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死,是人的天‘性’,即便是训练有素,肩负反恐重任的扎西也不例外。
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枪口火焰,听着不绝于耳的枪声和爆炸声,回想到龙6中弹倒地和龙5拉响“光荣弹”时的撼人场景,他的理智与本能的天秤已经在发自心底的恐惧恐慌中悄然倾斜。
曾经的豪情壮志,曾经的血气方刚,曾经的铮铮誓言,似乎都已伴随着始料不及的巨变和战友的相继牺牲随风飘散。
因为经过生死考验和战火磨砺的‘激’情,所以身经百战的龙2显得更加冷静,更加深沉,也更加深得以人为本的理念‘精’髓。看着扎西如醍醐灌顶一般失魂落魄、萎靡不振的样子,龙2知道第一次参加绝密行动就吃了败仗的扎西,此时正被一种‘欲’说不能的痛苦和万念俱灰的绝望反复侵蚀内心。
人都有承受的极限,如果一个初临战场的狙击新手在任务进行中或完成任务后无法调试自已的生理与心理状况,被这种重复的死亡过程和无尽的恐惧、焦虑反复折磨而又得不到有效地宣泄或释放的话,急‘性’‘精’神创伤将会成为攻克其心理防御机制,‘诱’杀其主观能动‘性’与潜意识的首要杀手。
这样,只需一个微小的打击,积郁在内心深处的隐疾就有可能演变成狂风巨‘浪’,将苦苦挣扎的扎西彻底拖进万劫不复的心理‘阴’影的泥潭,直到‘精’神崩溃,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
思及至此,龙2表情复杂地看了扎西一眼,沉声道:“龙3,有战斗就会有牺牲,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即便是装备‘精’良、骁勇善战的特种作战单位,也不可能在每次行动中都能做到零伤亡,将频道切换至D3小组加密频率,立即转移狙击阵地,进行防御‘性’前出狙击!”
在无法确知敌人是否使用新型探测设备的情况下,龙2警觉地望了望四周,从背囊一侧的耳囊里飞快掏出三个适用于紧急情况下快速设置的阻滞炸弹。确认周围没有迫切的威胁后,龙2根据判断与模拟可能状况,猫着身子将一架备用的夜视望远镜牢牢卡置在窗前的缺口处。
扎西神‘色’木然地望着窗外,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没有丝毫反应。不多时,当龙2发现扎西依旧望着窗外无语发呆时,他狠狠地瞪了扎西一眼,就连嘴角的肌‘肉’,也因火山爆发前的强烈隐忍而微微‘抽’动了几下。
“中国特种兵之所以能够在世界军事舞台上所向披靡、大放异彩,并不是因为我们的武器有多么‘精’良,装备有多么先进。更不是因为我们的技战术有多么奇特,而是因为我们无畏,我们忠诚,我们执着,我们不怕死,我们敢去死!”
龙2斜挎上MP5冲锋枪,将阻滞炸弹弹体上的接线连接固定,冲扎西低吼道:“作为一名特战军人,战斗就是存在的理由!想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想让活着的战友安全撤离,就他娘的拿出军人的气势,拿出男人的血‘性’,跟老子一起去拼命!”
……
茫茫夜‘色’中,几辆满目疮痍、饱经沧桑的坦克残骸和若干具狰狞可怖的白骨骷髅,静静地停在公路两侧的草丛里,生动的展现出Y国长达几十年的战争创痕。
每行进一段距离,担任前卫的龙2都要停下来,对周围照会不到的死角进行反复观察,确认没有埋伏后才会继续前进。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下,夜视镜里面的画面闪烁着妖异的气息,不时会有超出有效‘射’程的流弹呼啸着划破苍穹,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中留下一道道近乎凄‘艳’的暗红‘色’弹痕。
为了能够在第一反应时间发现目标并一枪毙敌,处于高度警戒状态的龙2就像一只搜寻猎物的猎犬,敏感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信息。他不断变换着自己的战位和运行轨迹,手中的突击步枪始终保持在瞄准基线附近。
作为一名狙击手,冰与火‘交’融的灵魂,在爱与恨的漩流里‘激’‘荡’。在龙2的掩护下,扎西将狙击步枪背在身后,手持一支全息瞄准镜、‘激’光指示器和消声器的卡宾枪,紧张而悲壮地屈身横穿公路。
19岁,是一个充满憧憬和幻想的年龄。
但残酷的现实和未知的威胁,却将扎西的梦想和希望瞬间击成粉碎。甚至就连他长时间以来依存的信心和动力,也在惊恐不安与仓惶无助中被反复侵蚀灵魂的恐惧蚕食鲸吞。
看着在左前方忽左忽右,如鬼火一样若隐若现的龙2,扎西大喘着粗气,宛如一具被突然‘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在‘迷’失自我的同时,逐渐失去了狙击手在战场上本应具有的警戒意识、作战技能,以及敏锐的观察能力和判断能力。
似乎每向前迈出一步,危险就会增加一分,距离雷电‘交’加、狂风大作、暴雨倾盆的飓风中心就会越近一步。
几分钟后,就在两人屈身穿越一片‘乱’石嶙峋的茂密草丛时,随着“扑”的一声轻响,以剪步侧身斜行的扎西被一具‘露’出地表的人体骨骸猛地绊倒,卡宾枪脱手,趔趄着扑倒在草丛里。
在战场上,狙击手与观察手之间就好像身体与影子的关系,并肩战斗、同进同退、相濡以血、密不可分,每一个位置,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手势,每一个配合,每一个步骤,都游离于生死之间。
听到身后突然发出异响,龙2本能地做出战术规避动作,据枪左右巡守。
“龙3,你他妈的是干什么吃的?我可以把自己的后背‘交’给生死与共的战友,但我决不容许跟在我身后的是一个贪生怕死、滥竽充数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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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2,我……”沮丧的言语中带着凄凉,空‘洞’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望着脚边那具残缺不全,泛着幽幽白光的人体骨骸,处在一种‘混’‘乱’状态中的扎西,仿若一只突然间受到惊吓的鸵鸟,恨不能将自己的脑袋深深掩埋在身前的泥沙里。
扎西大喘着粗气,右手指尖毫无意识地抓挠着涂满了伪装油的光秃头皮,面目痛苦而扭曲。
龙2用眼角余光观察着扎西诚惶诚恐的神情,并不急着鼓励、安慰,而是采取一贯常用的‘激’将法,厉声斥责道;“你什么你?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再爬起来。要是你被敌人发现行踪并被击毙的话,我会追到地狱里,把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垃圾再他妈的干掉一次!”
短暂沉‘吟’之后,龙2从水壶包里掏出一个军用水壶。他左右望了望,语气冰冷地说道:“人类最残酷的搏奕就在战场上,龙3,我可以给你反思的时间,也可以给你生存的机会,但敌人‘射’出的子弹不会!”
龙2将水壶扔到扎西身边,接着说道:“战场上永远都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活人,一种是死人,如果你不想死得太早的话,就灌上几口水,杀出一条血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当然,你还有第二种选择,那就是像缩头缩脑的乌龟一样,杵在这里装死、等死!”
说完,龙2紧握突击步枪,如离弦之箭般转眼消失在草丛深处。