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是顶好的法国餐厅,菜是上好的鹅肝和红酒,耳边萦绕的音乐是莫扎特土耳其进行曲。如果不是面前坐着的人是孟启东的话,林楚西完全有理由相信这是一场精心准备的告白晚餐。当然,既然来人是孟启东,那么这小子无事献殷勤,突然请他吃饭,怕是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林楚西注意到孟启东眼底的青灰,这小子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吧。
身穿燕尾服的苗条侍者躬身为他们倒酒,林楚西抬手制止了侍者的行为,叫他先下去,待会有事会通知他。侍者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话地退下了。
林楚西抬眼撇一下坐立不安,显然有话要说的孟启东,没有搭理他,只是径直用桌上事先准备的柠檬水漱口,再将白色餐巾一角塞进衣领里,另一块则扑在大腿上。
十二把餐具整整齐齐摆放在他面前,他也不想这么麻烦非得遵循什么贵族餐饮礼节,随便挑了两把顺手的刀叉开始切鹅肝。
“还不说?有什么事找我。”
“呵……呵呵,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先吃,吃完了我们再谈也没关系。”
这就是说很要紧,很有关系了吧。林楚西撇了撇嘴,还会猜不透孟启东这点小心思。
“别搞了,你拉我出来吃饭总不会是为了向我学习切鹅肝*?”
“我那个……怎么说好呢……”孟启东挠挠头发,一脸无措和紧张。
“你到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还是终于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
“我哪有!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
林楚西差点没把嘴里的东西喷出来,不过想想也是,孟启东和凯恩斯交往时间不短了,他倒是真为他守身如玉啊。
“行行,你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我知道。所以说你究竟有什么话这么吞吞吐吐,就不能干净利落点。像你这样磨磨唧唧,磨磨唧唧,以后怎么在重大事情上做决定。”
“我知道啊,可是我……”
林楚西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刀叉,“男人之间嘛,有两种是最难以启齿的,一是抢了对方女朋友,二是要问对方借钱。说吧,你是哪一个。不过我倒是没什么女朋友给你抢,那就是第二个喽。”
林楚西说得孟启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林楚西算是知道自己猜对了,但这才让他有点无法接受,孟启东居然问他借钱,那个金卡从来刷不爆的孟启东,居然要问他借钱。
孟启东难堪地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林楚西的眼神,林楚西难得正色。
“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被林楚西揭穿,孟启东也不好再遮遮掩掩,于是全盘说了出来,包括当初他和凯恩斯如何做设想、写企划案、注册公司以及开展业务的事情通通倒苦水一般说了出来。他和凯恩斯当初毕业后就有一同创业的念头,凯恩斯在大学是学经济的,自然想往金融行业发展。孟启东也很支持他,他的家族很大一部分产业都是做金融期货和衍生产品,孟启东对于这些东西的熟悉度至少比其他行业要多。凯恩斯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富裕,但是他很聪明,他会自己很多不知道的东西。而自己能给的也只有钱了。他以前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银行卡里还是有很多流动资金的。这对于公司的初建非常重要。并且由于这些初始资金,孟启东不仅是公司法人,凯恩斯还在合同中签署同意孟启东占有公司超过百分之五十的份额。孟启东也很期待这个公司会给他赚钱,这样他就可以让老爸和老妈看看,他也不是只会乱花钱的人。但是没想到这个公司却想一个吞钱的无底洞,孟启东不仅无法正常获得红利,凯恩斯还不断让他投钱进去。
孟启东什么都不懂,他并没有进入公司工作,也不知道这个公司究竟是怎么运转的,他只知道在这个公司率先为他赚到三十万美金之后,它就开始变身饕餮。
距离公司开办一年之后,孟启东已经被榨干了。但是凯恩斯告诉他,如果不继续投钱的话,公司就会因为负债过多向政府宣布破产保护,到时候银行会想尽办法从他身上榨钱出来还债。这样一闹大,家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他经营了一个如此失败的公司。
林楚西听得目瞪口呆,首先他想纠起孟启东的耳朵来问他究竟是那里来的自信什么都还没开始准备,刚刚毕业就挥着大把大把的钞票在金融领域自立门户的,这不是把自己烤熟了送到那些饿狼手里吗,别人不吃才蠢呢。
但是他并没有立马发飙怒斥孟启东,他只是突然想起来前几天在旧金山参加的那场宴会。没错,在那场宴会里,他遇到了凯恩斯。一身昂贵的手工西装,女伴是拥有亿万身家的跋扈名媛。他收敛了在孟启东满前的狠辣和傲慢,像一条温顺的小狗一样乖乖跟在他的女伴身边。温声细语地回应着那个千金小姐的闷闷不乐,简直就是新好男友。
他向宴会里其他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凯恩斯和那个名叫奥利维拉的女人一个月前就搞到了一起。奥利维拉非常喜欢他,不管出席什么活动都带着这个英俊的小帅哥,而凯恩斯则由此结交了不少上流社会的有钱人。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林楚西还以为孟启东是终于开了眼,知道这种人只有外表能看,和他分了手,所以在凯恩斯没有回应他讽刺的招呼时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本想在宴会结束后打个电话给孟启东,回了洛杉矶忙着这个就忘了那个,一直没打成这个电话。
现在,他怎么也没想到,凯恩斯这个狗娘养的居然敢这么做。一脚踏两条船,男女通吃,孟启东在这边急得抓瞎,他在那边人模狗样混上流酒会。
林楚西觉得自己肺快要气炸了,他最恨的是什么,最恨的就是背叛!尤其是亲密的人的背叛!
凯恩斯好巧不巧,把他无法容忍的底线给踩了。但,林楚西还没有被愤怒烧得完全失去理智,他知道就算现在跟孟启东说凯恩斯那些破事,他也不会相信。
“你想要借多少。”林楚西灌了一口酒进嘴。
孟启东还以为接下来就要面对林楚西的狂风骤雨,却没想到连个小雨点都没有,脸上惊讶尽显。他搓了搓手,想了几想才说:“那就五十万吧。”
“出息!还就五十万吧。”
林楚西忍不住提高分贝,孟启东被吼得肩膀一缩。
看孟启东那怂样,林楚西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太强势、太暴力,把以前那个还有点硬气的孟启东训得完全转变成毫无威胁感的小娘皮了。他无奈地从鼻腔喷一口鼻息出来。
“别说是五十万了,如果你问我借的话,就算一百万,我也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签支票给你。”
孟启东的眼睛立马跟灯泡似的亮了起来。
“不过,我觉得我们可以改变一个法子,这一百万不算借你,就当是我投资你的公司,然后我也得到公司的决议权利和分红。”
“这……”
“你犹豫个球,就算这事让凯恩斯当面跟我讲,他也不敢说不让这么做。怎么,不想我插手你和凯恩斯小两口的公司?”
“也不是,就是……”
“不用多说,就这么决定了。”
“那,好……好吧。我打个电话和凯恩斯说一下。”说着,孟启东掏出手机就要拨电话。林楚西连忙按断。
“等等,先别告诉凯恩斯。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唉,谁啊?”
“这么多问题,见着不就知道了?”
“哦哦。”
林楚西摇摇头,这小子,这傻劲不是吸引着别人去骗他吗。
这一顿饭吃完,林楚西去付账,让孟启东开车载他回了他和赵景和的家。赵景和明天就要回苏黎世,林楚西原本想在家里陪陪他,无奈孟启东一个电话过来,左磨右磨请他吃晚餐,就只好让赵景和一个人在家里看家了。
赵景和看到孟启东跟在林楚西身后,也没惊讶。倒是孟启东,看到林楚西弯下腰来和赵景和拥抱,亲吻,吓得走路都不会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准你在家里和男人上床,不准我交男朋友?”林楚西撇孟启东一眼,从冰箱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扔过去。
孟启东哪敢跟林楚西叫板,站客厅地板上,狂摇头。
“随便坐。”赵景和说。
孟启东见鬼一样看赵景和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只敢一半屁股做沙发上。
林楚西附在赵景和耳边说了好一通,尔后,赵景和微微点头表示了解了。他转过身来正视孟启东。孟启东哪又会不知道赵景和大名,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不知道做过多少震惊世界期货领域的事。
“gavin既然想要投资你的公司,不过一两百万都只不过是小打小闹,我愿意以gavin的名义向你公司注资三千万美金。”赵景和双手交拢在腹前,语气轻描淡写,表情波澜不惊。孟启东却是吓得直把手里矿泉水瓶捏得卡啦响。
“但是……”赵景和其后又来一句,孟启东却是送了一口气,不怕赵景和不提一件,就怕这钱从天上砸下来把人给砸死了。
“不管怎么说,每一笔投资出去的钱都是很金贵的,不分多少。既然投资人愿意投钱,那就是对公司发展前景寄予厚望,但也不希望这钱出去了,就跟打了水漂似的没了反应。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能够派遣专门的财务人员对你们公司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财务审计和监管,以确保投资金额能够应用在正确的地方。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而我也有撤资的权利。”
孟启东愕然地望向林楚西,目光随后又回转到赵景和身上。赵景和这话说的的确没错,但是由外人来审计公司财务,凯恩斯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气得跳脚吧。
“我好想没有选择的余地。”
“不不,james,半透明的行政和财务管理会吸引投资人,但不要适得其反。”赵景和很快拨通了一个电话,随后吩咐林楚西把他的电脑搬出来。
五分钟后他们和一位正穿着睡衣,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的男人通了视频。赵景和向孟启东介绍这是行业内专门为投资人调查属意公司财务状况的工作室,不带有任何财团色彩,是非常中立的一个组织。
谈起工作,这位从被窝里被抓起来,还带着些许愤怒的男人立马精神抖擞,表示明天立马赶到洛杉矶和客户面谈。
孟启东完全没想到他原本只是单纯得想和林楚西借钱,最后居然会发展成这样。不过,那可是三千万啊,无论如何也要争取过来。
所有事情聊完,林楚西却并没有放孟启东走。他非常好心地留孟启东过夜,孟启东在赵景和刺刺的目光下,胆战心惊地答应。没办法啊,他不敢反抗林楚西,不然以后有的好瞧了。
林楚西把孟启东踹去洗澡,翻了赵景和不怎么穿的衣服给他换,临了把孟启东手机电池拔下来扔了。
事情没搞定之前,可不能让孟启东打电话给凯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