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豆大的雨滴还在下。
明明已经天亮,约上午辰时三刻,可天空却还灰蒙蒙得像是混沌初开之时。
宋军的船只在滚滚水流当中荡漾,徐徐抬开,又徐徐下降。
下雨的时候河水水位会涨,停雨后过一段时间等降雨量流走水位下降是非常正常的自然现象。
但在雨下的同时水位却开始缓慢降低显然不合理。
正常情况下除非早就在意这一点,或者对水位上下起伏非常敏感的人,不然也很少会有人察觉。
很难说他们愿意谁赢。
这点兵力肯定攻不下广宁。
就听到“砰砰砰砰”的爆炸声音轰鸣作响,霎时间木屑纷飞,那栅栏径直就被炸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里面那块小遂石在拉动后如果没有产生火星点燃引线,或者引线被水打湿之后就变成了哑弹。
“大帅,这栅栏还挺结实,不好砍。”
“呵。”
从公元938年儿皇帝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契丹开始,到如今已经整整一百零九年。
狄青目视西北方向,沉声说道:“传我军令,急行军三十里,奔袭辽军营寨!”
“杀过去!”
一方是自己的国家,另外一方是自己的民族。
此时宋军在西岸的兵力已经达到了八千人左右,东岸则只有约一千多人防守。
帐篷内几名将领便连忙出去,准备回自己营寨纠集人马。
过了半个时辰之后,将士们都休整得差不多,狄青随即下令重新出发。
萧孝穆虽然还是很奇怪为什么这雷声好像太密集了一点,但考虑到外面天气就也没当回事。
狄青冷笑一声道:“辽军还真是狂妄自大。”
然而狄青却早就猜到辽军可能会使用的手段,因此也迅速做出了反制措施。
不过他们在中京大定府还尚有六万宿卫军,开战之后耶律宗真就已经在调集这些兵马过来。
呼延守用说道:“兴许是他们觉得我们不敢离开榆关,以此方便下一次进攻。”
相信再过几日等大定府的宿卫军抵达,到时候兵力充沛,消灭榆关的宋军就能轻而易举。
此刻中营内,萧孝穆正在桌案上写公文。
但好在昨夜辽军攻打了一晚上,十分疲惫。并且大雨天气,视野极差,他们根本看不到宋军的情况。
狄青同样浴血奋战,他的兵力太少,也不得不亲自上阵杀敌。
“动静会不会太大了?”
雨水混杂着血水,周围兵荒马乱,帐篷内不断有辽军士兵跑出来,随后被埋伏在帐篷外的宋军袭杀。
城外尸体很多,宋军甚至都来不及清理,若非正处于冬季,恐怕此时四处都是腐烂腥臭。
但辽营外围就是普通栅栏,木头上肯定无法站人,除了四个角楼能看人以外,辽军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打算请耶律宗真再增派点援军。
“他们躲进了城中?”
这个任务不可谓不艰巨。
这座城池早已满目疮痍,到处都是痕迹。
榆水西岸百里荒芜,临近仲冬,万物寂灭。
“大帅,那边有一处山梁,可以绕行过去。”
村子里剩余了一些人,家家户户都闭紧了门窗,有些大着胆子出门去看,就看到远处村外官道上,一支整齐的队伍向着西北方向而去。
就听到几声巨大的爆炸声音,几名将领当场被炸死。
“就在前面的山峦下。”
在体能训练上显然要比陆军的训练差不少。
无论结局如何,在战术上都处于领先的地位。
“让将士们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再趁机砍伐一些树木,建造一些梯子。”
但不管怎么样。
斥候匆忙赶来,对狄青说道:“报,大帅,前方发现辽军营寨。”
狄青摇摇头道:“何况对于他们来说,他们需要的是把广宁和榆关夺回来,重新疏通辽阳和析津的道路,又怎么可能会费劲修筑寨墙,布置那么多防御工事呢?”
“是。”
狄青稍微思索之后,说道:“用手榴弹炸开。”
“并没有,在野外扎营。”
随后他用刀指着不远处的帐篷道:“大帅,那应该就是刚才那俘虏说的中军大帐!”
而此刻营内乱作一团,外面大量宋军正在从豁口杀入。
透过望远镜的视野能够看到,在一片灰蒙蒙当中,辽军士兵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角落的望楼里,甚至都没有往外面看。
“什么声音?”
他之后还会回来的。
卢龙县东南方向有一片小山脉,是燕山余脉,山势不是很高,但林木相对较为茂盛。
沈阳府作为辽国的火器制造基地,需要大量的后方辽军进行押运护送。
虽是冬季,但也并非所有山林都枯萎,还有不少四季常青的植物散发着青绿。
宋军绕开这片视野开拓的荒野,向西侧绕道靠近那片山峦。
狄青纵马驰骋,在周围亲卫队的护送下,抵达了前方约一百多米外的一处小山峦上。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能见度不是很高。
虽然宋军早就脱离了以前那种将士都要负甲胄,难以长途行军的时代。
但他们毕竟是水军,水上训练的时间比陆地训练的时间更多。
所有人就在这无声无息当中,天地间寂静得就只剩下这茫茫暴雨。
狄青沉声道:“此战务必要大获全胜!”
“在何处?”
简单来说,辽军是进攻一方,而且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拿下榆关打通辎重输送线,他们不可能花太多时间在这里陪狄青玩。
如果是以前,他们肯定希望辽国胜利。
“敌人可有警戒?”
“并无。”
将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当中,狄青缓缓抵达了队伍前面,呼延守用和王奎已经过来了。
而幽燕百姓则不一样。
再加上沈阳府方向和进攻高丽方向的辽军,可以说整个辽国已经是倾巢而动,举国近四五十万兵力在和大宋打仗了。
后世宝岛离开华夏才七十来年就已经有很多人不认同祖国,更别说此时。
但他的武艺之高令很多宋军士兵都觉得意外。
滂沱大雨当中,榆关本就已经破烂不堪,被宋军用木板钉起来的西城门缓缓打开,狄青穿着蓑衣,骑在马背上缓缓走出来。
之前辽军大摇大摆地在广宁城外安营扎寨,但被宋军击溃,现在撤到最近的城池卢龙来,估计大抵是在等待营州方面的援军,或者打算重新整顿后再次袭击广宁。
很多士兵脚上的靴子都进了水,泡得脚发白。
然而就在这关口,外面忽然传来数声闷响。
因为所过之处,再凶悍的辽军都不及他一合之将,轻易被他挑杀,毫无阻碍。
刹那间萧孝穆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狄青在山头附近一直观望了许久,他确定辽军没有什么防备,在大雨倾盆当中,甚至连外围的巡逻、岗哨都少得可怜,只有营寨上可怜的卫兵。
雨天肯定会让哑弹的几率暴增,毕竟手榴弹内部是火药加铁片和油纸结构,油纸虽然防水,但引线不防。
“看他们的样子,连身上甲胄都没有,怎么打得过我们辽国的军队?”
“大帅料事如神啊,辽军果然没有防备。”
“是。”
听说辽军在前线日子很不好过,甚至宋军都直接打到榆关腹地来了。
从西城门出来之后,狄青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座城池。
此刻西岸宋军冒雨集结,俘获的辽军马匹还不足以装备全军,更何况他们是水军,很多人根本不会骑马。
“是!”
几个村民遥望着远处蒙蒙烟雨里一排排的宋军,陷入了沉默。
如此一来,整个南京道的辽军就能接近三十万。
狄青轻轻招呼了一声,没有骑马,而是躬下腰,向后招了招手,随即数百亲卫队就跟着他慢慢向辽营靠近。
在重重丘陵和林木的掩护下,他们很快就抵达了山峦后侧,离辽军营寨已经不足一里。
但架不住手榴弹数量多,其中至少二十枚能够引爆,冒烟后就径直对着栅栏扔去。
“你们说说,辽国和宋国谁会赢?”
非是萧孝穆不谨慎,实在是他也没什么办法,不得不这样做。
“即刻整顿兵马杀出去!”
狄青使的这招如果辽军没发现,那就是空船计。发现了,那就是弃子攻杀。
但透过望远镜还是能够观察到,远处山峦下连绵有三座营垒竖起,应该是新建立的,甚至都没有什么防御设施。
“这些天榆关方向一直都有好大的巨响,比放爆竹还响,那就是火器的厉害吧。”
瓢泼大雨还在下。
此时此刻萧孝穆的帐篷内,一行人也才刚起身,外面就闯进来一名辽军士兵大喊道:“大王,宋.宋军来袭!”
“大雨下我军火器威力减少许多,依托城池防守已经殊为不易,辽军肯定想不到我们会主动出击。”
但今天的大宋早就今非昔比。
后来南宋时期,有很多从中原沦陷区逃到南方的汉人,他们视大宋为母国,视金国为蛮夷。
宋军又切断了榆水,让东面兵力无法过河与他汇合,所以他现在手头上只有一万来人马。
可几乎是在这个时候,几枚手榴弹就扔了过来,刚好扔在了帐篷外。
对于幽燕大地的汉人百姓来说,对宋国的情绪是复杂的。
狄青问。
紧接着在一片硝烟当中,狄青等数百先锋敢死队就一路冲过重重阻碍,杀到了大帐边上。
但过了片刻,东营外就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有喊杀声,有惨叫声,还有尖锐的哨声。
王奎和呼延守用应下,随即去安排命令。
可也正是如此,看到同样身为汉人的大宋军队打得辽军节节败退,心中自然涌现出难以叙说的情感。
王奎说道。
狄青率领着亲卫队一路往中营的方向拼杀。
所以辽军哪怕是受到了宋军的突袭,被迫后撤几十里,也得为下一次进攻做准备,而不能想着防守。
“是。”
呼延守用过来见到这一幕,也是由衷地佩服狄青的判断力。
“是。”
“听说他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再用刀枪,用那什么火器。”
萧孝穆咬牙切齿道:“这大雨宋军火器不好用,我们与他们近身拼杀就不信会输。”
那么理智就会告诉他们,他们应该站在民族身份的那一边。
虽然他们船上没有马,但辽军多的是马,这些日子他杀死杀伤的辽军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了,缴获的不计其数。
随后他来到榆水岸边,登上了船只,向西岸渡河而去。
很快他们就摸到了栅栏外,透过栅栏缝隙,他们甚至能够看到辽营里面许多帐篷。
“大帅,我们已经侦察到辽军主帅驻扎的地方,在距离广宁西北约三十余里的卢龙县。”
狄青等人没有太过跟普通士兵纠缠,他们在刚杀入营内的时候就俘虏了几名辽军,威逼他们说出萧孝穆主将帐篷后就一路奔来。
如果辽军来攻,榆关就会非常危险。
不过这是狄青的死命令,再难也得执行。
但那是因为他们以前祖祖辈辈都是宋国百姓,从北宋建国到南宋,已经有一百六十七年之久,汉人思想早就根深蒂固。
呼延守用左手拿枪,右手拿刀,用刀格挡住一名辽军袭击,左手小短铳一枪给敌人毙掉。
有个亲卫借着暴雨掩盖了声音,尝试用刀砍了两下,但砍不破。
当然。
“这就是宋国的士兵吗?”
就有亲卫收集了三十多颗手榴弹,拉动冒烟之后,向着栅栏扔去。
“嗯。”
但却没有人吭声,也无人落下队伍。
而榆关西侧就是辽国南京,此时析津府几乎所有兵力都在和范仲淹的宋军主力交战,抽不开多少兵力出来。
所以很多幽燕百姓祖祖辈辈都受到辽国统治之下,很多人哪怕依旧保持着汉人的身份,汉人的血统以及各种文化习惯。
但在身份认同上,他们早就把辽国视为祖国,而非南方的大宋。
“不怕有动静,要的是一个他们无法堵住的缺口。”
过了约两个时辰,狄青徐徐走过一片密林,远处是一片起伏不定的山峦,两侧还有丘陵山野。
“走!”
“带我去看看。”
王奎注意到辽军营寨西侧有个小山坡,如果从那边进攻辽军的话,将会极大减少攻击距离。
广宁城外有一些村庄,但战事开打之后,不少百姓都已经逃难到了别的地方。
有将领说道:“大王,许是打雷的声音吧。”
萧孝穆诧异地抬起头。
斥候随即再次翻身上马。
若是城池,城墙上方随时都有人看着,说不好就会发现他们。
那哨声已经在预示着什么。
“砰砰砰砰!”
“敌袭!”
榆关东侧人多是因为还有部分辽军未从沈阳府赶来。
“不管如何,都是辽军自寻死路!”
亲卫应声,随即众人远离一些。
宋军行进的队伍闷头赶路,沿着泥泞不堪的道路前行。
王奎和呼延守用都是心中一凛。
他们很多人都穿着红色棉袍,戴着斗笠帽子,批了件蓑衣。腰间悬着直刀,背上背着一杆长枪,气势颇为凶悍。
此时大帐已经塌了大半,萧孝穆挣扎着从帐篷里爬出来,结果才刚出来,就被人一把薅住,摁死在了地上。
他隐约间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狞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