目瞪口呆地瞪着野狼。“爱?”他在嘴里嚼着这个字,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最后拉长音调说了俩字:“卧槽……”
野狼被他的反应而搅得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吗?你如果对他没有感情,那为什么还允许他对你做这种……”野狼看着他腿上的白浊,忍不住脸上一红,移开视线。
尼克死死瞪着面红耳赤的野狼,想要发现什么破绽。结果发现他的脸红竟然还真他妈的不是在假装,顿时一脸哭笑不得:“你真是……简直就是……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小天真呐。”他快崩溃的样子,“诸神慈悲,快点赐个人来替我解释一下吧。”
他瞪着野狼悲愤地说:“你见过有谁会仅仅因为爱,而让别人对他各种□□折磨吗。我每和他做一次都要去掉大半条命的好吧!虽然我确实爱钱,但他是个讨厌的吝啬鬼,居然说我爱他……恶……呸呸呸,你饶了我吧。”
野狼困惑了:“既然没有感情,那你为什么还要对我下手?如果刚才你不叫住我的话,我已经离开,我们之间根本就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喂,拜托,你是杀完拍拍屁股走人了,可到时候被城防守备军找麻烦的人可是我。咱俩之间,总有一个人要为约克特的死负责。”尼克翻了个白眼,“好歹,为了我自己,我也应该尝试一下吧。”说完,他忍不住耸了耸肩膀,补充一句,“虽然最后果然失败了。”
“可是,我想有件事情你一直都搞错了。”野狼发现了整件事情的关键之所在,“我没有杀他。”
尼克吊儿郎当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他的眼睛也慢慢地瞪大了。他一幅做梦的表情喃喃问道:“你说……什么?”
野狼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杀他。”
尼克虽然听到了,但拒绝相信这个糟糕的事实,凶狠地瞪着他说:“你说什么!?”那眼神里,充满了威胁之势,像是想要逼迫野狼说出相反的话。
但野狼还是非常诚实地实话实说:“我没有杀他。”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重复同样的内容了。
“你没有杀他……”尼克喃喃地自言自语,“诸神在上,约克特那个人渣还活着?”他看上去总算是明白了过来。虽然知道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沮丧颓废的垂着头,但他确实是明白了。
野狼点头,收剑。
他以为事情到此应该算是初步解决。本来他就只是无意之间误闯此地,不管是约克特,还是尼克,和他都没有任何关系。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别人主动挑起攻击,他一直是在被动防御。
野狼并非没有杀人的能力,但绝对不是随便滥杀无辜的人。他多疑,那是生活所迫,但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其实一直还留着天真善良小西蒙的影子--虽然他嘴上不肯承认这一点,但见血之前,大多还有会犹豫。如果有可能,他并不想与尼克过多纠缠,只想速速离去。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尼克回过神后的第一句竟然是愤怒的质问:
“你为什么没有杀他!?”
野狼怔愣,不明白尼克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蠢货!你是傻|子吗!?为什么不杀他!妈的,你会害死我的。”尼克竟然气急败坏地骂个不停。
喃喃咒骂了一会儿后,他又突然猛地抬头,惊恐地问:“他人呢!?快去看看,他还在不在,千万不要让他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尼克(贵妃侧卧状,右手支头,扒衣服):节操,那是啥?可以吃乜?
婴儿(饿得口水滴答的,拽野狼的头发):这个人可以吃吗?
野狼默默撞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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